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短短几天時間而已,許致遠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原本合身的衣物也顯得有些寬鬆了。
柏靈兩隻眼睛紅紅的,小兔子一般,即使在昏暗的路燈下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許致遠這麼問,她使勁搖頭。
然而她又是淚如雨下。
他心猶如受到了重創,看見這樣的柏靈,就像是看見了另一個自己。
見她如此,許致遠擡手輕輕拍了她的肩膀一下:“好了,別哭了,看你哭,我心裡也難受。”
“致遠,你這樣,是因爲小錦麼?”她小心翼翼地問。
許致遠不說話。
他哀傷的眉眼出賣了他。
柏靈依然毫不嫌棄地幫他擦着沾在他身上的嘔吐物,一邊掉眼淚一邊小聲說:”你不說我也知道是因爲小錦……致遠,我知道小錦很好,沒有男人不喜歡,可是,你再愛她又怎樣?你總是爲她傷痕累累,她對你的感情卻始終曖昧不清,你有沒有想過她其實就是不愛你?致遠,你爲了她作踐自己,你把自己折磨得死去活來,她知道嗎?她會感動嗎?“
“呵,我感動的,只有我自己……”
許致遠搖搖頭,按住了她的手不讓她擦了。
此刻的他一身穢物,連他都很嫌棄自己,就更不想弄髒她白淨的小手了。
柏靈擡眼望着他,淚汪汪的。
但她還是忍不住破涕爲笑:“傻瓜,你也知道感動的只有你自己啊?”
“知道,知道的,她從來不愛我,我作爲當事人比誰都清楚。”
“其實,被感動的也不僅僅只有她。”柏靈糾結了好幾秒鐘,終於下定決心似地說:”致遠,你感動的還有我啊……”
夜風溫柔的吹。
時而有人經過。
所有人都當他們只是酒吧門口一對喝醉的男女,沒有人注意到他們此刻的話題有多麼煽情。
“你那麼愛她,愛得如此純粹,我都能感受到,一直看在眼裡我也很感動,我很羨慕,可是更多的是嚮往,我多希望這樣好的男人愛着的是我啊,那樣的話我一定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而不是愛一個人都沒有辦法正大光明的可憐蟲。”
柏靈說着,淚水漣漣。
她只要一哭起來,就很難剎住。
而清純無辜的相貌更是讓她的眼淚充滿殺傷力,一般男人難以招架,打從心底不願意傷害這樣一個嬌弱美好的女人。
許致遠沉默看着她,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柏靈對他的感情專注認真,總能讓他滿心愧疚自認爲虧欠了她許多。
可是,他不愛就是不愛!
就算柏靈很完美,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好女人典範,是男人理應娶回家的最完美的那一款,可他就是愛不起來。
就算柏靈能夠照顧他包容他體諒他,也許錯過了柏靈他這輩子都再也碰不到這麼懂他的女人了,
縱使她有無數的優點,但她最大的缺點就是他不愛。
哪怕再所有人眼裡顧錦年都是任性高冷的壞女人,可他就是愛,也打從內心覺得她並不是別人嘴裡的那種女人。
藉着幾分醉意,許致遠還是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小靈,我知道你愛我,但我不愛你……我們之間,還是斷了吧?我不想再繼續這樣下去了,再也不想了。”
他的話很突兀。
雖然語調柔和,但說出的內容很殘忍。
柏靈一下子站起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原本她還在暗自慶幸,看着許致遠這頹廢的模樣八成又是被顧錦年給折磨的,這個時候她繼續充當紅顏知己的角色就能俘獲許致遠的心,可她沒想到許致遠竟然會這麼說。
錯愕驚訝,她淚眼哀怨:“致遠,好端端的你爲什麼要這麼說?你喝醉了,你真的喝醉了……”
“我會補償你的,小靈,你跟了我三年,我也沒有什麼多的能給你,只能盡力補償。”
許致遠說出這番話顯然是深思熟慮過的。
他這兩天情緒一直不好,也不想見誰,除了沉浸在悲傷裡,他思考的最多的是和柏靈在一起能到底能帶給他什麼。
和她在一起,歡愉永遠是短暫的。
每次在一起後他都會內心更加空虛,更加茫然。
而且,顧錦年如此堅決毅然的離開,也讓他惶恐不安,總覺得一定是顧錦年發現了什麼並且生氣了所以一直在怪他。
他不想這樣下去了,他不想了。
柏靈的眼淚霎時間都停止了,她愣愣的,和許致遠偷偷摸摸在一起的這三年,她知道許致遠並不愛她,但許致遠至少從來沒有說出這樣的話來。
現在,顧錦年回來了,他這麼說一定是還放不下顧錦年,哪怕顧錦年對他不怎麼樣,他也願意繼續沉淪!
