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瞧着她手裡的湯,“這樣好的東西,怎地要扔掉?”
鈴兒支吾不能言語,那邊本不想說話的雲蘇,只好起來請安,“皇上吉祥,是臣妾讓鈴兒倒掉的!”
皇帝一笑,摟了她的腰,湊近她耳邊呵氣道:“你怎知朕的肚子喝不下?”
不想她的話被他聽了去,雲蘇臉微微一紅,從他懷裡掙開,才說道:“這湯沒什麼緊要的,若是找了御醫去看,定有好藥,我這湯不喝也罷,免得與藥性犯衝!”
“你倒關心朕!”他再次拉了她的手,朝鈴兒道:“去把這湯熱了,拿來給朕喝!吩咐下去,朕在這兒用晚膳!”
鈴兒大喜,小姐早上才從皇帝那裡回來,午膳又是在皇帝那兒用的,如今晚膳又親自過來凰騰宮陪她用膳,可見皇帝對小姐的寵愛非同一般了!
似乎,比出無夜那件事之前,還要好上許多呢!
她轉身,要出門去吩咐,蘇雲忽然加了一句,“多弄些清淡的菜,最好弄碗熱的海帶湯!”
皇帝笑,摟着她的腰,在她的貴妃榻上坐下,一手扣住她的小腹,一手拾起她丟落在貴妃榻上的書,眼睛卻沒有看書,而是看着她白皙的脖頸,低頭在那嬌嫩的地方咬了一口,“朕喜歡你關心朕!”
那一塊地方,瞬間紅透了,往上一直蔓延到臉,他的鼻息因感冒有些重,聲音也沙啞着,卻另有一番磨人的味道,聽得人心似有癢感。
她扭了一下,他已經擡了頭,看着那本書,“你喜歡看這種書?”
“我足不能出戶的,看看這書長點見識也好!”那是本北燕國周遊記,是北燕國一喜歡周遊四方的道士所創,裡面全是北燕國各地的風俗民情,而且書後還有較爲詳細的北燕地圖。
這書對她以後出宮,幫助該是很大的,所以她每一頁都看得十分認真,有重要或者有她想去的地方,她會一一記下來。
“想四處走走?”皇帝垂眸問她。
雲蘇毫不扭捏地點頭,“很想!足不出戶,永遠只是坐井觀天,看看這些書,也不過是安慰自己罷了!北燕乃泱泱大國,臣妾很想看看皇上治理的四洲。”
皇帝大笑,像是被她取悅了,好看的眉眼都展了笑意,他捧過她的臉,認真盯着她,以爲他要說什麼,誰知他竟然犀利無比。
“後面那句話,很假!”
她眯了眯眼,也跟着笑了,“那皇上喜歡嗎?”
“朕,喜歡!”皇帝摟了她,直接在貴妃榻上臥倒,讓她窩在他的懷裡,“朕忙了一天,累着了!”一雙精銳的眼閉上,他小憩起來。
雲蘇動了動身體,選了一個合適的姿勢,也跟着他閉目眼神,許是屋內太溫暖了,也許是他太累了,他竟然沒一會就睡着了。
呼吸悠長平穩,因感冒有輕微的鼻息,她捂嘴偷偷一笑,從他懷裡起了身,在牀上拿了件薄毯子,給他蓋在身上,鈴兒熱好了湯進來,發現小姐蹲在貴妃榻前,在仔細打量皇帝熟睡的模樣,她將湯小心放了桌上,掩上門出去。
雲蘇也沒管那湯,仍舊半坐在地上,看着那睡容安詳的男子,無喜無憂,眉心沒有往日裡微微擰起的川字,嘴角也沒有刻意勾起的淺笑,彷彿這纔是真正的他。
可他肌肉仍舊有些繃着,似乎連在睡夢裡都不得放鬆,警惕與他的呼吸同在,她嘆了口氣,她懂這種感覺,執行任務的過程中,哪怕再累,哪怕是在睡覺,她的警惕也一刻不敢鬆懈,那樣的日子,過一天比過一月都要漫長得多!
比做什麼都辛苦!
難怪,小小的一夜風寒,他就病下了!雖然不重,但是對於年輕的他來說,已經是很不尋常的了!
他初登帝位不到一年,卻因朝中各類的因素不能親政,他眉宇間不是懦弱無能之輩,那眸底深處洶涌着的是暗藏的慾望。
當初,七子奪嫡,他登皇位,這個漫長的過程,據說最猛烈的時候,都有一年。這一年裡,他撐得一定很苦,如今皇位雖然不穩,但是卻較之前可以放鬆些了,藉着與她一夜的時候,他勞心勞肺惹出來的病,也終於爆發了!
小病而已!
他還在撐着吧!聲音都沙啞了,卻刻意去忽視,儘可能地弄出爽朗的嗓音,連那咳嗽聲都壓抑得很低。
“你還打算看朕多久?”沙啞沉穩的嗓音響在頭頂,雲蘇羞紅了臉,不去看那揶揄的笑,他卻忽然勾了她的下頜,讓她擡起頭來,他在笑,“朕怎麼有種被你看透心思的感覺呢?”
雲蘇失笑。
皇帝也跟着笑了,語氣卻凌厲了幾分,他用手掌覆蓋上她的眼,“朕,不喜歡你這麼晶亮的眼神,以後別用揣測的目光看朕!”
