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現在眼前的是一片鳥的世界,或黑或白或是色彩豔麗的水鳥在半空盤旋,數量足有成百上千只,各種各樣的鳥鳴聲吵吵嚷嚷,景象何其壯觀!
嘎嘎嘎的公鴨嗓,是綠頭鴨的鳴叫;尖銳的嘔嘔聲,是體型更加小巧的鷗類;期間還有鶴鳴聲聲,高亢入雲,匯聚成一首水鳥奏鳴曲。
不僅僅是天空上,剛剛解凍的水面上也遊動着一隻只潔淨的水鳥,它們剛剛結束長途的遷徙,在水裡抖抖羽毛,洗去一身的征塵,然後發出歡暢的鳴叫。最搞笑的是一羣野鴨子,整個上半身都扎進水裡,直剩下屁股朝天。
“天鵝天鵝!”唐樂樂認出了體型最大的那兩隻水鳥,忍不住直跳腳。
而褚建國則微微搖頭,他還是覺得那隻大雕比較對他的胃口,可惜只能遠觀不可褻玩。
就連劉一兵和黃建國的心情也一下子放鬆許多,此情此景,讓他們暫時忘卻身上的所有負擔,只想像那些水鳥一般,在水中自由嬉戲。
“難怪小格子會選擇這裡,現在連我都不想走啦!”唐樂樂一語中的,結果劉一兵臉上的神色一下子暗淡下去,他知道,自己徹底失去機會。
“這是一個神奇的地方,那個人也很神奇,所以你一點都不冤,我們還是祝福小格子吧。”黃鐵軍拍拍劉一兵的肩膀,後者臉上努力擠出一抹苦笑,又豈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
這時候,老魚叔划着小船過來:“坐船不?”
看到船舷上立着的兩排水老鴉,唐樂樂眼睛一亮,使勁點着小腦瓜。漁船太小,坐不下四個人,所以只有唐樂樂和褚建國坐了上去,老魚叔蕩起雙槳,小船離岸,驚飛一羣水鳥。
“這些鸕鶿會捕魚嗎?”褚建國還算不錯,認識鸕鶿,嘴裡還興致勃勃地詢問。
老魚叔微笑點頭,嘴裡吆喝一聲:“去——”
也不用長杆子轟趕,鸕鶿就下餃子一般入水,消失蹤影,水面上,只剩下一圈一圈的漣漪。這羣鸕鶿根本就沒去南方過冬,在老魚叔家度過了漫長的冬天,一個個都養得又肥又壯,必須加強鍛鍊。
很快,就有鸕鶿冒頭,嘴裡叼着或大或小的魚兒,也不用老魚叔動手從它們嘴裡摳魚,就乖乖地把魚吐到船艙的一個大盆子裡。瞧得褚建國嘖嘖稱奇,他在南方也見過養鸕鶿捕魚的,以鸕鶿貪吃的性子,雖然脖子上套着鐵環,卻還是玩命地想要把嘴裡的大魚吞下去。哪像眼前這羣鸕鶿,簡直像是訓練有素的戰士一般。
“真棒真棒,這些魚拿回去,中午炸着吃。”唐樂樂其實並不貪嘴,主要是這些魚來自鸕鶿的饋贈,意義非同尋常,吃起來肯定別有一番滋味。
很多時候都是這樣,吃東西吃的是一種情懷。
可是沒過幾分鐘,唐樂樂看到兩隻潔白的天鵝優雅地游過來,立刻又改了主意:“建國哥,我覺得呢,這些魚還是喂天鵝算啦——”
要是李小胖在這,肯定會覺得自個多了一個知己,然後風輕雲淡地迴應一句:天鵝是吃素的。
“你們還是喂那羣野鴨子吧。”既然李小胖不在這,老魚叔只能替他解釋了一番。在小船後面,遊動着一羣綠頭鴨,有公有母,跟在小船後邊,多少能蹭點吃的。
雖然搞了個烏龍,不過唐樂樂心性還是比較爽直的,所以也不太在乎,捏起一條兩寸多長的鯽瓜子,俯下身子,將手臂伸到水面:“鴨鴨,來吃吧——”
這羣野鴨子估計是去年就來過這的老油子,所以並不太怕生,爭搶着游過來,有幾張扁扁的嘴巴,都戳到唐樂樂的手上,弄得她心裡癢癢的,嘴裡大呼小叫。
老魚叔也樂呵呵地瞧着這一切,心裡漸漸有了打算:看樣子等以後有人來旅遊,可以增設一個給水鳥餵食的娛樂項目,按魚收費好像也不錯嘛——瞧不出來,老魚叔還蠻有經濟腦瓜的。
唐樂樂和褚建國在這邊玩得很嗨,黃鐵軍也沒閒着,在劉一兵的介紹下,去尋覓黃羊羣,畢竟這裡是黃羊自然保護區呢。
驟然聽到這個消息,黃鐵軍小小的震驚了一下,因爲這些年的肆意破壞,野生動物成了稀缺資源,說句不好聽的,現在的野生動物,就剩下耗子啦。
而來到這個偏僻的小山村之後,令他也大開眼界,尤其是黃羊這種草原精靈,他還真沒見過活的呢。
可是甸子有點大,黃羊羣沒見着影兒,卻看到一大羣梅花鹿,頗有點無心插柳柳成蔭的架勢。
這是一羣母鹿,裡面還有十多隻剛出生不久的幼鹿。幼鹿比較歡實,就像是一個個頑皮的孩子,不過看到生人之後,就在母鹿的看護下,向遠處跑去。
“沒見着長角的?”黃鐵軍琢磨着弄點鹿茸回去孝敬家裡的老人。他並不知道,公鹿一般都是在發情期到來之後,才和母鹿混羣的。
