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經中有則故事,說一個江洋大盜,生前作惡多端,死後在地獄業火中苦苦掙扎,一天佛祖看到了,突然發現他生前也做過一件善事:在差點踩到一隻小蜘蛛時,突然動了惻隱之心,擡起了腳。於是,佛祖令這隻小蜘蛛垂下蛛絲到地獄,拉那大盜出來……“青離,我要你幫我做件事。”
“你還真會求人”,青離看着對面的男人,語氣冰冷而譏誚。
“你想拒絕?”
“你說呢?”
“你會答應的。”
“爲什麼?”
“你已經是我的人了。”
“好說法,你大可以上街找牛找馬去強姦,然後那些畜牲就都是你的了天翔臉色微微一變,然轉瞬又恢復常態,帶着優雅的笑容和不容辯駁的口氣說,“你現在在氣頭上,自然不信,可我告訴你,征服女人最好的地方是在牀上……”
“你的經驗?那是因爲能喜歡你的都是蠢女人罷了”,青離不客氣地打斷他。
“你不覺得現在這麼跟我說話也很蠢麼?”天翔冷笑一聲,道青離收聲了,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的情況下,確實不適合逞口舌之快。
“我的事情比較急,等不得慢慢跟你耗,不過,我也有辦法讓你心甘情願幫我。”天翔繼續說道。
說着,他拿出一小片信箋。給青離看。
青離本來以爲任何事情都不能打擊她了,見到這紙,卻還是徹底楞住。紅箋的擡頭。赫然寫着“青離吾妹,見字如晤”
“紫迷一直在你手裡?”青離呆了半晌。擡頭盯着天翔看,從牙縫裡擠出字來,眼神凝成利刃一般。
天翔雖然已經預料到青離的憤怒,還是不禁倒退了半步,這種冷厲之極的目光。他已經太久沒在青離眼中看過了。但是,轉瞬他又在自己心中寬慰道,拔去爪牙地狼難道還是狼麼?她再怎麼憤怒,也傷不得他分毫,有什麼要緊,所以又笑起來說話:“你放心,我也沒有爲難她,只不過想多個籌碼而已。”
而他恰恰犯了個錯誤,拔去爪牙的狼.1#6#K#.也還是狼……
狼是一種特別雙重的動物,它們敏銳、兇猛、嗜血、無往而不利,同時卻又忠貞、顧家、重感情。是慈愛地父母和可*的同伴。青離在這點上很像狼,兩面都是真正地她。兩面也都不是完全的她。而一個人能看到哪一面,取決於他對她的態度。是真心欣賞,還是存心傷害。
現在,天翔的作爲正是把她本來已經埋藏下去的黑暗一面在不停地挖掘出來,自己卻還全然不知是在自尋死路。青離覺得渾身血液在上涌,但心裡卻好像颱風眼是沒有風地那種冷靜,思路也變得異常清晰,似乎是一種久違的狀態。
她一直奇怪爲何小沐說不曾提到紫迷的事,紫迷卻會被捲入事中。卻原來是自己的錯!
一方面,恐怕天翔從起疑後,就開始了秘密調查,不知他通過何種線索找到小沐,但小沐想必也沒有傻到去跟他見面,只是對他的猜測給予了印證而已;另一方面,在閒談中自己透露過有個姐姐的事,所以天翔兩下一對,就把事情拼出來了。
他開始帶走紫迷,恐怕正是爲了有個籌碼,如果在狹路相逢處,要挾她招供畫押,但也許因爲事情已經完全在他控制當中,他並沒有着急抓捕她,而是想要從她身上獲得更多。
“你要我幫你什麼?”青離於是問道。
“說起來也是你的本行”,天翔笑道,“我想殺個人,又想做得天衣無縫,這種事情,世上真是沒有比你更合適的人來問了。”
“你是個捕快……”青離一字一頓地說。
“我知道,可這世上,做了壞事,只要不被人知道,就不算做壞事”,天翔依舊笑得優哉遊哉。青離沉默,她知道已經沒必要說下去了,於是也褪盡那一點藕斷絲連的婆婆媽媽,振聲應道:“好。明天把我姐帶來讓我見一面,什麼都可以談。”
“爽快,爽快!”天翔擊掌大笑,“一言爲定。”
既然想要地東西都已經到手,天翔整理衣冠,離開了這裡。
他前腳走,青離就連忙跳下牀去,檢查這房間有沒有任何可以逃跑或呼救的地方。但怎麼說這也是天翔周密計劃的一部分,很快她就失望了。
這時,厚重地木門突然打開,但她的心還來不及狂跳,就發現回來地人還是天翔。
他進來把兩個空酒罈抱走,又在屋內檢視着。
“你幹什麼?”青離忍不住問。“怕你自盡。”
聽到這兩個字,青離心中不禁咯噔一聲,因爲跟這緊密聯繫地一個名字闖進她心中來。
“秦輕夢不會就是這麼死的吧?”她冷笑着問道。
“別跟我提那個婊子!”一直笑面迎人地天翔突然失了態,喊出來。
就衝他這個表現,青離也猜出個不離十了。已經這樣了,我也不瞞你”,天翔轉過來,喋喋不休地說着,“你以爲我不懂什麼是喜歡一個人是不是?告訴你,這都是拜那個女人所賜!”