“你手好冷!”雲蘇將他的手拉下,果然是爲帝王者,沒有幾個人願意自己的心思被人揣摩透徹,可是愚笨如她,又怎麼可能猜得透他的心思呢!
若是女人的心是海底針,那麼他的心就像那片大海的最深處最遠處,你永遠不知你此刻看到的平靜是不是真的,你也永遠不知道,有時候的波濤洶涌是爲何!
她拉了他的手,他索性握住她的,“那你給朕暖暖!”
如今就他們二人,她無須像在雍寧宮的時候那般,於是雲蘇很乾脆的抽出手來,轉身去桌上端了碗湯,“這梨子煮的湯,最是清肺止咳,你喝了試試吧!”
“你怎知朕咳嗽?”皇帝凌厲了眼神,有種被人看穿的不悅。
雲蘇失笑,“當皇帝真辛苦,連病了都要裝作沒病,其實在我面前,你無需連咳嗽都壓抑!”她頓了頓,才說:“昨晚,我聽見你咳嗽了!”
皇帝忽然笑了,不知是因爲她前面那句,還是後面那句,他接過湯一口飲盡,面上有驚喜閃過,他此刻倒直言了,“終於,不必喝那些苦兮兮的藥了!”
“你也怕吃藥?”雲蘇驚奇。
皇帝大笑,“朕也是人,不是神!”
“可你分明把自己的身體當神用了!桌上那麼多的奏摺,我看一本都頭痛,你卻要一本本的看,是不是夜裡經常熬到很久呢?”她只是憑着心去說,落了他人耳裡,便總覺得這是關心。
“以後,你若有空就來雍寧宮替朕整理整理摺子吧!”
皇帝話音剛落,那邊響起了敲門聲,仇予的聲音在外面,“主子,皇后娘娘在雍寧宮等您!”
“知道了!”皇帝輕輕應了一聲,眉眼似閃過什麼,雲蘇沒有撲捉到,皇帝起了身,“朕,先回去了!”也沒待她說什麼,皇帝已經出去了。
他不是不待見皇后嗎?雲蘇笑了下,命鈴兒將東西收拾好,她躺在牀榻上小憩,剛躺下一會,清妍姑姑急匆匆地進來,“娘娘,不好了!”
“什麼不好了?”雲蘇睜開眼睛,發現清妍姑姑很着急,卻支支吾吾又不肯說了,她問:“是不是無夜?”
清妍姑姑一震,點點頭,“倒是什麼都瞞不過你!”
“你瞞我幹嘛?宮裡出了事,能讓你欲言又止的,恐怕只有他,怕我多去管他的事,招了皇帝猜測厭惡嗎?”雲蘇一邊整理衣服,一邊冷笑道:“若是連這也要猜測厭惡的話,他便也不配我喜歡了!”
收拾妥當後,她朝清妍一笑,“他如果真是這樣,我倒輕鬆了!”
清妍嘆了口氣,只好跟着她過去雍寧宮。
無夜被指派在御前奉茶,皇帝龍體欠安,皇后領着宮妃們前去看望,無夜毛手毛腳,將滾燙的茶水打翻在了華妃身上,皇帝因此大怒,賜無夜杖責四十。
整整四十大板呢!
一想着,雲蘇的腳步加快不少,到了雍寧宮,裡面已經是板子聲一片,卻聽不見人哭叫求饒的聲音,她大急,剛要踏進去,仇予攔了她的路。
“娘娘,不可造次!”
“什麼叫造次,我的人在裡面受刑呢!”雲蘇推開他就走。
仇予一時心急,抓住了她的手臂,“娘娘,您別忘了雲大人的話!”
無夜入了宮,就是皇帝的人,他會忠於皇帝而且只忠於皇帝,而她再也不能再去爲他出頭,雲蘇咬了咬牙,再次甩開他的手進去。
宮殿外,小花園裡,擺着兩張寬凳子,無夜被綁在上面,侍衛們拿着厚厚的巴掌寬的板子一下一下掄在他身上,他下半身已經血肉模糊,卻死死咬住牙,一聲不吭。
這少年,倔強得很!
雲蘇快速過去,“住手!”
行刑的侍衛頓了手,卻看了看皇帝,皇帝不動聲色,他們的板子繼續落下,雲蘇大急,衝過去接了那板子,順手一掀將幾個侍衛掀翻在地,“我讓你們住手!”
回身查看了無夜的傷勢,還好只是皮肉傷,多少調養幾日,很快就能好的,在軍營的時候,她也受過這種軍棍,知道疼得錐心椎骨的,而且還得連着幾日受罪。
她記得,不過幾下屁股就徹底腫了,如今四十大板骨頭都會打碎吧!她剛來的時候,聽見舜習報十七。
才十七下而已,就已經血肉模糊了,侍衛力氣大,一下一下都用了全力,那錐心的痛,雲蘇不敢去想象。
這個,剛剛受了極刑的少年,如何能去承載這樣的痛!
“小姐?”無夜擡了頭,只衝她搖搖頭,“無夜沒事!”
“都成這樣了,如何會沒事?”雲蘇心疼得紅了眼圈,彎腰想將綁在他身上手指粗的繩子去除,無夜握住她的手,低聲道:“小姐,莫要忘記少爺的話!”
雲蘇冷笑,揮開他的手,執着地非要解開他的束縛放他自由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