一股深沉的恨意在心底激盪,她咬着脣,沒有心思繼續勸他。
許致遠突然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就往路邊走去。
他頭暈目眩,只想回家。
“致遠,你別走!你喝多了,要去哪裡我送你!”
柏靈追了上去,跑得太急的她差點被高跟鞋扭了腳踝。
……
慕流光躺在黑暗的臥房中。
他沒有開燈,一個人就這麼躺着。
寬大舒適的牀上已經更換了乾淨的牀品,白天時顧錦年留下的氣息全都消失了,他的心裡空落落的,努力想要從空氣中找尋到她存在過的痕跡卻一無所獲。
慕家的傭人打掃得太賣力了,什麼都沒給他留下。
罷了,罷了,他閉上眼,不想去想那些會讓他心情煩躁的事情。
現在,他更需要想的是如何操辦他和夏雲嬌的“婚事”。
他和夏雲嬌並不會去登記結婚,純粹就是假結婚而已,之所以要辦一場盛大的婚禮不過是爲了引出夏朗那個老狐狸,除此之外,他們之間沒有半點曖昧。
在夏雲嬌看來,她和夏朗之間的深仇大怨很好理解。
年輕時的夏朗就是個混社會的渣男,玩弄了她的母親,在夏雲嬌出生後見是女孩就殘忍拋棄了她們母女讓她們悽苦無依嚐盡了世態炎涼,待她長大成人出落得亭亭玉立再假惺惺的認她這個女兒,其目的根本不過是爲了把她當做聯姻工具爲夏氏集團謀取利益而已。
她恨夏朗,一直有心報復,只是苦於找不到機會,而且夏朗長期在國外,仇家太多的他行蹤成謎從來不會輕易露面。
當慕流光找上夏雲嬌的時候,夏雲嬌興奮無比。
他們一拍即合,達成一致。
盛大的婚禮不過是幌子,賭的便是夏朗一定會因爲夏雲嬌要嫁的是慕流光而給面子回來參加婚禮。
只有夏朗出現,夏雲嬌纔有機會復仇。
在慕流光的眼中,夏雲嬌不過是他引出夏朗的一枚棋子而已,甚至都不能稱之爲盟友,因此夏雲嬌總是問他和夏朗之間有什麼仇恨他從未鬆口提過。
他並不認識夏朗,然而在他追查自己的親生母親林心美死亡一事時查出了關於夏朗的線索,不僅如此,這件事中還有一個關鍵人物顧琳。
種種證據顯示顧琳對林心美的死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從前的慕流光能力不夠,不足以一次性牽扯太多爲林心美報仇,但現在他可以了。
這個時候顧錦年離開也是幸事一件,至少顧錦年看不到顧琳倒黴失去一切的畫面了。
這個女人笨得要命,還孝順得不得了,若是讓她看到必定是心碎極了。
想着這些,慕流光在黑暗中輕嘆一口氣。
他曾經深深的恨過顧錦年,在他很小的時候。
那種恨來得毫無理由,他明明知道他不該因爲顧琳而遷怒顧錦年的,因爲顧錦年不過是個孩子,是無辜的,可他就是無法剋制把一腔恨意都發泄在她身上。
後來,顧錦年遭人暗算他趁人之危佔有了她,那一刻他才明白,他其實一直恨的不是她,而是明知道她不能愛還無法自拔愛上她的自己。
當她逃離,當她上了手術檯準備流掉他的孩子時,他心中瘋狂的感情終於失控,歇斯底里的軟禁了她,強迫她生下了慕子軒,那將近一年的時間裡他不斷幻想着她終會看着孩子的面留下,而他亦會以孩子爲藉口說服自己放下一切愛她,可他沒想到她選擇了逃走。
這一別,三年。
他們年輕而美好的時光中,又能有幾個三年?
如今時過境遷了,慕流光想,這樣也不錯,他放手了,讓她自由。
往後的日子裡,他還得一個人負重前行,撫養慕子軒,照顧慕朝,爲顧錦年安排遠大前程,清算慕家和顧琳之間的帳。
他會好好的,相信她也會如此。
短暫的相處讓他對顧錦年放心了,她以前就是個軟弱的女人還逆來順受慣了,遇到什麼事情就只會哭,現在不一樣了,她學會了發脾氣學會了不妥協,隨着她的閱歷增加她一定會變得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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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他們之間從未開始已然結束的那份感情,他選擇徹底埋葬起來。
慕流光默然承受着心痛,做起身來準備給顧錦年發短信,祝她一路平安。
就在慕流光編輯短信之際,秦管家匆匆在門外敲着,全然不顧任何禮貌的大聲喊着:“少爺,您快開門,小少爺忽然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