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他和王勇……”右相大驚失色,比他聽到王勇的名字更加吃驚。
他家這個弟弟,早年間便不安分,後來遊歷四方,便徹底和家裡斷了聯繫。
傾城說範先生與王勇相交,右相一點也不懷疑。可是他擔心,聖上對王勇幾欲殺之而後快,他們的關係一旦被人發現,於範先生,於範家都是災難。
此時的右相猛然驚覺,聖上留範先生在皇宮多日,難道說就是因爲聖上知道了他與王勇的關係?
右相的目光轉向傾城,若是範先生與王勇的事讓他感到吃驚,那麼傾城的鎮定自若便更讓感到駭然。
傾城如今也不過十三歲的孩子,她一直待在沐家,怎麼會知道這些事?
“傾城,你真只是沐家的大小姐嗎?右相喃喃自語道。
若是別家的大小姐也都是這樣,那要他們這些大臣又有何意義?
傾城的眸子有些許恍惚,她微微一笑,模棱兩可道:
“大概還有許多身份吧。”
顯然,她已不打算訴說更多。
可是這句話,卻讓右相更加信服。
想到沐老夫人當年的巾幗不讓鬚眉,右相默默點頭。
“若是加上範府,有七成勝算。”他迴應傾城的問題。
此時的右相,心中已定。
與傾城聊天,他不知不覺就說了許多。
範老相爺是對的,在傾城面前,他似乎成了臣子,成了孩子。
一切都等待傾城的指點。
作爲當朝右相,他竟一點也不覺得難堪。只希望傾城能夠訴說更多,讓他解開疑惑。
那種等級分明的姿態,令右相不敢放肆。
傾城並不知道她無意間散發的氣質,已經讓別人覺察到了她的不同。
深宮多年,又身在後位,那種氣勢是揮之不去的。即便她重新來過,在特定的時候,那些被她遺忘了的東西,也會自己冒出來。
傾城信心十足,語氣淡然道:
“我會讓這七成,變爲十成。”
顛覆天下這種事,沒有十足的把握,她怎敢行事?
右相的眼中迸發光芒,他已不是在看傾城,彷彿在看一個母儀天下的女人。
傾城走後,右相獨自來到範老相爺的房間。
老相爺獨坐在案前,筆下書寫着什麼。
“她走了?”老相爺見到右相出現,便放下毛筆,詢問道。
“走了。”右相點頭,上前小聲地將傾城剛纔的話告知範老相爺。在沐府,沐老夫人是當家主人。而在範府,範老相爺是獨一無二的當家人。
“王勇真的回來了。”聽完右相的講述,範老相爺嘆息道。
他雙目微閉,看起來很是疲憊。緊鎖的眉頭,昭示了他的不安。
右相小心地陪在一旁,那些他們原本還不確定的事,經由傾城的講述,那些竟全部都是事實。
想想他們竟還不如一個小女孩兒,身在朝堂有許多身不由己,也有很多相互依存。
範老相爺猛地睜開雙眼,眼中有精光流露。
他盯着前方未知的角落,語氣鄭重道:
“按照她說的辦。”
如此,就連範老相爺也認可了傾城的話。
傾城回到府中的時候,正趕上張嬤嬤也從春花處回來了。
“小姐,已經辦好了。”張嬤嬤向傾城稟報。
“嗯。”傾城點點頭,對張嬤嬤很是放心。
張嬤嬤將見到的情況與傾城說了一遍。
“我去的時候,正趕上張道臺來府中提親。春花的父母不捨女兒,可又拿不出銀兩,一家人哭作一團。我拿出銀子,說是大小姐體恤春花在府中多日,故此給的照顧費,這纔打發了道臺府的人。”
想想那時的情景,張嬤嬤也於心不忍。
春花被五花大綁擡上花轎,這哪裡是成親,分明和綁架一般。
可無奈百姓無能,無處伸冤。
傾城大概能夠想象當時的情景,雪中送炭,要的不就是這種從天而降的效果嗎?
“他們沒獅子大開口?”傾城隨口詢問。
張道臺年過六旬,依舊意氣風發,不減當年。如今又跟在鳳顯手下當差,向來是別人巴結的對象。
張嬤嬤愜意道:
“沒有,我說是沐府的人,他們連大聲說話都不曾有。春花給他們錢,他們起先不收的,後來實在拗不過春花堅持,這才收了。我也做了個見證,自此之後,張道臺不會再去騷擾春花。”
提到此事,張嬤嬤也威風十足。看來,他們老爺的面子還是很大的,連道臺都不敢爲難。
傾城卻默然,沐相爺在朝中雖有威嚴,但卻不足以讓張道臺畏懼。下人們的本分,自然有主子提醒。張道臺會賣沐家這個面子,背後不知道又在賣什麼藥。
傾城想不通,索性將此事拋諸腦後,詢問道:
“春花家人有什麼反應嗎?”
她雪中送炭,怎樣也會得幾句好話吧。
張嬤嬤稍稍遲疑,卻也據實稟報道:
“春花的父母都說大小姐是大善人,只是春花一言未發。”
也不知道春花是怎麼想的,二小姐把她趕出府,她只傷心。大小姐雪中送炭,她反而未曾言語。
傾城瞭然,吩咐道:
“嗯,這件事到此爲止,與誰都不要再提。”
“是。”張嬤嬤遵從,主子的事自有主子的打算,她只要做好本分就好了。
夜色朦朧,傾城坐在窗前,看着皎潔的命運默默發呆。
又是一年冬日,去年的此時她還爲重生惶恐。蘇氏欲把她除之而後快,弟弟的安危迫在眉睫。
今日的此時,這一切都不復存在。她可以做一個乖巧的女兒,也可以做個慈愛的姐姐。
一切都隨她的心動。
屋外,忽然有大風颳過,迷亂了傾城的雙眼。她起身將門窗關好,一回頭卻看到了鳳焱的身影。
他穿着黑衣,蒙着面,一雙細長桃花眼卻暴露了真實身份。
傾城稍稍一頓後,便決定配合他演戲。
“你是誰,膽敢單闖沐府?”傾城擺出大小姐的架勢,語氣怒喝道。
鳳焱一愣,語氣生硬道:
“你是沐府的二小姐?”他的聲音沒有什麼變化,傾城一聽便知道是鳳焱。可是他的問題,卻令傾城感到懷疑。
“嗯?”傾城不解,她明明是大小姐,爲什麼鳳焱會說她是二小姐?
傾城不開口,鳳焱便自作聰明道:
“我是大小姐的情夫,她讓我來找你。”
“你……”這回,傾城更疑惑了。
什麼大小姐的情夫,她哪裡有這樣的情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