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琅覷向依凝,深邃的眸子頓時一亮,好像盛載了漫天的星光般璀璨。
他不由自主地走向她,貪婪地凝視着她打量着她,她消瘦了也成熟。那雙記憶中烏亮俏皮的大眼睛包含着淡淡的憂傷,她再也不是那個快樂無憂沒心沒肺的顧依凝!
心莫名地傷感,星眸黯然,最後他的目光定格在她懷裡抱着的孩子身上。
大手輕輕觸向孩子粉嘟嘟的小臉兒,那種奇妙的觸感令他心底酥麻,積攢的父愛全部噴發。
“寶貝,爸爸抱!”凌琅想從依凝的懷裡抱過孩子,卻見她後退幾步,警惕地看着他。
“別碰臭臭,你沒有資格碰他,也沒資格做他的爸爸!”依凝的語氣充滿了怨懟和委屈,狠咬着脣瓣,不讓大眼睛裡積蓄的霧氣凝成淚滴。
凌琅垂下手,無奈又悲傷,嘆息道:“凝凝,你應該理解我!”
依凝的嘴脣咬出血,可她還是控制不住滴下的淚水。壓抑着低泣,她的聲音無法掩蓋哽咽。“我……我無法原諒你……孩子快要出生的時候,你拋棄了我們娘倆……在我們最需要你的時候……”
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聲咽喉堵,她無法再說下去。
“別哭了,在他面前落什麼淚!你有點兒骨氣!”顧媽媽走過來訓斥女兒,其實她跟女兒同樣的傷心。“沒有他,臭臭不是也平安順利地出生了嗎?你們娘倆不也挺過來了嗎?現在我們過得好好的,該高興纔對,有什麼好哭的?”
依凝知道老媽要強的性格,她也不想在凌琅面前流露傷心,可是控制不住自己。
“媽,難道依凝沒有跟你說過,我跟她只是假離婚,她跟楊陽假結婚,以後我們還會復婚的!”凌琅見顧媽媽態度如此偏激,顯然誤會很深,便忙對她解釋。
哪知道顧媽媽聽了凌琅的解釋更加生氣,簡直怒不可遏:“既然是假離婚,爲什麼你都不來看看她?她在醫院待產的時候,每天以淚洗面,爲什麼都不見你的蹤影?我到處找你,你躲着不露面,還揚言要跟那個於什麼潔訂婚!凌琅,你太讓媽媽失望了!”
顧媽媽傷心極了,憋了這麼久的委屈和忿懣需要發泄,不然她能嘔死。
聽着顧媽媽的斥責,凌琅歉疚地垂首。良久,他神色凝重地道:“一個星期前,堂哥凌琛的兒子小晞在組織裡過了三週歲的生日,堂弟凌珅的妻子在祖屋裡等待孩子降生。世世代代,凌家的子子孫孫都是這樣過來的,沒有人可以例外!我作爲凌家的當家人,公然違反家族鐵律,實在說不過去!”
跟依凝離婚,他快速地選擇了於夢潔,就等於向凌家宣佈,依凝母子從此跟凌家再沒有任何的關係。如果在她生孩子的時候,他還陪伴左右,豈不是自打耳光!
他每天每夜在思念擔心中痛苦煎熬,心情並不比依凝好多少。尤其是看到依凝跟楊陽在一起之後,關係日漸親密,看着她抱着孩子依偎在另一個男人的懷裡笑靨如花,那簡直比殺了他還要殘忍。
聽到他說這些,顧媽媽面色也有些黯然。作爲凌家的當家人,凌琅的確擔負着更沉重的責任。爲依凝母子開綠燈,他承受的家族壓力很大。
依凝抱着臭臭,心裡五味俱雜。她能理解他的左右爲難,可是,卻無法原諒他在她需要他的時候對她不管不問,卻陪伴在另一個懷孕的女人身邊。
這道傷口太深刻,無法癒合!既使他傷她的理由那麼冠冕堂皇都不可以!
