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爲誰受傷
雲蘇看向燕翎風,想從他眼神中得到答案,他只是垂目朝她一笑,眸光溫柔,擡目對望向那羣黑衣人,精光畢現。
“你以爲就憑你們,也能?”
那自信傲然的態度.睥睨而下,天地便都在他的腳下。
黑衣人震了震,似被他這番氣度給威懾,但僅僅只是停留一秒,在生與死的抉擇中,他們不顧一切地選擇了生。
戰鬥一觸即發,雲蘇才終於收回了視線,落在殺過來的人中,近身搏鬥是如今她最擅長的,雖不能幫他什麼,自保還是可以!
血腥味漫出,那刺鼻的味道,許久沒有聞到,雲蘇有些不爽,側頭瞧了瞧大下殺手的燕翎風,她閃身躲過大刀的追擊,劈手奪過一劍,持在手上。
她手腕緊了緊,全身進入戒備狀態,同樣與她持劍而立的還有燕翎風,兩人以背相靠,將最薄弱的地方留給了對方,掎角之勢,勢不可擋!
殺戮在那一刻拉開,便是無窮無盡的。
敵手的厲害程度是雲蘇沒有料到的,他們慣於侍劍,同樣慣於刺殺,每一招每一式都直逼人的要害。
她靈活地應對,閃身揮劍,每一招同樣狠辣,直逼人的命門,一劍揮去取兩人性命,可那些黑衣人不知疲憊,一波一波地往上涌,幾乎不顧生命。
很像敢死隊!
很多時候,敢死隊都是軍隊的必殺技,他們用生命去換取後面大部隊的勝利,面對這樣一羣人,雲蘇有過瞬間的心軟。
可欲取她性命者,便都是敵人,在你死我亡的戰鬥中,對敵人的仁慈,便等於將自己的命親手送到他人手上。
她做不到!
所以,只能狠辣了心腸,任鮮血飛濺。
燕翎風側首,將臉色凝重,眸色暗沉的她,瞧在眼裡,她的狠辣與厲害程度,都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從來不知道雲家的女兒,竟然會武功!
雲蘇同樣側首,在殺戮之中,與他對望一眼,他的疑惑閃在她眼裡,是比之前在客棧更深的探究,她一笑,這樣的一幕,她早就做好準備了。
“你是不是應該,專心點?”她笑。
他也笑了,“你似乎把我的風頭都搶走了!”
強敵圍剿之中,他們竟然有心思對望說笑,這無疑是對敵人的蔑視,除了激發羣怒,再無其他可能。
殺紅了眼睛的,不止他們,還有要麼完成任務,活;要麼任務失敗,死的黑衣人。
敵寇越涌越多,將他們圍困在中間,他們除了不斷地殺伐,尋求突破之外,似乎沒有其他途徑,血腥味越來越濃,胃裡的那股不舒適的感覺,漸漸強烈。
雲蘇的身體素質,與她當初的身體,相差太遠,這樣一場戰鬥下來,她的體力漸漸不支,加上胃裡的不適,她開始撐不住那源源不斷的敵人。
背,在燕翎風身上一靠,替他擋下從背後襲來的攻擊,再無力去主動殺敵,趁閒暇片刻,她低聲問他,“你的人,怎麼還不來?”
他的暗衛厲害,就算被殺死幾個,不遠處肯定還有其他,若是能夠等待救援,他們還有生存的希望,若是沒有救援,雲蘇的心開始有些許的涼。
“我沒帶!”他的聲音,似乎有一絲苦澀的笑意。
雲蘇愣,隨即明白,“什麼?”
燕翎風握了握她的手,出來的時候,他已經吩咐下去,讓跟着的暗衛全都撤了,明知北郡兇險,他還是不願意讓人跟着,只因這樣雪地漫步的機會,在宮裡是沒有的。
卻不知道,是不是單純地不想讓人打擾了——他們?
他的沉默,她反倒淡然了,只是從他手中抽出了手,改爲雙手握劍,“若是無人來救,自救便是了!”
她的吃力,他瞧在眼裡,一招一式之間,將她護在了身後,只留下背部個別敵人給她,他月白的袍子染了血紅,就連英俊的臉上,都濺了幾滴豔紅。
他的眸色越來越暗沉,一種叫做嗜血的東西,在眸底蠢蠢欲動,他微微眯起眼,招式間越發狠戾。
是誰?要置他於死地!
是誰?敢在北郡,就打下殺手!
他嘴角緩緩溢起的笑,冷漠中摻了無盡的苦澀,雲蘇忽然想起,他剛纔說‘不是所有人生下來都是養尊處優的,皇子又如何’心也跟着涼了。
這樣的刺殺,於他來說,恐怕十分的不陌生吧?
在這麼些年裡,也許還有比這個更加殘酷血腥的場面,他跟誰一起面對?
一晃神間,忘了刀劍無眼,嗤——冰冷的刀,劃破她的衣服,在嬌嫩的肌膚上一劃而過,刺痛襲來,她才驚覺。
捂住持劍的手臂,血是溫熱的,附在掌心上,有溼膩的感覺,她身體往他靠了靠,察覺到她的異樣,燕翎風回首瞧她,“受傷了?”
