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到了南荒的時候,滾石圓木,以及遠處山上的草人全部佈置齊全,白離若站在草叢當中,看着遠處的西涼國土,“宸,我們這樣,真的可以嚇退他們嗎?”
風漠宸幫着村民一起搭着弓弩,柔聲道,“我已經,修書給西涼皇帝,他們若是不知道進退,恐怕西涼和楚國,只能再次開戰。”
“這次帶兵的是西涼太子,我怕,事情不會那麼容易結束。”白離若一臉擔憂,站在草叢間,迎風而立。
風漠宸拍拍手上的塵土站起身,“不退兵,他們會後悔的,就算攻過了這幾道天險,他們也損失慘重,根本得不償失。”
風漠宸離開南荒,白離若一個人守在兩道天險那裡,西涼太子的軍隊遲遲不見過來,派出去的探子回報,西涼的軍隊似乎也有所顧及,畢竟出兵北蠻,攻打這麼一個弱小的邊境村莊,並不是什麼長臉的事情。
風漠宸去魔教救出阿雅,暫且不提,單說是白離若,一個人帶着幾百人馬在溝壑中等待着西涼太子,也許是北蠻村內部出了奸細,風漠宸佈置的關卡被西涼兵馬一一破析,眼看着西涼的鐵騎就要踏破南荒,白離若看着溝壑的巨大瀑布沉思。
保長已經帶着人準備撤退,唯有白離若,思考着解救北蠻的最後辦法。
或者這一仗對北蠻來說無所謂,只是他們歸屬的問題,大不了臣服西涼,納稅繳貢,可是對風漠宸來說,確是他名節的問題,天下人都看着這一仗,他敗了,是敗給楚國的宿敵,而且顏漢三也不會再給他任何解藥,風漠宸不在乎他自己的生命,但是她在乎,風漠宸不在乎自己楚國戰神的名節,但是她也在乎。
掏出身上剩下的最後一顆子彈,白離若看着手心,眸光平靜。
在瀑布邊,白離若看見了離家出走的顏小玉,她有些狼狽的呆在草叢中,顫抖着拿着手槍,白離若有些好笑的看着她,“小玉,這隻槍,不是沒子彈了嗎?”
顏小玉站起身,“白姐姐,這裡附近,好多西涼兵馬,他們大概只是來探聽情況,大軍馬上就要攻過來了。”
“我知道。”白離若面色平靜。
“風漠宸呢?”顏小玉收起槍,有些焦急的看着白離若。
“去救阿雅了,還有白青鸞的一切事情,他都必須親子去處理。”白離若淡淡的,看着瀑布,心裡已經有了想法。
“小玉,你能不能,去幫我找一些硝芒之類的東西來?”白離若看着顏小玉,定定的道。
“白姐姐,你要做炸藥,炸掉這個瀑布嗎?”顏小玉撲閃着眼睛,她雖然心智未開,可是並不笨。
“白姐姐,這樣做值得嗎?北蠻村的人自己都逃掉了,而且風漠宸知道你這樣做,肯定會傷心的!”
“不管結果如何,我必須去嘗試,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比宸的性命和民心更重要的東西了。”白離若淡淡的,找來了樹枝,開始在地上計算着什麼,顏小玉看的明白,她在畫瀑布的受力點,想要不摧毀附近的樹林村莊,就必須計算好放炸藥的位置。
顏小玉思考了片刻,點頭,“我去幫你找炸藥,但是白姐姐,你要答應我,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你死了,風漠宸也會死的!”
白離若點頭,繼續在地上計算着什麼,顏小玉去了大概半天的時間,買了不少煙花炮竹,她有些頹廢的說道,“白姐姐,時間倉促,只有這些了……”
白離若微笑,“有這些,就足夠了!”
她拆了最後一顆子彈,將子彈裡面的火藥和煙花炮竹裡面的火藥兌和,又加入一些硝芒石粉,顏小玉在旁邊看的一愣一愣,白離若看着山頂,淡淡的道,“小玉,我需要一個人在山頂上幫我看着敵軍,他們來了,你就揮揮外衫,我就想辦法點燃炸藥,明白嗎?”