“凝凝,還記得我們之間的約定?我們假離婚!你跟楊陽是假結婚!”凌琅再次趨近依凝母子,他多麼想擁他們娘倆入懷,卻無法做到!但他必須要提醒她,讓她不能忘記他們倆之間的約定。
顧媽媽聽得心頭憋火,不等依凝說話,就搶先道:“什麼假離婚真結婚的!楊陽那孩子不錯,在依凝最需要的時候一直陪在身邊,對臭臭更沒得說,比你這個親生父親還要盡職盡責!凝凝跟他在一起很幸福,結婚就是結婚,哪有什麼真的假的!”
聽凌琅說的那些話,顧媽媽當然能聽出他的身不由己。也許他有苦衷,也許他對女兒仍然難以忘情,可是卻無法給予女兒正常的生活。
儘管一直對凌琅很喜愛,她卻更愛自己的親生女兒!魚與熊掌不能並得,顧媽媽選擇了楊陽,捨棄了凌琅。
“媽,就算我有錯,你也不能鼓動凝凝跟我分開!還有孩子,我跟依凝的孩子,我是孩子的親生父親啊!”凌琅發現事實情況遠比他想象中的要嚴重,失去了顧媽媽的支持,他跟依凝的關係恐怕不容樂觀。
顧媽媽態度強硬,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除非你現在跟於夢潔分手,不許再鬧出任何的緋聞。然後跟凝凝復婚,別把她掖着藏着,否則,一個月之後,我作主讓她跟楊陽結婚!”
就算凌琅有苦衷有如何,她不能拿女兒的終生幸福開玩笑!一個不被家族承認的女人下場多悲哀,顧媽媽能預見得到。
凌琅一震,想不到顧媽媽的態度如此堅決。他又沒有可以反駁的理由,因爲顧媽媽要求的並不過分,而他卻偏偏做不到!
“琅琅,媽知道你對凝凝還是有感情的,可光有感情什麼用?她是個女人,需要丈夫的疼愛,需要名正言順的身份!爲了你的家族,你不能承認他們母子,難道要他們一輩子見不得光嗎?”
顧媽媽緩和了語氣,並且給凌琅倒了杯水,很無奈地接道:“媽知道沒有看錯你,你是個好孩子!唉,怪只怪當初不知道你有這種特殊的家庭背景!真不想看到你和凝凝分開,到這一天,媽比誰都難過!”
凌琅沒有接那杯水,俊臉冷得像冰山。
“楊陽是個好孩子,他沒有你的身份地位也沒有你那麼多的錢!不過,他能給凝凝所有你給不了的東西!凝凝和他在一起不必擔驚受怕,不必委屈難過!再說,他對臭臭很疼愛,照顧起孩子來比親媽還細心體貼,你完全可以放心!”
在顧媽媽絮絮叨叨的聲音裡,凌琅再次走向依凝母子,他伸手探向孩子的脖頸,找到了那條金鎖璉。
心裡微微有些安慰,至少她還給孩子戴着這條鎖璉。
他給兒子重新戴正了金鎖,目光流露慈祥的疼愛,在兒子可愛的小臉上親了親,對依凝說:“這條金鎖是我出生的時候媽媽親手給我戴上的!當年她特意去寺廟裡請高僧開光,並且在佛前許下願,她願意折壽二十年換我平平安安地長大!後來,我十六歲離開組織的那年,她從美國趕回香港,乘坐的那趟飛機失事……”
依凝動容,有久違的感動溫暖和甜蜜在心裡慢慢升騰。
原來這條鎖璉是她從沒見過面的婆婆留下的,對凌琅來說,亡母的遺物多少重要,他卻將它送給了臭臭。
凌琅深情地對她說:“我把它送給我們的寶貝,希望它能像當初保佑我一樣保佑我們的孩子平安成長!如果有什麼橫禍災難,讓我替他抵擋,我願意折自己的壽命來求……”
依凝伸手捂住了凌琅的嘴巴,她不要他說出後面的話!“臭臭會健康平安地長大,但與你沒有任何的關係!”
他眸色一冷,她的意思是,她將會嫁給楊陽,兒子也是楊陽的,所以與他沒有任何關係?
鬆開凌琅,依凝抱着臭臭退後一步,沒有再看他。“你走吧!”
“我可以抱抱我們的寶貝?”凌琅提出唯一的要求。
顧媽媽有些不忍心,說:“抱抱孩子可以,你不能搶走他!”
