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高軒和馬龍雖然是上下級,但是兩人的關係早已超越了這一層。看高軒還沒有離開,馬龍就過來陪陪他,問他什麼時候回去。
高軒聳了聳肩膀:“今晚是回不去了,訂了明天上午七點的飛機。”
馬龍想了想道:“蕭山機場離這裡有七十公里的路,你晚上不會打算就在這大樓裡值班吧?不如晚上到我家去,反正我也是一個人。”
春節是中國最隆重的節日,其團聚的核心更不是中秋節所能比擬的,高軒還真不想在這樣的一個除夕之夜一個人過,便欣然同意了。
馬龍幼年父親病故,參軍的時候,母親也去世了,那個時候他正在執行任務,連母親的最後一面也沒有見着,家裡只有一個姐姐,前兩年結了婚,好在姐姐對這個弟弟心重,爲他買了一個宅基地,退伍回來之後,馬龍在姐姐的“逼迫”下把房子給建了起來,理由是連個房子都沒有,將來怎麼娶媳婦。
跟着馬龍去了他家,高軒說出去買包煙,等他回來的時候,手裡就提了一些東西回來,馬龍瞪大眼睛,問他買東西幹什麼,高軒就說,大新年的,首次登門,空兩隻手多失禮。
看着放在桌子上那一堆大大小小的東西,馬龍就搖頭了:“都是下屬送領導禮物,你這個領導倒是給下屬送禮物了,我算是飽了眼福了。”
馬龍開了飲水機,讓高軒稍坐,他去做點菜,兩人搞兩杯,高軒也不客氣,翹着二郎腿抽着煙,很是悠閒愜意。
馬龍在廚房裡提了刀來,走到門後,比劃着削了一大塊肉下來,在廚房裡剁得叮噹響。高軒聽着,心頭略略有些酸澀。說起來,馬龍也是一個生不逢時的人,昔年部隊裡的精英走上社會,險些沒有他生存的地方,也幸好他現在沒家沒口,否則他那點工資又夠什麼?聽到廚房裡的有節奏的刀聲,高軒甚至在想,當年拿着刀去擊斃敵人的時候,恐怕沒想到今天卻是用來切菜切肉吧?
馬龍的動作很麻利,很快炒了幾個菜,端了上來,開了瓶酒,一人面前放一玻璃杯,馬龍爲高軒倒上,說:“半邊豬頭正在鍋裡煮着,咱們先喝着,一會咱們大塊吃肉,大口喝酒。”
高軒的心情有點異樣,其實在外地過除夕也不是第一次了,但那個時候總是有媽媽在身邊,而現在與一個兄弟在一起,這種感情很難用語言說得上來。當那杯高達六十五度的烈酒進入喉嚨時,高軒的情緒被調動了上來。
“我要打個電話。”高軒放下酒杯,走進了衛生間。
這個電話是打給媽媽的,在電話接通的一瞬間,高軒的喉嚨有些哽咽,竟是說不出話來。
高蘭笑着道:“傻孩子,大新年的,想家了?”
高軒強笑了一聲:“媽,我想你了。”
高蘭的淚水就流了出來,雖然孩子一步步地長大成熟,但是在母親的眼裡,他永遠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母愛是最偉大的。
“我也想你。”高蘭忍着眼淚道,“外公在這裡,要不要說幾句?”
高福海接過手機:“小軒,我們都很想你。”
“外公,我也是,我明天一早就回去。”高軒咬緊了嘴脣,他一直認爲自己是最堅強的,但在這個時候,如果不這樣,他真的會忍不住哭出聲來,他這時才發現,親情在他心裡的位置比他想像得要重了許多。
從衛生間走出來,高軒的眼睛紅紅的,馬龍已經提了豬頭出來,一把柳葉一樣的刀插在豬頭上,燈光下,刀很亮。
“這是我在部隊裡用的,一共六把,被我偷偷帶回來一把。”馬龍抽出一把,凝神着上面的光芒,“每當我想起軍旅生活時,我就會拿出來好好看一看。”
高軒能夠理解那種心情,就像是姑娘想起小夥子時會拿起小夥子送給她的東西一樣,不知道爲什麼,他的心裡微微痛了一下,向蔚,這個時候,你在幹什麼呢?高軒忽然想起了豪君樓的那間屋子,裡面擺滿了那天買的衣服,這,是不是值得他再回去看一看呢?
就在這時,門忽然被急促地敲響了,只聽一個女人在外面叫道:“馬龍,馬龍,開門。”
馬龍起身過去開了門,外面站着一個抱着孩子的女人,滿臉的淚痕,馬龍不由道:“姐,你這是……”
“馬龍,劉仕龍那王八蛋打我。”說完這句話,女人已經哭出聲來,懷裡的孩子也是被嚇得放聲大哭。
馬龍很是尷尬地看了高軒一眼,高軒便起身:“我上個廁所。”
馬龍接過他姐手中的孩子輕輕晃着,從桌子上抽着紙巾遞過來,道:“劉仕龍怎麼又打你了?”
他姐姐馬英接過紙巾:“他在外面有女人了,剛剛還跑到我們家來,要劉仕龍跟她去過年,我罵了幾句,劉仕龍就給了我一巴掌。”
馬龍當時就變了臉色,咬牙道:“這個混蛋,他人呢?”
“不知道還在不在家裡。”馬英又哭了起來。
高軒在衛生間聽得清楚,不由搖頭,大年三十的,攤上這事兒,真是讓人挺不能接受的,這時聽到馬龍道:“姐,我們去看看。”
似乎聽到馬龍把杯子裡那杯酒給幹了,高軒趕緊出了來,便看到馬龍手裡握着那把柳葉刀,不由道:“馬龍。”
馬龍這個時候纔想起高軒在,停了一下,高軒從他的手裡搶下了柳葉刀,道:“你的家事我便過問,但是現在過年了,不要太沖動。我等你回來喝酒,明早還指望你送我去機場呢。”
馬龍明白這是高軒在提醒自己,不要過於意氣用事,當即點了點頭道:“高鎮長,那你先坐一會兒,我去去就來,不會太晚的。”
高軒微微點了點頭,手指在柳葉刀的刀鋒上輕輕一彈:“一天是軍人,一輩子就是軍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