葉宋嗤地笑出聲,帶着熱淚盈眶的衝動,再也不猶豫,伸出雙手,護住了蘇靜的頭,將他的頭抱在懷裡,道:“傻瓜,笨蛋。”
上邊傳來轟隆隆的聲響,只見一塊巨石也隨他倆一起掉了下來。只不過巨石不斷地磕碰在懸崖峭壁之上,邊緣被磕碎,不斷有碎石塊砸下來。葉宋害怕那些石塊會砸到蘇靜的頭,她太害怕了,彷彿昨日重現,蘇靜爲了保護她,被暗河裡的礁石磕住一樣。所以,任那些石塊砸在她的手臂上,肩膀上,即使痛得鑽心,她也絕對不會鬆手。
她一直以爲,那些過去,只有她一個人記得,只是屬於她一個人的過去。他們一起經歷過生生死死,這是無法抹滅的事實。
幸好,巨石被懸崖峭壁不斷地磨損,不然的話要是整塊壓下來,葉宋和蘇靜還不得被壓成肉泥。
但,就算被磨損了,巨石的體積依舊很大,不容小覷。而且石塊下落得比兩人要快,眼看着就越來越接近了。
他們當然不能乖乖被這石塊壓下。
於是葉宋當即離開,揮出了玄鐵鞭,立刻就套住了石塊一角,往側面拉了拉。奈何石塊太重,而她一手抱着蘇靜,能使出的力道又太小,只能將石塊往旁邊挪一小點距離,一次一小點,直到剛好將石塊與他們的身體錯開。
而此時,石塊已經近在身前。兩人配合得十分默契,蘇靜也不耽擱,抱着葉宋在半空中身體一旋轉,隨後便如踩上石階一樣踏上了那石塊,但還是止不住地往下掉。蘇靜便藉着峭壁的摩擦力,以延緩兩人的下降速度。
很快,石塊掉到了下面去,“哐”地一聲破碎開來。兩人不由對視一眼,聽這聲音,下面應是不深就到底了,於是蘇靜繼續借力往峭壁上滑下。
直到最後,兩人跌到了一塊平坦的空地上。四周都是散落的碎石,觸手之處,好似地面也是一塊石頭,上面長了一些青苔,並沒有附着的沙塵。
葉宋往巨大石面外再看了一眼,不由躺在地上長長吁了一口氣。她發現,他們並沒有到達懸崖底部,而是中途被這巨大石面給攔截了下來,好似九重闕樓突然伸出一隻手,讓他們得以暫時停靠撿回一命,而石面外面,還是深不可測的懸崖。
可是,葉宋一口氣還沒有完全松下去,驀地又提了起來。
蘇靜似乎精神還好,和她一樣趴在地面上,微微撐了撐身,側頭看着她,臉上帶着疏懶的笑意,好像跟葉宋一起這樣大難不死已經是家常便飯不足爲奇了,道:“我發覺你就是我的福星,每一次跟你在一起總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
話一說完,怎料葉宋突然在他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了撲了過來,將他壓在了身下。蘇靜身體微微一震。
葉宋的頭埋在了蘇靜的頸窩裡,輕微地悶哼了一聲,雲淡風輕不悲不喜道:“如果我真是你的福星,那根本就不會發生這些意想不到的事,我是你的災星纔對吧。出來跑上一圈都能碰上山崩,真他媽夠倒黴的。”
她的話音兒一落,一塊比巴掌大一些的石頭,正從葉宋的後背上,緩緩地滾落了下來,悶咚兩聲,在地上滾了兩圈。
蘇靜瞠了瞠雙眼,看着那石塊靜止在葉宋身邊,帶尖的部分殘留着血跡。葉宋在他的頸窩裡喘了兩口氣,溫熱的液體有兩滴打在了他的頸窩皮膚上,激起他一陣顫慄。
蘇靜的手,輕輕地摸上了葉宋的後背,感受到滿指溼熱,飛速地點了點她後背上的穴位,手掌壓住她的背面將她抱緊,葉宋幾次想撐起身來都被他強硬地壓下抱住。
他手指輕撫着傷口周圍,道:“你這裡,是因爲我留下的傷痕。”聽不出喜怒哀樂,與其說是對葉宋說的,不如說是對他自己說的。好似他要以此來時刻警醒自己,不要再讓葉宋因爲他而受到任何傷害。
葉宋皺着眉頭,喉頭裡泛起絲絲腥甜,道:“你不要誤會,擊中我的後背總比要擊中你的胸口要好,我不過是擇其輕者而從之,不然你要是受重傷我們就極有可能走不出去,我這也是在爲我自己考慮。”
蘇靜安沉道:“事發一瞬之間,葉宋,你來得及想那麼多嗎?”
葉宋愣了一愣。確實,上面光線那麼暗,根本看不清楚有石塊掉下來,等能夠看清之時,已經勢不可擋。當時蘇靜偏頭在看她,根本沒注意上方,而自己根本什麼都沒來得及想,甚至是大腦出現短暫的空白,等回過神來之時,發現自己已經撲在了蘇靜的身上,而後背一片尖銳的鈍痛。
蘇靜手指輕輕撫着葉宋的發,低低似嘆息一般又道:“剛剛你說,如果這次戰爭結束以後我們都活着,會怎麼樣?”