凌琅從依凝的懷裡抱過寶貝,這個軟乎乎的小東西就像他的心頭肉,貼在他的懷裡,如此窩心如此惹他疼愛。
“我給他取名字叫凌晨軒!”凌琅吻着兒子的小臉蛋,愛不釋手,他喃喃地對依凝說:“等我,有一天會來接你和晨軒回家!”
他深信,總有一天會接他們母子回凌家!等到這件事情告一個段落,等着於夢潔生的那個孩子能夠經受住考驗,滿十六歲成爲家族未來的繼承者!
現在正是風口浪尖的時刻,他無法不顧家族的名譽和鐵律公然帶着他們母子回凌家。
依凝嬌軀顫抖,看待他的目光再也無法保持冷漠。
她並沒有看錯他,他沒有變心,只是迫於家規身不由己。
可是,只好想到於夢潔懷孕的事情,她就痛苦到無法自抑。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既使她愛他!
“等於夢潔給你生下孩子,你會慢慢忘記臭臭的!”依凝嘴角挽起苦澀的淺弧,她用平靜的語氣訴說着錐心刺骨的話。“琅,你不止會忘記臭臭,你還會慢慢忘記我!”
新人勝舊人,那個於夢潔漂亮得像童話中的白雪公主,凌琅跟她朝夕相處日夜廝混,再加上他們倆的孩子出生,很快就會組成幸福的三口之家,不會再想起那個名叫顧依凝的前妻。
“不會忘!我用生命保證!”凌琅將依凝母子一起擁入懷裡,用認真的語氣再提醒她:“凝道,記住我們只是假離婚,你跟楊陽假結婚!不許變心!”
“……”男人,你這麼自私嗎?口口聲聲提醒我不許失身失心給別的男人,你呢?你那麼速度地讓於夢潔懷孕,對我有沒有一句話的解釋!
依凝難過得說不出話,她側過臉,不想看他。
“我們的兒子叫凌晨軒,不許改姓!”這是凌琅最關心的,他生怕孩子會跟楊陽姓,那樣他會控制不住殺掉楊陽。
依凝心裡又酸又澀還有一絲的甜,這個男人並沒有變,所有的一切都那麼熟悉,他還是她認識的瞭解的熟悉的凌琅!
可是,他們一家還有重聚的那天嗎?希望飄渺!
分別吻了依凝和臭臭,他強硬起心腸,轉過身,再對顧媽媽鞠了鞠身,說:“媽,辛苦你幫忙照料他們母子,我走了!”
等到凌琅的身影消失,依凝渾身的力氣都好像被抽空了,她抱着孩子癱坐在一張椅子裡。
顧媽媽過來幫着抱過臭臭,看着女兒失魂落魄的樣子,嘆了口氣,勸道:“別難過了!這道坎兒總要挺過來!也別幻想着跟他重新團聚……唉,凝凝啊,等他的女人生下孩子,他對你和臭臭的感情慢慢就淡了!”
依凝以手撫額,難過得說不出任何話。
凌琅,你爲何不絕情到底!來見我和臭臭一面又如何?終歸改變不了分手的結果,只讓我更難過而已!
到了吃晚飯的時候,楊陽被警車送回來了,說誤會澄清,他沒有參與拐騙人口的案子。
“真是莫名其妙,我誰也沒有招惹,居然懷疑我參與拐賣人口!”楊陽十分忿慨,卻又無奈。他是公民,人家是警察,說他有嫌疑他就要被叫去配合調查。
依凝知道是凌琅搞得怪,但卻無法跟楊陽說,只能勉強勸道:“好在沒什麼事兒,權當……去警局裡逛逛!”
“……”楊陽被她如此強悍的安慰詞給震憾了,半晌無語。
“楊陽,我有件事情想你商量下。”依凝猶猶豫豫地開口。
“你說吧。”楊陽抱過臭臭,邊逗着孩子玩兒,邊溫柔地覷着依凝。
就算被請進警局裡審問了半日,受了番驚嚇,但回到家,他對依凝母子倆仍然細聲慢語,沒有半分焦躁。
依凝滿心愧疚,她對楊陽虧欠得太多了。“楊陽,你有沒有覺得……我不夠好!”