劉一兵四下張望一陣,然後就在不遠處又看到一小羣梅花鹿,奔過去一瞧,果然剛剛換角。每年開春,公鹿都要褪去舊角,然後長出新角。新角在沒有徹底角質化之前,鋸下來就是鹿茸。如今已經成爲東北新三寶之一,替換了已經遠離人們生活的靰鞡草。
這月份,鹿茸剛分一個叉,當地人稱之爲“二槓”,還不到一紮長;如果再分一個叉的話,就叫“三岔”,都在可割的範圍內。這東西過早過晚都不成,太晚了就完全硬化,藥效大降。
割鹿茸看起來殘忍,梅花鹿又是掙扎慘叫又是斷角處淌血的,其實新生的鹿角沒有神經,並不疼痛。道理就像是給小孩剃頭差不多,雖然剃頭一點都不疼,但是多數小娃子都會哇哇大哭。
一般說來,都是用鋸子把鹿角鋸下來,每年春夏之交,都可以割兩茬鹿茸,再多的話,就有些過了,對梅花鹿的身體也有所損傷。
最殘忍的,其實不是割茸,而是砍茸。梅花鹿奔跑迅捷,想抓住它們鋸掉鹿茸非常困難,所以從前的獵人,都是直接將梅花鹿射殺,然後將鹿茸齊根砍下。現在多數都是在鹿場圈養梅花鹿,就比較容易了。只不過這種圈養的梅花鹿,所產的鹿茸在功效上要差很多。這也是黃鐵軍看到這羣野生的梅花鹿,就惦記鹿茸的主要原因。
僅靠他們哥倆,顯然是奈何不得這羣公鹿的,於是去找李小胖。這些日子,李小胖忙着種草,還真沒注意梅花鹿的事,於是問問身邊的彪叔:“到收鹿茸的時候了嗎?”
彪爺點點頭:“現在剛好收割二槓子,鹿茸裡面蘊含的精血最爲旺盛,收購價也最高,就是這羣公鹿少了點,不值當費這麼大勁。”
要知道,他們這草甸子浩浩蕩蕩,想捕捉梅花鹿,只怕得弄出好大陣仗,耗費的人力物力,估計比鹿茸都多。
“能割就行啊,這幫傢伙在咱們這白吃白喝,大爺似的養着,多少得做點貢獻不是,不許吃肉還不許割鹿茸了呢!”李小胖理直氣壯,彷彿割鹿茸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不大一會,李大眼回家把鋸子拿來,大夥都張羅着去圍鹿。李小胖卻揮揮手:“不用那麼費事,你們該幹啥幹啥,大眼叔和彪叔跟俺去就夠了。”當然,最主要的還是把丫丫帶着。
“不用做準備了嗎?”黃鐵軍看到幾個人都倆手空空,只有那個叫李大眼的木匠拎着一把鋸,李小胖手裡拎着半塊磚頭一樣的東西,還不時往空中拋接幾下。這樣就去割鹿茸,是不是有點太過兒戲?
李小胖樂呵呵地搖晃兩下腦袋:“這羣鹿是主動投靠過來的,要是不好好表現,直接踢出草甸子。按理說啊,它們腦袋上長角之後,就應該主動點,直接跑到村子裡面,叫俺們把鹿茸一割多省事。”
一番話說的黃鐵軍和劉一兵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麼搭茬。
等望見鹿羣之後,李小胖胳膊一揚:“都麻溜過來——排隊排隊,一個一個來,不許擠不許擠——靠,你這傢伙仗着個大就加塞是不是,到最後邊排着去!”
在他小人得志一般的吆喝聲中,在黃鐵軍和劉一兵無比震驚的目光中,那羣公鹿都一隻挨着一隻,站成一溜。吱嘎吱嘎一陣鋸響之後,兩隻半尺左右的鹿茸就被鋸下來。整個過程中,梅花鹿一點沒有掙扎,一點沒有反抗。
被鋸掉鹿茸之後的公鹿,就湊到丫丫跟前,接受她小手的撫摸。黃鐵軍他們不知道,這是丫丫幫着梅花鹿止血消炎,免得感染。
然後呢,小丫頭把那半塊磚頭一樣的東西拿過來,梅花鹿伸着舌頭,在上邊舔個不停,一個兩個都是一副興高采烈的模樣。對於這兩位城裡人來說,還真不知道牛羊舔磚這種東西。
等到所有的鹿茸都收割完畢,彪叔就把二十幾根鹿茸用繩子一捆,抗在肩膀上,回家進行加工。整個過程,連半個小時都沒用上,簡單得令人髮指,輕鬆得令人不敢相信。
現在,劉一兵和黃鐵軍終於相信了李小胖剛纔看似吹牛的那番話:瞧這架勢,梅花鹿真有可能溜達進村裡,主動把鹿茸上繳。
估計不是野生的梅花鹿,肯定是馴養熟了——黃鐵軍在驚訝之後,心裡又不免有些失望,他往前湊了幾步,伸手去摸一頭舔得正來勁的梅花鹿。
卻見那隻梅花鹿嘴裡咩了一聲,就跟老山羊叫似的,然後腦袋一低,徑直向黃鐵軍撞去。按理說,黃鐵軍身手還是不錯的,可是他判斷失誤,以爲這些梅花鹿比綿羊還乖呢,根本就沒有防備,結果被這隻梅花鹿一頭撞在小腹。幸好沒有鹿角,只是被撞得倒退幾步,一個腚蹲坐在草地上。
原來還真是野生的啊——黃鐵軍現在終於可以確定,可是,你們這樣欺生就太不應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