葉宋再掙了掙,蘇靜還是不肯鬆手,便抿脣囫圇道:“你放開我我便告訴你。”
蘇靜只好放手,葉宋翻地坐起來,偏頭往地上若無其事地啐了一口鮮血,脣色緋豔絕倫,她擡手隨意地擦拭了一下嘴角,不鹹不淡地看了蘇靜一眼,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們都活着,你就去找一個值得你過一輩子的女人,好好安一個實實在在的家。”
蘇靜很認真地問:“我找了別的女人,那你怎麼辦?”聽他的語氣,好像葉宋這輩子只能勉強和他過了。
葉宋笑了一聲,道:“你擔心我做什麼,總會一輩子衣食無憂的吧。”
“沒想過嫁人?”
葉宋默了默,道:“嫁誰?”
蘇靜道:“看在你剛纔捨命救我的份兒上,你不妨嫁我吧,或者我以身相許嫁你也行。”
“……”葉宋看着他,他對葉宋眨了眨眼睛,華光流轉,隱約有點從前不正經的影子。葉宋猛然想起,他倆掉下來時蘇靜在她耳邊所說的話,喉嚨有些緊,卻也正經地問道,“你恢復記憶了?”
蘇靜一臉無辜地問:“恢復什麼記憶?”
葉宋瞥了他一眼,自己拍拍衣服上的塵土站起來,道:“那你怎麼會記得我說過什麼話。”
蘇靜繼續一臉無辜地問:“你說過什麼話?”
葉宋抿了抿脣,面不改色道:“說你像個白癡。”
蘇靜愉悅地笑了起來,也跟着拂掉衣服上的塵土站起來,道:“就算我是白癡,現在白癡要想辦法從這裡出去了。阿宋。”
葉宋等了一會兒,卻不見蘇靜有下文,便道:“有話快說。”
蘇靜懶洋洋地說道:“如果這次戰爭結束了,我們都還活着的話,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
葉宋回頭看他,道:“你能有什麼秘密?”
蘇靜凝視着她的雙眼,道:“一個有關天機的秘密。”
隨後蘇靜擡頭看了看峭壁,伸手去摸了摸,上面附着着稀疏的藤蔓,有的地方不平整,從石壁上凸起來,便道:“藉助這些藤蔓以及凸石,我們還是能夠爬上去的。”
“等等”,葉宋叫住了他,指着一個方向,“那裡好像有個洞。”
蘇靜循着看過去,見葉宋所指的地方,並沒有什麼洞口,但就是那個地方的藤蔓長得特別的短且濃密,幾乎將那一塊的石壁全部都遮完了。
結果葉宋和蘇靜走了過去,葉宋撿了一根藤條,將那些藤蔓紛紛似撈簾子一樣地撩了起來。結果蘇靜定睛一看,就怔住了,眼前還真有一個洞,洞口同樣是漆黑,看不清裡面是怎樣的光景。他不禁啞然失笑,道:“阿宋,你神人麼,怎的知道這裡有個洞。”
葉宋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說道:“你一定很少看狗血的言情故事話本,通常掉下懸崖中途被攔下,大難不死都會有個把奇遇,其中最常見的,便是懸崖半山腰上有個山洞,山洞裡又有個什麼寶貝。”
蘇靜戳了戳眉心,自言自語地嘀咕了一句:“你們一定有血緣關係吧,說的話都這麼相像。”
“和誰?”葉宋問。
“那個老神仙。”
葉宋回頭看了看他,道:“他沒告訴過你他是我老祖宗嗎?況且你不知道像他這樣的老神棍都喜歡用狗血小說裡的劇情來演繹世間輪迴麼,估計他們那個世界裡的神棍也是一抓一大把。畢竟人生處處有狗血,所以我們現在碰到狗血的事情,也就不足爲奇了。你身上有沒有帶火?”
蘇靜無語,默默從懷中取出隨身攜帶的火摺子。正要打開之時,約莫這個山洞是一直這樣隱秘沒有被打開過,葉宋撈開細密的藤蔓,讓外面新鮮的空氣流動了進去,轉了一個彎又將洞裡的氣息給帶了出來。
蘇靜和葉宋都聞到了。葉宋擡手按住他手裡的火摺子,蘇靜也沒有再有過多的動作。
葉宋道:“不能點火。”
蘇靜瞭然:“是石漆。”
蘇靜所說的石漆,也葉宋所想的相差無幾,就是現代的石油,她現在便是聞到了一股滿滿濃重的石油味。這洞不知道有多寬多深,石油是揮發的,若是這個時候點燃了火,引燃了空氣中的石油氣體,定然會引起爆炸。
蘇靜道:“這石漆深埋地底,在北夏少有所見,沒想到這裡竟然有。”
葉宋道:“既然少有所見,那你知道得還挺多的。”
蘇靜笑了笑,道:“抱歉,本來知道得也是不多的,不過在異世界裡偶然見到,學習了兩天,你們那裡稱這個作石油吧。”
葉宋若有所思:“那要不要進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