“你怎麼這樣問呢!”楊陽有些驚詫,似乎依凝說的話太令他無法理解。
在這樣的目光下,依凝更慚愧。楊陽如此對她付出,她還說這些不鹹不淡的矯情話,太對不住他。
“對不起!”依凝羞愧地低下頭,聲音細若蚊蠅,幾不可聞:“我,我想……等臭臭上學的時候,讓他的學名姓凌……”
因爲凌琅很介紹姓氏的問題,她竟然不能拒絕他。
不想讓凌琅傷心失望,她卻讓楊陽傷心失望,她真是個不知好歹的壞女人!
“可以!”沒想楊陽絲毫不加考慮,痛快地答應了。“臭臭是凌琅的兒子,當然可以隨他姓凌,我沒意見!”
“你答應了!”依凝鬆了口氣,同時對楊陽的愧疚更深了一分。
楊陽輕輕將她攬進懷裡,溫柔地笑道:“有什麼事情儘管對我說,我們是夫妻,爲什麼還忐忑不安的!”
他們是夫妻!依凝爲這句話,心裡更不安。“楊陽,你有沒有想過找個乾乾淨淨像百合花一樣的女孩,兩人心無旁鶩地過日子,不像跟我在一起,還沒結婚先做後爸了!”
“呵,”楊陽樂了,吻了吻她的臉蛋再吻了吻臭臭,幸福地說:“我高興做後爸!”
胡大偉和焦美雲在外面過了一段逍遙自在的日子,終於想起要回家看看。
焦美雲膩着他,不肯放行。“回去看什麼呢,你老婆懷着別的男人的孩子,還用你來照顧?”
“家裡還有兩個孩子,我惦記孩子!”胡大偉爲自己的行爲找到了理由。
“沒良心的,人家對你一心一意,你還三心二意!”焦美雲伸手戳了戳他的額頭,嬌嗔地道。
“回去瞧瞧,看看她死沒死!”胡大偉推開不情願的焦美雲,離開賓館開車回家去。
掏出鑰匙打開房門,見家裡一切都跟那天離家時差不多的樣子,不過早已人去樓空。
廚房裡有半碗米線,都變質了,可見從日就沒有居住過。
撥穆嫣的電話,關機。
胡大偉有些急了,趕緊用家裡的座機電話撥依凝的手機。
“喂,穆嫣,你又回家了?”依凝見是穆嫣家裡的座機號碼,便問道。
胡大偉一聽這話大有玄機,便道:“你知道穆嫣去哪兒了?”
聽是胡大偉的聲音,依凝撇嘴:“不知道!”
“你明明知道,剛纔你還說……”
“我給穆嫣打電話,她關機呢!”依凝打斷胡大偉的話。
“寶寶和俏俏呢?跟着穆嫣一起失蹤了?”找不穆嫣,胡大偉就尋找一雙兒女。
“在我家呢,我媽照看着寶寶俏俏!”依凝慢津津地說:“那天,你對穆嫣那麼兇,她說想離家出走,找個沒人的地方生下孩子再回來!”
“什麼?!”胡大偉差點兒驚跳起來,“她要生下那個雜種?”
“喂,你纔是雜種呢!別出口傷人!”依凝很不客氣地掛斷了電話。
胡大偉氣得直跳腳,想摔電話,又怕把電話摔壞了,穆嫣打電話進來收不到。
“這個臭娘們!要敢生下野男人的雜種,老子休了她!”胡大偉坐在家裡的沙發裡,狠狠地捶着桌子。
陳奕筠削了只芒果,一片片鮮嫩多汁的芒果肉盛在透明的玻璃盞裡,分外地誘人。他用水果籤挨個兒插了,然後端到穆嫣的面前。
穆嫣接過來,小口地吃着。
她有些流產先兆,醫生讓她多多臥牀休息,尤其注意保持情緒的平穩。
從那晚去醫院回來之後,陳奕筠便對她千依百順,照顧得無微不至。
對於男子的細心照顧,穆嫣並沒有多大的感觸。他對她的好是爲她腹中的胎兒,並非因爲她。
“我去把寶寶和俏俏接過來吧,老是寄養在你姑媽家不太好。”陳奕筠說道。
“不用!姑媽又不是外人,再說依凝跟兩個孩子也投緣!”穆嫣放下玻璃盞,抽了張紙巾揩揩嘴角的果汁,接道:“我的身體好得差不多了,明天回家去!”
