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飾一新的保和殿圍繞在了曼妙歌舞,絲樂聲聲之中,早早到達那裡的太妃大臣,皇嗣宗親們早已經是酒過三巡面上微醺了,舞姬們在大殿中央展露着曼妙的身姿,手中的水袖長擺,揮舞劃出着一道一道美麗婉約的弧線,殿中紅梅飄香,那種暖暖的花香之味沁人心脾,到底是花了心思的,每一個小細節都不曾落下。
穆顏沁到那裡之時人早已經到齊,太后和夏侯翎軒坐在了上首,底下分別落座的是漪淺晨顏菀,和秦琳琅,蘇祁煙在六王離京那裡過後便已經待在了自己的宮中在不曾出宮半步,她誠心禮佛,並將自己宮內所有的金銀玉器全都搬離,只剩下了青燈古佛常伴與她。
“臣妾姍姍來遲還望皇上太后見諒,臣妾在此告罪。”穆顏沁淺淺福身眉眼未擡,她不想去看殿上的那個君王,她害怕,害怕自己會控制不住自己的那顆心。正欲起身之時,許久未見的那個小人兒已經上前對着穆顏沁開了口“皇嫂,這麼些時日不見,你清瘦了很多,逸軒反倒是壯實了。”夏侯逸軒上前俏皮的對着穆顏沁開口,沒了往日裡的稚氣,多了一份的成熟。
自打先帝去後他便被送往了嵩山跟着禪葉大事修習,這一去數月竟沒了那些孩童的脾氣,真是讓穆顏沁刮目相看了。她笑着看向逸軒,寵溺的說道“少年老成,倒沒了以往來的可愛了。”逸軒聽後亦是一笑,有了這樣的插科打諢,太后倒也在沒有怪罪穆顏沁的遲到,她指了那一處的地方,讓穆顏沁坐下,隨後在一旁說起了喜慶的話語,由始至終,穆顏沁未曾擡眼看殿上的君王一下,她沉默的坐在一旁看着底下的大臣們笑逐顏開的說着諸多的吉祥話,衆人亦是在一旁敬酒,看舞,倒是一副四海昇平喜氣洋洋的模樣。
將近亥時時分,看着大臣們酒足飯飽早已經是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之時,殿外的宮人們將早已經擺置完畢的煙花點起,那璀璨的煙花將整個黑夜的上空照亮,所有人的眼神都聚在了那個美麗粲然的夜空,也就是這時,穆顏沁帶着巧翠曉柔悄悄的起身,退出了這個宴席,她們快着步子朝着東華門的角樓而去,也就在快接近角樓之時,已經有人迎了上來,慕季轅一身禁衛軍
的衣衫,他將手中的包裹交給了穆顏沁,尋了那一處的灌木叢對着她們說道“快去那裡換了衣服,一會跟在我身後低着頭,然後隨我出去。”
穆顏沁點了點頭快着步子將身子掩進了灌木叢中,褪下了身上華麗的衣衫鳳冠,將那厚重的妝容擦去,只剩下了那一張素淨的臉,纖弱的身子埋進了算不得合身的太監服中,用着極快的速度穿戴好衣衫,隨後出了灌木叢,臨走前更是將脫下的衣服藏進了那裡,掩好。
彼時,保和殿那裡的煙花還在不停的放着,那五彩繽紛的顏色在漆黑的夜空綻開,所有人都被這熱鬧的一幕感染着,難得的好時節,宮中的宮婢太監除了在保和殿伺候的,其他人亦都是仰着頭對着那夜空指指點點,沒有人發現有三個面上帶着焦急之色的“太監”穿梭在這後宮的九曲長路之中。
東華門離自己越來越近,也就表示着自己離夏侯翎軒越來越遠,穆顏沁不捨的望向了那個最光亮之處,緊咬着下脣,她強忍着心頭的那抹刺痛,加快着腳下的步子,她們跟在了送水的車隊之中,朝着東華門的側門而去,如她所料一般,那裡的守衛並沒有多加嚴查,他們很是輕鬆的離開了皇宮,夜依舊,只是在離去之前,穆顏沁卻不曾知道,在那高高的城樓之上,那一抹明黃色的身影卻一直在緊緊的追隨着她,視線從未離開。
“皇兄,她走了。”夏侯逸軒看着夏侯翎軒說道。
“知道。”夏侯翎軒點了點頭,在穆顏沁離開宴席的那刻,他們兩個人就已經跟在她們身後,一直到現在,早在許久之前夜辰就發現巧翠頻繁出宮,當他把這一個消息告訴夏侯翎軒時,他就知道,穆顏沁打算離開,從此的離開這裡。
他不想束縛了她,既然她選擇了離去,那自己就遂了她的心願吧,有些事情自己已經無法改變,但有些事情,他能爲她做的,他想一併的做了。
“走吧,該回宮去了,不然母后會起疑心的。”夏侯翎軒一聲長嘆,拉着離開了城樓,夏侯逸軒只是嘆氣“明明相愛卻要分開,何苦爲難了自己。”他對着自己的哥哥這般的說道,隨後用不好他說,自己走在他的前頭,而夏侯翎軒卻望着那
個人影離開的地方,久久的凝視着。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郎朗的讀書聲在青山環繞的小莊園前出現,兩個孩童此刻正搖頭晃腦的誦讀着手中的詞句,女孩綁着雙丫髻,心形的臉上嵌着一雙如黑的眼眸,自小便是美人坯子,而男孩則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他的臉像及了穆顏沁心中日思夜想的男人。
夏侯翎軒一人趕到之時看到的便是這樣的一個場景,他帶着夜辰日夜兼程尋到了這裡,看到的便是如自己一個模子裡刻出的那兩個粉雕玉琢的小人,正站在溪邊時的情景,春光大好的日子,他就站在那裡怔怔的望着。
“心兒,念兒,柔姨做了玫瑰糕,趕快回來把手洗乾淨了。”穆顏沁一身藕荷色的粗布衣衫,站在籬笆處對着那對小人叫喚道,自她那夜離開皇宮之後,不消多日便傳來了皇后身染惡疾暴斃而去的消息,她很感念夏侯翎軒給了自己這樣的一個結局。
在來到這青山綠水環繞的地方之後,心兒,念兒,一同出世,更是上天給她的恩德,還了她這個做母親的心願,有兒有女亦是好字,只是在前些日子,慕季轅告訴他,夏侯翎軒在這十年之間因爲勤政於國事導致積勞成疾而離世,因爲膝下無子,皇位由其胞弟夏侯逸軒繼承之時,她心裡積壓着的思念一下子成了那胸膛中的一抹鮮血,隨之吐出,不過短短十年,就這樣陰陽相隔了麼。
夏侯翎軒望着面前十年未見的女子,腳下似有千斤重擔一般挪不開步子,遠處的心兒在看見夏侯翎軒之後指着自己的母親尋着那方向說道。
“孃親,你看那人和哥哥長的真像。”她尚待着稚氣,而穆顏沁循着視線望去,不禁淚眼娑婆,夏侯翎軒,那個數年如一日自己心中念着的男人,她不敢相信的望着那個站在陽光下正對着自己展露笑顏的人,淚滑落臉頰。
“我的妻子,我來晚了。”在穆顏沁奔上前去之時,夏侯翎軒緊緊的將她擁住,輕聲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