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夜震怒,用手抹了一把脖子上的血跡,瞬間眼光變得一如殺人的利器,自動忽略了連曼曼的胡言亂語:“百里千尋,我倒是小看了你!”
百里千尋跪得異樣瀟灑,懶懶的閒適,彷彿是他自己跪着舒服一般:“那你應該清楚,我有足夠把握讓利器劃過你的喉嚨,而不是你的皮膚。”他微笑着,站了起來,強大的氣勢竟讓旁邊二人忘記自己的職責:“你儘管不義,但我也無意要你的命。不過我是個不愛吃虧的人,別人拿走我什麼東西,我自然也要拿回來。你不信,可以看看你手指上的顏色便知我說的真假。”
玄夜的臉色剎時變得異常難看,依言擡起左手,手指發烏,又看右手,也是如此。只一瞬,他隱起了突來的恐懼,淡淡道:“你的確是不肯吃虧的人。”
“那你也應該瞭解,如果我要做什麼,何必等到現在?你稀罕的東西,不要以爲人人都稀罕。”百里千尋傲然佇立在天地間:“你以爲千軍萬馬,我便會束手就擒?”
玄夜盯着百里千尋,半響,冷然道:“你要什麼?”
百里千尋也望着玄夜,目光裡閃爍着複雜的情感,只一瞬,很快隱去:“就衝你至今對我說話都不自稱‘朕’,我總會念及多年的情誼……”
“帶我走!”陸漫漫脫口而出,貌似這兩人完全忘記她的存在,死也不要死在那個傢伙手裡啊。她費力地望向百里千尋,眼中滿是渴求:“帶我走……我……不要死在這裡……”
“住嘴!”玄夜怒極,他的皇后公然要私奔,死都不要死在他面前。他不知道生的哪門子氣,一個男人的尊嚴?還是一個帝王的尊嚴?就算不要的東西,爛也應該爛在自己手裡。什麼時候輪到那個東西發言了?
百里千尋微藍色的眼睛,綻放着笑意,點點頭:“對,我要帶她走,正好幫你解決難題。你既然安個通姦的罪名,總也要落在實處纔好。”
玄夜恨向陸漫漫:“你可想清楚了,跟我回去,最多打入冷宮,跟着他走,便要一生揹負蕩*婦的名聲。”
陸漫漫玩興大起,連疼痛都忘記了,做了個鬼臉,吐吐舌頭:“我就要跟他走,誰願意做你那短命的皇后!”
百里千尋愈發笑容滿溢,彷彿藍汪汪的湖水便要從他好看的眼睛裡漫出來:“那我就帶你走,你就是死了,我也帶着你的屍體走。”
他給出的承諾重若千金。
玄夜眼冒金星,差點支持不住,一陣氣血翻涌,口腔一口腥甜,便要從口角涌出。
“玄夜,我們能耽誤時間,你耽誤不起,現在連手心都發黑了吧?”百里千尋慢條斯理的語氣,殺夠了玄夜的氣焰,衆目睽睽下,驟然縮緊身骨,以無比滑溜的姿勢脫出打了死結的繩索。
玄夜驚詫,陸漫漫也驚詫到無以復加。
哦也,要不要帥得這麼天地變色啊?本來還以爲他會和自己一起攜手黃泉路,搞半天,他是在調戲那個壞傢伙哪!嗚,好吧,祝他好運,還是自己一個人上路去找閻王爺報道吧。
百里千尋從身上取出一粒藥丸,信步走近玄夜,完全無視拿着刀劍的侍衛:“立刻服下,否則毒素侵入心脈,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了。不過,這隻能暫時解了你的毒,三日後,派人到聖光寺來找我,到時再給你另一枚解藥。”
玄夜瞪着他,這樣的人留在身邊和放虎歸山同樣令人夜不能寐。唯有一死,方能除了他心頭大患。只是,縱然千軍萬馬,他談笑間便將離去,還奈何他不得……這個人,竟然是……
玄夜接過藥丸,放入嘴裡,淡然道:“百里千尋,你走吧,她得留下。”
陸漫漫急了:“你有毛病啊……”胸口一扯,巨痛難當,險些暈倒。
百里千尋沉聲道:“我得帶她走。”
“你會後悔。”玄夜愈加冷厲:“揹負通姦的罪名,你覺得你能隨意行走江湖?”
“我不在乎。”百里千尋灑然道:“難道我不帶她走,你便不安這個罪名?玄夜,你始終是貪心的,你部署了那麼久,難道會莫名其妙放棄?連鄭兩家終究是你的心頭刺,正如,我也是你的心頭刺。”
他說完走向陸漫漫,輕輕扶起她,自己也不明白爲什麼堅持,並非爲了和玄夜較勁,似乎只因那一個夕陽下的笑容,如花燦爛。她,原來是不會笑的。
百里千尋探了一下陸漫漫的脈搏,從懷裡拿出一個竹筒,自竹筒裡倒出一粒藥丸:“藥很苦,但你必須吃下,否則你會死的。”
陸漫漫幾乎想象着藍眼睛帥哥換身現代醫生服,便是她的主治醫師了,以前那個醫師也總說:“藥很苦,化療也很辛苦,不過你必須堅持,否則你會死的。”
但事實上,她就算吃了藥,做了化療,也一樣死了。所以她並未把藍眼睛帥哥的話當成救命稻草,只是微微一笑,接過藥丸:“良藥苦口利於病。”說完將藥丸以一個優美的拋物線扔進嘴裡,吊兒郎當的率性,她以前就是這麼吃藥的。
孃的!儘管帥哥提醒過她這藥苦,但也沒想到這麼苦,簡直苦到了不能想象,本想保持着優雅的風姿,可是不行了,苦得跳啊。她低哼一聲,抓着藍眼睛帥哥的手搖啊搖的:“嗚,苦……”小臉皺成一團,可愛地使勁左右搖晃。
百里千尋看得好笑:“我提醒過你很苦。”他以指力將箭頭和箭尾斷掉,還留了一小截在身體裡,不敢用力扯出來,只怕一扯就瞬間斃命。
他站起身,向玄夜道:“借我一匹馬,我要帶她治傷,否則她會死。”
玄夜直到此時,才發覺自己犯了個天大的錯誤。他的皇后,原來是這麼可愛,這麼美麗的,爲何以前一直不知道?她吃藥竟會以那樣的方式,一如賴皮的小孩。這樣的動作,並不是有多稀奇,可是在她身上,就太稀奇了。
十三歲入宮的她,從來不曾對人笑過,連哭都無比隱忍。怯怯的,恐懼的,他教她對連鄭兩家的人說什麼,她就說什麼,從未違逆。
可是她剛纔說了什麼?“我就要跟他走,誰願意做你那短命的皇后!”
甚至,她還吼他:“你有毛病啊?”
這算怎麼檔子事?他是帝王,她是他的皇后,卻爲何,像是幻變成了另一個女人,對他充滿鄙夷和不敬?
玄夜心中莫名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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