“不行。”陳奕筠命令道:“你需要待到生下孩子爲止!”
“爲什麼?”穆嫣驚訝地擡頭,“你有什麼資格決定這些事情!”
“就憑我是孩子的父親!”陳奕筠伸出鐵臂,將她摟進懷裡。“乖乖地聽話,等孩子出生後,看你表現不錯,我可以考慮一下娶你的問題!”
穆嫣氣結,她需要他的恩賜嗎?
“胡大偉你是指望不上了!最近他跟那個坐檯小姐打得火熱,他不會管你的死活!”陳奕筠的語氣帶着興災樂禍的味道,“穆嫣,你被這種男人扔掉多少次也不會長記性的!”
穆嫣沒有反駁他,一手按着腹部,繼續沉默。
見她的神情有些痛苦,陳奕筠停止了冷嘲熱諷,關切地問道:“怎麼了?肚子又疼?”
搖搖頭,穆嫣說:“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回臥室躺了一會兒,穆嫣起身下牀,見陳奕筠已經離開了。
她出門的時候,有兩位保鏢攔住她,說:“陳少吩咐了,穆小姐的身體欠恙,暫時不能出門!”
“我想出去逛逛,太悶了!”穆嫣淡淡地說:“要不,你們給他打個電話問問!”
保鏢打了電話,轉述了穆嫣的話,陳奕筠同意穆嫣出門逛逛,但需要保鏢隨行。
穆嫣接過保鏢手裡的電話,對陳奕筠說:“我又不是小孩子,出門會迷路!你讓兩個大男人跟着我,我很不自在!”
“我在外面有點兒事情,要不你等等我,一個小時之後我就回去陪你!”陳奕筠說道。
“不用呢!”穆嫣有些不耐煩,“一個小時之後我就回來了!”
也許是怕惹怒了她反倒不好,陳奕筠便妥協了。“馬上回來!如果肚子疼,記得給我打電話!我的私人號碼你知道,不會佔線的!”
也許,她永遠不知道,那個私人號碼專門爲她而設,所以永遠不會有人佔線。
“嗯。”穆嫣對男子的關心並沒有多少觸動,因爲他關心的不是她,而是她肚子裡的孩子。
離開那座豪華的別墅,穆嫣打出租車去了市區的商場。
給兩個孩子買了些玩具還有零食,又給依凝的寶貝臭臭買了兩罐奶粉,她親自給送過去。
顧媽媽帶着寶寶和俏俏出去玩了,顧爸爸仍然去市府門衛室上班。穆嫣逗着臭臭玩了一會兒,對依凝說:“兩個孩子就拜託你和姑媽照顧一段時間了!”
依凝讓楊陽抱着臭臭去陽臺曬太陽,她則悄聲地問穆嫣:“你跟陳奕筠怎麼樣?打算結婚嗎?”
結婚?穆嫣嘴角浮起苦澀的笑意。
“那你準備生下這個孩子?”依凝真替穆嫣發愁,這種境地簡直進退兩難。
穆嫣搖頭,說:“凝凝,我自有選擇!”
她不是無知的小女孩,也過了任人擺佈的年齡。無論是胡大偉還是陳奕筠,誰都無法左右她的人生和選擇。
見穆嫣悲傷卻堅定的神情,依凝不由佩服地道:“你真有主見!如果設身處地,把我換成你,我會比現在更煩惱!”
起碼,她跟凌琅離婚後還有楊陽一心一意地待她,而且對待臭臭視若己出。
而穆嫣的前夫胡大偉根本就是個人渣,陳奕筠也好不到哪裡去!無論穆嫣要不要生下這個孩子,前景都不容樂觀。
“煩惱有用嗎?一道道的坎兒,總要自己邁過去!”穆嫣起身,說:“我走了!”