“不行,白姐姐,這樣你很危險。”顏小玉反對,她不會武功,點燃了炸藥,根本來不及逃,就會被洪水淹沒。
“小玉,你放心,那個瀑布旁邊有一個山洞,我會躲在洞裡面點燃炸藥,根本就沒事的。”白離若看着她微笑。
顏小玉點頭,“哦”了一聲就開始爬山,她爬的很快,因爲她幾乎聽見了西涼大軍的馬蹄聲,她爬上山頂,峽谷中密密麻麻的都是西涼大軍,她有些心慌,在看見西涼的兵馬已經到達瀑布的正對面的時候,趕緊脫下外衫。
來不及揮舞,震耳欲聾的爆破聲已經響了起來,洪山如猛獸從天而降,咆哮着吞噬一切,顏小玉看着漫天的洪山,瞠大了驚恐的眸子,她親眼看見,洪山將參天大樹連根拔起,任何陰謀詭計,任何軍隊力量,在這種自然的災害面前,都微弱的如一隻螞蟻。
顏小玉呆了幾秒,倏然想起,她還沒來得及給白離若任何訊號,地上似乎延伸了一根細長的繩子直到山下的瀑布,她的心臟不可抑止的跳動,白離若已經在山上佈下了傳遞聲音的棉線,這麼說,她只是想要支開她,免得她有危險。
“白姐姐--”顏小玉尖叫着朝山下的洪水跑去,山谷中迴盪中她清脆的聲音和震耳欲聾的水聲。
西涼大軍出兵五萬,折損兩萬,北蠻村依舊向西涼臣服,只是沒有人知道,西涼究竟有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西涼太子在這一仗中名聲鵲起,因爲他贏了,儘管折損兩萬大軍,他還是贏了,他贏了楚國從無敗績的戰神風漠宸。
風漠宸的心臟倏然痛了一下,他不可制止的顫抖,無端的眼淚瀰漫上鳳眸,他大口喘息,阿雅慌忙上前,擔憂的看着他。
他苦笑,“若兒走了……她拋下我一個人,走了……”
阿雅畢竟年紀小,沒有明白他話中的意思,白青鸞倒是聽明白了,站起身,“雲景陌死的時候,我也有這種感覺,撕心裂肺,彷彿心被硬生生的剜去了一般。”
阿雅看見風漠宸的脣角溢出血絲,焦急的瞪着白青鸞,白青鸞無視掉阿雅的眼神,淡淡的道,“或許,只是她遇見了危險。”
風漠宸微笑,脣角的血跡未乾,“是的,或許她沒事,她還在北蠻村等我。”
風漠宸帶着阿雅去了北蠻村,因爲白青鸞不願同行,就告辭後一個人西往,沒有人知道,爲什麼她要去西方,但是據說,雲景陌死之前,曾經許諾她帶着她一起去西方看大漠的風沙。
阿雅依舊抱着大刀,寸步不離的跟在風漠宸身後,兩人到達北蠻村的時候,這裡已經成爲西涼的國土,他身爲楚國的國君,自然是不方便進入北蠻村。
保長和顏漢三在村口迎接他,可是他不願涉足北蠻,只是在北漠之城的交界處等白離若,沒有人告訴他,白離若究竟怎樣了,他只是固執的,站在村口,像一座石像般等着白離若。
風嗚咽着吹起他的衣衫,他長身玉立,俊美無儔的面容,無悲無喜,阿雅在他身後,一動不動的守着他。
“這裡,前幾日發生過洪澇?”風漠宸淡淡的,在山丘上遠目望去,洪水已退,只剩下哀鴻遍野。
阿雅無法回答,顏漢三嘆息,“是的,洪澇,可是奇怪的是,淹死的都是西涼兵馬,百姓的房屋還有家眷,安然無恙。”
風漠宸微笑,“這次的洪澇,很奇怪呢,發水的點,都像是經過精心算計一般,絲毫不差。”
顏漢三便不再說話,只是從衣袖中掏出一個木盒,木盒中安放着西涼人覬覦已久的寒鳩,寒鳩散發出淡淡的麝香的味道,不用看,就知道是解毒聖品。
風漠宸看着寒鳩,沉默不語,半響,他才擡頭,看着遠方道,“不必了,若兒,恐怕是不會再回來了……”
顏漢三皺眉,阿雅接過顏漢三手中的寒鳩,跪着遞在風漠宸身邊,充滿期盼的雙眸,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風漠宸搖頭,“若兒沒有回來,我是不會服下寒鳩的,你們都吧,讓我一個人在這兒,等着她……”
衆人沉默,一羣人陪着他,在北蠻村的村口等了起來,第一天,顏漢三派人在原地建了炤臺,裊裊炊煙中,除了野獸出沒,一個人影都沒有。
第二天,風漠宸還是滴水未沾,他一動不動的站在原理,深邃的眸子,灼灼的看着遠方。
第三天,阿雅也開始陪着風漠宸不吃不喝,兩人如石頭般站在原地。
……
後來,顏漢三索性命令人在村口蓋起了茅屋,簡陋的屋子,命名爲歸廬,可是白離若還是沒有出現,風漠宸的目光已經開始變得渙散,他微笑着看着遠方,淡淡的道,“阿雅,你不要再陪着我了,你還小,生命纔剛剛開始……”
阿雅固執的陪着他不吃不喝,本來就瘦弱的小丫頭,已經餓的皮包骨頭,再後來,風漠宸終於放棄了,他看着錦盒裡面的寒鳩,眼淚滴落,“她真的,先我一步走了……”
不吃不喝長達十餘日,風漠宸的體力早已透支,他猶如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般,緩慢的轉身,阿雅不知道他要去哪裡,只是看着他,每走一步都極爲艱難。
手中的木盒無力的墜地,風漠宸木訥的想要離開,如果可以選擇,他想要,將她和他的墓建在雪山底下。
在他無力的向遠處走去的時候,身後傳來溫婉的叫聲,她叫的是,“宸……”
風漠宸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他的神智已經不是很清醒,緩慢的轉身,鳳眸中倒映出向他奔來的一個白衣女子,女子頭上綰着流雲髻,烏蘇木髮簪端莊秀雅,清秀的臉上,巧笑倩兮,她遠遠的,對着他揮手微笑。
他薄削的脣角勾出一個絕美的笑容,有些欣慰的鬆了一口氣,“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