“我15歲隻身去追江洋大盜,你以爲我不怕死嗎?你以爲那麼屁大點的孩子爲了什麼升官發財?只是爲了她一句稱讚,一個笑臉,你知道嗎?你知道嗎?!”
“那時也有好多人家上門跟我提親,我連王爺的女兒都回了,就是一心想她白頭到老!”
“我對她的心,瞎眼珠子的人都看得出來,那蔫瓜軟蛋卻爲她做過什麼?你說,誰跟她更般配?!”
“後來,我千辛萬苦才熬到秦家改變主意,把她許配給我。沒想到,一日,突然她的小丫頭子掃紅鬼鬼祟祟地跑來我家,拉着我叫雲舒,給我一個耳墜,讓我去見他們家小姐。”
“我開始不過抱着促狹的心,也沒點破我不是,跟她去了。”
“沒想到,我被引到個黑燈瞎火的地方,輕夢突然跑出來了,暗地裡我連她的臉都看不清,但能聽清楚她的聲音,她叫我要了她!”
“當時我還爲她的名節想,說成婚之後再說,沒想到,耳邊就響起真真切切這樣一句:我也是萬般無奈纔出此下策,這樣爹孃久沒辦法把我改嫁給天翔了!”
“我一下子像毫無預兆地踩到了冰窟窿裡,整個人心裡都是涼的,然後就是恨,火燒火燎地恨。”
“既然這婊子急成這樣,難道我還跟她客氣麼?”
“所以我算知道了,女人就是賤!你對她怎麼好,她也不見得會回你一顆心,只有把她壓在身下,纔算真正得到了!”
“我到最後也沒告訴她我是誰,就那麼走了。但我想她遲早會知道,不過,難道她好意思到處去說?我要他們啞巴吃黃連一輩子!”
“沒想到,那個婊子!裝什麼三貞九烈……”
也許是壓抑太久了,天翔越說越有些激動,到最後,一拳砸在桌子上,說不下去。
青離看着他,心中突然有些悲憫,不知沈天翔這番話幾分是真幾分是假,但應該可以相信,他對輕夢是真正在乎過的。
每個人都有過純真的時代,然而之後,在傷害與被傷害中漸行漸遠。
不過,這悲憫並非濫施的同情,而是有些像神佛居高臨下看世上衆生,看着很多事情,原本可以不是那樣,卻因爲人的種種愛恨、貪求、誤會、執拗等等,變成最壞的結局,因此悲天憫人的一種感覺,
但是這悲憫並沒有絲毫削弱她的恨意,終歸,每個人都要爲自己做過的事負責到底……
木門再次關上,留給青離一屋子的黑暗與沉悶。
所有尖銳或可能產生尖銳碎片的東西都被拿走了,不過這其實是天翔太多慮,青離從頭到尾完全只是憤怒,卻根本沒讓自盡兩個字進入腦海中。
青離意識到這一點,還頗認真地去想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太奇怪了。
可是,從推理的邏輯來看,又似乎沒有錯,人被野狗咬了一口,爲什麼要自殺,而不是去打死野狗呢?
(一一九章蛛絲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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