“回陳奕筠那裡?”依凝關切地問道。
“不,我去做一件該做的事情!做完了,我就帶孩子離開臨江!”穆嫣拉住依凝的手,囑咐道:“好好懂得珍惜眼前人!楊陽是個好男人,千萬不要錯過他!”
“我知道!”依凝的笑容無端地有些幽涼,怎麼無法找到過去在凌琅身邊的幸福滿足感。她知道楊陽是絕無僅有的好男人,他可以給予她一切,唯獨給不了她想要的愛情。
她的心已經留給了凌琅,再也找尋不回來了!
穆嫣從依凝家出來,見時間剛剛過去一個小時,距離陳奕筠回來還有一個小時。
一個小時夠了,足夠她做完想做的事情。
臨江北環的開發案競標會結束,百納建築再次以絕對的優勢勝出。
陳奕筠的地產公司自從被納入百納的麾下,實力倍增,資產值實現了連環跳。
西城區舊城開發案,百納嫌得盆滿鉢盈,裴氏跟着分了一杯羹,陳奕筠更是受益不淺。
百納是國際建築財企,法人執行總裁凌琅鮮少在臨江露面,大小事務都由第二大股東陳奕筠做決策。
這些天,他忙着陪伴穆嫣,沒有去公司,工作撂成山。原計劃兩個小時處理完的事情,結果拖延了一個小時。
好不容易弄妥了,想離開公司的時候,正巧碰到一位老客戶,坐下聊了幾句。
等陳奕筠開車回到家,卻發現穆嫣沒有回來。
不知爲什麼,右眼皮跳了幾跳,有種強烈不詳的預感。
給穆嫣打電話,竟然關機。
陳奕筠慌了,連忙下令召集人馬立刻全城搜尋穆嫣,他則開車去了穆嫣的家。
根本無需鑰匙,他天生有一種開鎖的絕技,再複雜精密的鎖具,只要一根鐵絲,就能打開。
這次,他沒帶鐵絲(事先沒想來作案,所以沒準備作案工具),臨時用隨身攜帶的軍刀代替,稍稍費了點兒力氣,還是把鎖給鼓搗開了。
室內沒有人,也不像近期有人居住的樣子,穆嫣應該沒有回來過。
他略一思忖,就又去了顧依凝家。
這次,有點兒收穫。顧依凝說,穆嫣孩子們買了些東西送來,又走了。
“她去哪兒了?”陳奕筠急得喉嚨冒火。
“不知道!”依凝從沒見過陳奕筠這種神情,好像大禍臨頭的樣子,那種眼神驚恐又絕望。她不禁說:“你不用這樣吧,太誇張了點!她說去做點兒該做事情,然後……”
然後帶着孩子們離開臨江!當然,剩下的話,依凝並沒有說完。
陳奕筠細細咂摸着這句話的意思,突然想到一種可能性。顧不上跟依凝多說什麼,他轉身就走。
“喂,這就走啊?”依凝問道。
見陳奕筠頭也不回地走了,並不理睬自己的問話,依凝悻悻地哼了聲。“火燒屁股似的!既然對人家這麼在乎着急,怎麼當着人家的面還老是牛叉哄哄的,故意傷她的心呢!哼,就該讓你急一急!”
利用關係網,以最快地速度查遍了臨江大大小小的醫院,最後終於在一家婦科醫院裡找到了剛做完流產手術的穆嫣。
她躺在病房的牀上,臉色蒼白得可怕,好像形容枯槁的絕症病人。
見到陳奕筠氣急敗壞地跑進來,她只看了一眼就移開目光。
該做的事情已經做了,她不在乎他會怎麼樣對她!哪怕當場掐死她也無所謂。
陳奕筠放慢腳步,像獵食的的豹子緩緩踱到穆嫣的牀前。什麼話都沒有說,似乎所有的語言都無法表達他此時憤怒和絕望。
大手猛然掐住穆嫣纖細的脖頸,他咬緊鋼牙,想掐死她。
穆嫣沒有掙扎反抗,任命地闔起眸子,等待着死神的降臨。
她殺死了他們的孩子!如此狠毒,連她都無法原諒自己,更別說他!
