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於她而言,十分陌生,但是聽說記掛,心裡也是甜的,她脫下手上她十分喜歡的一對金鐲子遞給雲軒,“你幫我拿回去給母親吧!告訴她,我很好,這個留着做個念想!”
金鐲子金貴,上面雕着極好看的花紋,仇予瞥了一眼,心凝了一下,他記得那是皇帝在上供的貢品中特意挑出來,要給她的。
雲軒知禮物貴重,但想起母親在家憂色忡忡,若是能有此物在身上,想必心裡也會開心些,他收好在袖裡,“在宮裡不必在家,你收斂着性子,尤其在皇上面前放肆不得!聽聞你一下子連降了兩級,現在只是貴人,家裡也得記掛。”
“嗯,我知曉!”雲蘇不好多說,終歸是她弄成局面難看了,雲家肯定在意女兒在宮中的地位,估計這也影響了雲家在朝廷上的位置吧!
“所幸皇上一直寵你,你好生服侍着皇上,爭取早日添個龍子,替皇家子嗣盡一份力,說句私心的話,母憑子貴,日後你在宮裡的日子,也會好過許多!”雲軒滿眼都是擔憂,一句句的囑咐,似乎不厭其煩。
雲蘇一一聽了,很多觀點她無法接受,但也不忍心反駁,也許這些在雲軒眼裡,也不是頂重要的,只是他也身處在這個地方,不得已罷了!
“無夜的事,家裡也聽說了,他忠義讓他留在宮中與你有個照應也是好事,我會盡量想法子把他調到你身邊伺候,這樣免得有人拿了他爲難了你,也免得有人爲了你,爲難了他!”無夜的事,終歸也與他有關,很長一段時間,他也在自責,但聽宮裡的人說了妹妹那日在淨身房門前的話,他也放下了心。
雲蘇一喜,起身朝雲軒施禮,“還是哥哥想得周到,無夜就煩勞哥哥幫忙照看了!他不是我宮裡的人,我也不好與他見面,這幾日他就要分差事了!”
雲軒點頭,忽然朝旁邊的仇予看了一眼,他雖年輕已經是內務府的副總管了,無夜的差事,只需要他一句話,調到什麼地方,都不成問題。
可仇予最是精明爽利,若要求他同意,也難!
誰不知,他是皇帝心腹,是比舜習還心腹的心腹,而且他只忠於皇帝,似乎這後宮紛擾,都與他無關,他的名與利也都是浮雲,他將一切的信任給了皇帝,正如皇帝信任他一般。
其實,挺好不是嗎?
起碼,他就得不到那信任,哪怕他也想像仇予這樣,交付出一切,終歸是身份阻礙了一切,雲軒收回眸,落在雲蘇身上,忍不住還是叮囑一句,“你萬事,以自己爲重,好生保重吧!”
時間已不早,他也不便在繼續待下去,怕傳將出去會有不好聽的話,畢竟雲蘇才經歷的無夜的那場風波。
雲蘇起身送了雲軒,此刻還不到午膳時間,她抽空回了趟凰騰宮。
凰騰宮已經亂了。
鈴兒眼睛哭得紅腫,一見她高興得跟什麼一樣,撲了過來,“小姐,您這是去哪了?怎麼一天都沒有回來?”
“哦,我去了皇上那兒!”雲蘇訕訕一笑,她忘了讓人告訴她們,也不知道皇帝竟然也不告訴她們。
鈴兒喜,清妍卻愣了,不是沒想到皇帝哪兒,只是皇帝昨晚還因皇后提出要晉她位份的事生氣,怎麼一轉眼,又帶了她過去?
皇帝對她,哪裡還是寵?
清妍喜笑顏開,“主子回來就好,可讓我們好找,都差點以爲這腦袋要搬家了!可吃了早膳?要不要沐浴?”
她以爲,雲蘇昨晚侍寢了。
雲蘇嘆了口氣,搖搖頭之說,“我有些累了,想躺會!”
“我去給主子鋪牀!”
在牀上躺了,她卻睡不着了,心裡亂糟糟的難受,閉上眼睛腦袋中竟是一雙幽深的眼眸,她微微煩躁,挑開簾子坐起,清妍正在外面納鞋底,“主子,怎麼醒了?可是我吵着你了?”
“我壓根沒睡,”雲蘇聲音憂擾。
清妍放下東西,走至她牀邊,“我還道主子睡得不踏實,沒想到竟是輾轉難眠,可是有心事?”
“清妍姑姑,你喜歡過人嗎?”她一開口,自己也嚇了一跳,原來心裡一直反反覆覆的不安,是因爲這個。
清妍苦笑,“奴婢從小就入了宮,哪裡喜歡過什麼人?可是主子……”
“我想,我可能喜歡上皇帝了!”她不是扭捏的人,只是從未經歷情愛,不懂那感覺,可當她問出那句話時,她就確定了。
那樣的苦澀,那樣的心酸,不就是因爲喜歡嗎?
如今這樣的問,不就是因爲喜歡了,而又有些驚慌嗎?