她快速藏好,“沒有!”語氣堅定。
燕翎風也沒多想,一心應付起敵人來,她的手傷了,動作間更加的慢了,劍直逼她心口而來,她艱難地躲過,揮劍一刺,同樣的殺招,還給那人。
劍抽出,卻晚了,來不及抵擋直朝她右手肩胛骨而來的劍,她欲後退已經無路,若是側身只怕那劍會朝心口來。
她咬牙,準備受了這劍。
一抹月白,在身前一揮,那劍生生折斷,那抹月白是他寬大的袖口,他扯了她到懷裡,霸道訓斥道:“還逞能?”
心,竟然在此刻,微微盪漾開溫熱與甜膩的滋味。
雲蘇在他懷裡窩着,持劍的手微微顫抖,那傷口似乎扯得更開了,如今沒着沒落地疼,血也開始越流越多。
“待會,你先走!”耳邊,忽然響起一句。
雲蘇一愣,擡頭看他,只見他揮手逼退幾人,摟住她快速衝破人羣,有無數的劍朝他們而來,他揮劍抵禦,雙拳難敵四手。
她急切出手,只是擋開了兩人,還有一人的劍,直逼她的腹部,她暗叫不妙,就連燕翎風也無力救她。
她殘忍地往前一衝,將左側腹部留給敵人,一劍刺破了欲偷襲燕翎風背部心臟處的敵人。
噗——劍,沒入肉體的聲音,因爲有兩處同時響起,而有些清脆。
腹部,沒有意料中的疼痛,她擡眸望着生生用手握住了那劍的男人,那劍斷了,他的手卻血流不止,他的聲音凌厲似鬼,“你不要命了!”
雲蘇的眼,一瞬間模糊,不知是被他這聲咆哮般的怒喝,還是因爲那血色嫣紅實在是刺眼,下一秒,她揮劍,將令他受傷的敵寇的手,一招砍下。
她雙眸赤紅,冷眼瞧着那倒在地上鬼哭狼嚎的人。
燕翎風被傷的手,在她腹部的地方胡亂地一摸,確定沒事,才摟了她,步步前衝,那份冷厲暴怒的氣魄,逼得敵寇齊齊後退,可刀劍卻還是無情地朝他們襲來。
因他的手,雲蘇全身沾了血腥之氣,那濃郁的味道,全部都是他的血,他的手比她的手臂傷得重,她咬咬牙,劍再次揮舞如鳳。
他不顧一切地要帶着她衝出重圍,那堅定幾乎是絕然!
絕然而戰!
血,越來越多,雲蘇分不清是他的還是敵人的,她眼眶漸漸熱了,終於殺破包圍,他們在敵寇圈子之外,他毫不憐惜地將她推開數丈遠,“走!”
一字,是叫人無法拒絕的命令。
“不!”一字,同樣是她的倔強。
燕翎風的眼赤紅了,瞪着她視她如最仇恨的人,聲音冷厲冰寒,“朕讓你走!”
“你受傷了,我不走!”毫不猶豫,她的回答斬釘截鐵,那絕然的語氣,是讓人不能拒絕的堅定。
事態的兇險已經非常明白,黑衣人越涌越多,而他的暗衛在得到他的命令後,根本不敢偷偷跟過來。
走了,能活;留下來,可能會死!
她不是矯情的人,不是什麼愛啊,情啊,不忍心離開,在這如扯*一樣,你走,我不走的。
只是因爲,剛纔他若放棄她,獨自離開,他甚至連傷都不會留下,可他不是沒走嗎?一路陪着她廝殺,如今讓她如何走?
他爲了她,受傷了!
“少磨嘰!如果,我走了,你能活着逃出來我會走的,可是現在是什麼情形?”雲蘇扯了他的手,在他傷口上一按,提示他,他受傷了,而且不輕。
她嘆出口氣,語氣也軟了,眼神望向他,有她所不知道的溫柔,“我很感動!”舉了舉兩人相握的手,“那麼,並肩作戰吧!”
“好!”良久,燕翎風才吐出一字。
字咬得很重,像是——承諾?
雲蘇笑了笑,就當做此刻的承諾吧,再次持劍以對,兩人以背相靠,剛纔是要斬盡敵寇殺出重圍,此刻僅能自保拖延時間。
拖延時間?
求救!
雲蘇懵懂的腦袋,豁然開朗,她急切地抽出了手,在頭髮裡一陣**,終於摸到了,她朝燕翎風喝道:“護我!”
便將劍一丟,是全部的信任!
另一隻手將髮髻扯散,烏黑的秀髮披散而下,那藏在發間的東西,也落在了掌心之中,雙手拿起對着天空,用力的一扯。
咻——
一點星光,直衝天際。
啪——
璀璨的煙火,在月夜的天空無比的耀眼。
此地離客棧雖然有些遠,但這奇怪的聲音,無夜估計能聽見,如果他沒睡在看月光,那不出十分鐘,他們的人就會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