可是,除此之外,她別無選擇。
大手越掐越緊,似乎要捏斷她的喉節,她終於睜開眼睛,卻眼珠凸出,嘴脣紫脹。
就在她以爲自己快要死去的時候,掐住她脖子的大手卻猛然鬆開。新鮮空氣灌進她快要爆炸的胸腔,她急促紊亂地呼吸着,上氣不接下氣。
“我不能原諒你!這輩子都不能!”陳奕筠鬆開的大手重新攥成鐵拳,狠狠對着她的左側太陽穴搗過去。
“嗵!”一聲悶響,拳頭重重地砸在枕邊,反彈的力道讓她的身體微微顛簸。
“穆嫣,你他媽的瘋了嗎?”陳奕筠扳起她的下巴,迫她對視他的眼睛,他憤怒地咆哮:“你居然殺死了我們的孩子!”
穆嫣沒有流淚,也許她的淚水已經流乾了。面對像野獸般狂怒的男人,她沒有絲毫的怯意,從容淡定。“我不想讓你因爲這個孩子接受我!沒有愛情的婚姻是最可怕的墳墓,我做錯過一次,不想再錯第二次!”
跟胡大偉婚姻的失敗,是她這輩子都難癒合的創傷。沒有愛情,沒有信任,婚姻只是一紙契約。
她獨自拉扯着兩個孩子過着狼狽而辛苦的日子,如果不是她有繪畫的技藝,所得收入不低,恐怕要帶着兩個孩子流落街頭討飯了。
也許陳奕筠比胡大偉略好些,起碼在經濟方面不會委屈她。可是那些仍然不是她想要的!
被心愛的男人當情婦豢養,遠遠比被渣男拋棄更令她痛苦。那種有性無愛,有名無份的痛苦生活,會徹底地毀滅她!
她不能再重蹈覆轍,所以她選擇結束!
陳奕筠腥紅的雙目像嗜血的野獸,他捏起她的下巴,力道之大令她吃痛得連連吸氣。他恨不得捏碎她的骨頭,撕碎她的身體。
幾乎磨碎一口鋼牙,他對悲忿地對她嘶吼:“你寧願給胡大偉生孩子都不肯給我生孩子!你這個狠毒的女人殺死了我們的孩子,你不配做母親!”
胸口好像被一把尖刀刺入再狠狠地攪動,穆嫣痛得無法言語。她是個狠毒的女人,不配做母親!如果不是爲了兩個孩子,現在她就自殺謝罪!
“穆嫣,你給我聽好了!休息幾天,你馬上帶着你的的兩個孽種還有那個胡大偉給我滾出臨江!以後別再讓我看到你,別再讓我看到你!”
穆嫣承受着他的暴怒,沒有爭辯也沒有反駁。
陳奕筠繼續對她憤怒地嘶吼:“給我滾!滾得越遠越好,永遠別再出現在我的面前!”
胡大偉心裡老是不踏實,這些天他藉口忙生意,並沒有天天跟焦雲美廝混。
去依凝那裡打聽消息,結果顧依凝連門都沒讓他進去,一口咬定沒看到穆嫣。
他想去找陳奕筠問問,到底還是沒有膽量。
在心裡悶悶地想,看樣子穆嫣是鐵心跟陳奕筠在一起了,否則也不會持續失蹤這麼久。
兩個孩子在顧依凝那裡,穆嫣也不管了!他想帶回家去,又怕照顧不了。
他根本沒有照顧孩子的能力,帶回家怕把兩個孩子給餓死了。
心裡煩躁,他又打電話找焦美雲過來,讓她陪他跟客戶吃飯。
焦美雲好像隨時等着他的召喚,接到電話立刻就來了。
“大偉,想我了嗎?親一個!”見面,焦美雲就摟着他的脖子撒嬌。
胡大偉心不在焉地應付了兩下,便指着旁邊坐着的客戶說:“這位是地產商王老闆!”
焦美雲美眸瞥向那位客戶,卻尷尬露笑:“王老闆!”
王老闆覷着焦美雲,哈哈大笑:“你什麼時候被人包了?”
“討厭,人家在談戀愛呢,誰被人包了!”焦美雲嗔道。
胡大偉聽出不對勁,就問道:“你們倆認識?”