清妍想笑,卻沒有笑出來,握了她的手,語氣竟然是擔憂,“主子,能有一個自己喜歡的人,是好事!”
“喜歡上皇上也算嗎?”她苦笑。
他三宮六院,他妻妾成羣,這些都是她接受不了的事,他要雨露均沾,她卻只想得一個真心之人,白首不相離的摯愛。
他們之間的阻隔是這上千年的時光造成的!
而又不僅僅是這時光。
清妍只默默握了她有些冰涼的手,她年歲不算太大,卻在宮裡十餘年了,經歷了皇朝更替,如今是她伺候的第二代皇朝了,她聽聞太多,喜歡皇上的女人往往都是苦的,很苦。
倒還不如那些只懂爭寵奪權的人,活得輕鬆,也不如她們下場好,因爲皇帝很多時候,不需要真正的感情,那會是他的羈絆!
“喜歡了,又有什麼辦法?盡我的本心而已。”雲蘇笑,她想起了一句小說裡出現頻率很高的句子,喜歡本就是一個人的事情。
她現在,還不能清楚看透自己的心,也不清楚自己到底陷了多深了,所以她想要拔出來,想要將這可能是好感的喜歡,變成只是好感的欣賞。
“主子,你是個好姑娘!”沒來由的,清妍打心眼裡一嘆,在這宮裡她極少這樣誇過人。
有人輕叩了房門,是秦德海壓得很低的聲音,“姑姑,皇上那邊來人請主子過去用膳!”
“主子已經起來了,吩咐下去準備洗漱更衣!”清妍朝雲蘇一笑,“主子,您與皇上才離開幾會功夫,他倒又巴巴宣了你去!”
雲蘇只笑,任他們幫她尋來好看的衣服,梳了好看的髮飾,其實她平日裡頂不喜歡這樣複雜的妝扮,但今日雲軒也在,她不能爲雲家做些什麼,且讓關心她的人買個安心吧!
她特意帶了鈴兒一道去。
鈴兒是她在雲家帶來的人,想讓雲軒與她也見一見。
宴席,就擺在雍寧宮的暖廳裡,人數不多坐下去也寬敞,皇帝坐在首席,他右邊空了個位置,下面纔是雲軒,他左邊依次是燕翎驊與燕翎越。
她過去,還沒行禮,皇帝已經朝她招手,拍了拍她座位,示意她就坐在他身邊,她也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坐,倒也避不開他,只好坐下。
跟皇帝同桌,那必然是規規矩矩,就連狂妄自大的燕翎驊也不敢壞了規矩,他收斂着眉,卻一直打量着正對面的雲蘇,那眼神讓她很不舒服。
執起筷子,夾了一塊紅燒肉,那肉一點也不肥膩,看着讓人胃口大好,她也沒說什麼,就直接送入自己嘴裡。
全場靜默。
她嚥下菜,望了望雲軒,雲軒一直在搖頭,示意她停下,她放下筷子,懵懂問了一句,“怎麼不吃?”
仇予替皇帝端了飯,才又替她端了,小聲提醒道:“娘娘,席間規矩,必須皇上先動筷!”
“哦,抱歉,我不太懂!”她一笑,趴了口飯,“皇上你快些動筷吧,我都餓了,連早餐都沒有吃!”
皇帝挑眉一笑,絲毫生氣的意思都沒有,替她夾了燜煮得非常鮮美的雞肉,“餓了就多吃些,只是家宴,都不要拘着禮了!”
“是!”三男人紛紛答了。
她卻只是低頭吃菜,皇帝與七王爺談笑起來,詢問他上次出京巡查的事,兩人一問一答十分酣暢淋漓,雲軒也常出京巡視,倒也能說得上話,三人談笑在了一塊。
留下燕翎驊。
他的目光,更是趁三人不注意時,肆無忌憚地往雲蘇身上瞥。
她非常不舒服,擡眉厲眼瞪他,他就更加洋洋得意起來,雲蘇索性不理他,是當他是一個很臭的屁,散在空氣裡算了,何苦去尋!
如此不雅觀的比喻,她若是說給皇帝聽,還不曉得優雅的皇帝會是怎樣的表情,這樣一想她忽然撲哧一笑,打斷了男人們的談話。
衆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她埋頭進碗裡,還是沒有人放過她,燕翎越最先忍不住問,“不知皇嫂,在笑什麼?可是我的話,可笑?”
“不是,”雲蘇收斂笑意,“只是,忽然想到了一個笑話!”
“哦?”皇帝來了興趣,“宮中乏味無趣,若是能有個笑話聽聽,朕倒樂意洗耳恭聽了!”
“臣倒不知舍妹,還會說笑話,我也想託了皇上的福聽上一聽!”雲軒也笑了,他本就秀氣,可能是因爲是嫡長子的原因有些少年老成,乍一看有些太過正經,如此一笑風流倜儻。
燕翎越連手中的酒杯都放下了,“今日在宮中足足呆了一上午,我都快悶壞了,皇嫂若能有個喜人的笑話,臣弟感激不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