“怎麼不認識!”王老闆的笑容有些曖昧,道:“美雲是君臨天下的鋼管女郎,跳得很紅,我經常和生意上的朋友去給她捧場!想不到,胡老弟也喜歡她這口!”
胡大偉十分震驚地望向焦美雲,想不到她竟然是君臨天下的當紅鋼管舞女郎。
君臨天下是臨江最大的娛樂夜店會所,都說那裡的坐姐小姐價位媲美國際女郎,至於鋼管舞女郎的身價更不可沽量,她怎麼會單單看中了他?
最近這段時間,焦美雲一直粘膩着他,只要他一個電話,無論白天還是黑夜,都會立馬趕來見他,他還以爲她跟他一樣是無業遊民!
“大偉,我沒跟你說我的身份,是怕你會嫌棄我!”焦美雲看出了胡大偉的疑慮不解,就對他解釋道:“沒錯,我一直在君臨天下的迪廳裡做鋼管女郎,可最近……我都半辭職了!因爲我喜歡你,我想嫁給你,只跳舞走秀給你一個人看……”
胡大偉擦擦額頭上的汗,對王老闆說:“你稍坐,我去趟洗手間!”
胡大偉沒去洗手間,他去窗口吸菸。
窗口有茂密的綠色闊葉植物盆景,站在後面抽菸既安靜又不會被人發現。
他需要冷靜頭腦,分析眼下的情況。
焦美雲是雲臨天下的鋼管舞女郎!她美貌又風情,可謂閱盡男人,怎麼會看中他胡大偉?他既不帥又沒錢(幾乎沒在她身上花過錢),她卻對他異乎尋常的熱情。
這裡面有問題!胡大偉是生意人,知道這種賠本買賣裡面肯定有貓膩。
正準備捋一捋亂成團的腦子,突然聽到有人在旁邊打電話。
看來這地兒清幽又隱蔽,不止他跑到這裡躲着抽菸,還有人跑到這裡藏着打電話。
“喂,孫經理,有什麼事情找我嗎?……啊,以後不用再纏着胡大偉了?爲什麼?……噢,原來是這樣!好吧!那我陪完了這頓飯就回去上班!……立刻回去?陳少的命令?……”
胡大偉聽得小眼睛發直,大腦袋抽筋!
這個打電話的人是焦美雲!她纏着他是奉孫經理的命令!而陳奕筠就是君臨天下的執行總裁!
鬧了半天,焦美雲是陳奕筠派來誘惑他出軌的狐狸精!
此刻,凌琅也站在窗口吸菸,俊眉緊蹙,滿腹心事。
身後的桌案上擺放着一疊照片,每張都是依凝母子的近照,可是每一張照片上,這母子倆身邊都有楊陽的身影。
可以看出,依凝和孩子被楊陽照顧得很好,一家三口如此和諧幸福,簡直像天作之合。
就算來到臨江又如何,他改變不了任何事實!
女人,你還記得我們當初的承諾,假離婚假結婚!
他掐滅煙支,轉過身在室內煩躁地踱來踱去,完全忘記了沙發裡坐着的顏鑫。
被忽略得如此徹底,顏鑫卻仍然笑吟吟的。他的心態極好,極少有人見到他氣急敗壞的模樣,大多數情況下,他都一幅春風得意的表情。
“琅少,你怕嫂子被那個楊陽小子迷了去,得采取點兒防範措施,老是在原地轉圈沒有什麼用處的!”顏鑫慢吞吞地開口道。
凌琅這纔想起顏鑫的存在,冷冷地瞥過去一眼。原本沒想理睬他,但不知爲什麼,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問:“你說我能有什麼措施?總不能做掉那個小子?”
假如可以,他真想除掉楊陽!但那樣的話,依凝會恨他一輩子!
顏鑫摸着自己光潔的下巴,笑嘻嘻地道:“陳奕筠中意的女人跟她的前夫復婚同居到一起,爲了不讓她的前夫佔她的便宜,他就派人撞殘了她的前夫!聽說,至今她的前夫都沒有恢復性能力……”
話點到爲止,相信凌琅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