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啊,朕就下了令,封了所有人的嘴,不讓任何人再提起這件事,假裝她們從來沒有出現。朕相信,這是嫣然想要的結果,朕就滿足她。只是她到走都不明白朕到底有多麼愛她,只覺得朕是個花花公子。呵呵,於是朕也就再沒有機會說出口了。”皇上搖了搖頭,笑得苦澀至極,看在崔凌依的眼裡很是滄桑,不知不覺竟然落了淚。
“兒臣想,姨娘該是知道父皇的心意的,或許她不是無法原諒父皇,她只是無法原諒自己罷了。姨娘是個善良的女子,和母親感情又如此深厚,她定當是覺得自己奪了母親所愛,所以無法釋懷而已。”
“凌依啊,你和你姨娘真的很像,反而是不像你母親了。既然現在你知道了一切,那麼你恨不恨父皇?”伸出手撫摸上了崔凌依的臉頰,皇上眼裡閃着淚光,恍若忽然之間蒼老了不少。
看着眼前的男人,崔凌依心裡很不是滋味。說不恨是不可能的,可是這恨卻在慢慢消散,眼前男人的樣子讓她恨不起來,愛本無罪,他不過是選擇了自己所愛的女子,又有什麼錯呢?怪只怪母親運氣不好,愛錯了人罷了……
“父皇,本來凌依是應該恨您的,但是凌依不恨。就算您與姨娘有錯,這十多年的分離之苦,也算是償還了。”深深吸了口氣,崔凌依下定了決心,哪怕違背了對姨娘的承諾,她也要說出來,“父皇,凌依有話要說,還望父皇莫要怪罪凌依纔好。”
實在是不忍心再看着他們二人互相折磨,崔凌依咬了咬牙,選擇了放手。錯不在姨娘,又何必讓她忍受煎熬?
“你但說無妨,今日不管你說什麼,父皇都不會怪罪於你的。”
崔凌依閉上眼睛凝聚了心神,緩緩睜開道:“父皇,凌依騙了您,其實早在之前,凌依就與姨娘見過面。”
“你說什麼?”聽到崔凌依的話,皇上立刻變了臉色。
“凌依與睿王大婚當天,姨娘就寫過一封信表示祝福,收到信後凌依派人查探了信的來源,從而找到了姨娘的住處。不知皇上可還記得一品居?”
“自然記得,宮中的糕點幾乎都是從那兒帶進來的。”
“其實不僅是這樣,一品居是姨娘開的。它是姨娘十多年的心血,所有的糕點都匯聚了姨娘的心意,皇上吃了這麼多年,難道就沒有吃出來嗎?”
“你……說什麼?一品居是嫣然開的?難怪啊……難怪朕總是覺得一品居的糕點的味道熟悉得很,原來是嫣然……走,現在就帶朕去見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皇上整個人幾乎都在顫抖,起身一把拉住崔凌依就往門外走去。
“晚了。”崔凌依反握住皇上的手,扶他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接着道“她並不想見父皇,不久之前已經離開了。她擔心您找到她,所以走了。”
“走了……”聽見崔凌依的話,皇上整個人渾身的力氣似乎都被抽光了,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她還是很恨朕,就這麼毅然決然地離開了……她難道不知道朕一直都在暗中找她嗎……爲什麼要這樣……爲什麼……”
見皇上這個樣子,崔凌依再也不忍心說下去,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將眼中快要落下的眼淚硬生生憋了回去:“姨娘很聰明,她沒有走太遠,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一直都在皇城之中,默默打聽着父皇的一切。父皇不知道,其實很多時候您吃的糕點中,就有姨娘親手所做的。”
“她怎麼可以這麼狠心……”皇上雙眼空洞地望着前方,完全沒了往日的氣勢,失去了一貫的鎮定,連說話都變得語無倫次了起來。
“父皇放心,凌依一定會替您把姨娘找回來的。”不是爲了皇上,只是爲了竹嫣然。
本以爲皇上會同意,沒想到他卻反而搖了搖頭:“不了,她若想回來,必定是會回來的。朕不會去勉強她做不願意做的事,就像當初她要走,也能走得坦然一般。凌依,你先回去吧,朕乏了,想休息一會兒。”
“是,兒臣告退。”起身行了個禮,崔凌依轉身出了御書房。
皇上的確是個明君,與崔北鶴是完全不一樣的。崔凌依想,若是自己因私人恩怨責怪了這個明君,那麼反倒是自己的錯了。曾經以爲自己對所有人都瞭如指掌,現在才發現其實自己也是一無所知的,看透了別人的外表,卻沒有明白別人的內心。
回到府中,蘇毓還沒有回來,崔凌依努力甩掉腦中的煩心事,親自下廚爲他燉了碗燕窩。
雖然已經很努力不去想這些事。但是腦海中還是控制不住地浮現出各種各樣的事情來。崔凌依隱隱覺得事情好像沒有那麼簡單,皇上和自己的爹爹崔北鶴之間,似乎有着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似乎能看清,又似乎看不清。
崔凌依用力甩了甩腦袋,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任何事情。其實能夠嫁給自己心愛的人已經很好了不是嗎?爲什麼還要去算計更多的事呢?崔凌依無法理解自己的野心,但她也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去探尋一切謎底的心。
不管在外面如何,她想,在家裡就忘了一切吧,好好地,只做蘇毓最單純的妻子。
 不知過了多久,天已經黑了個徹底,卻還是不見蘇毓的身影。崔凌依心急如焚,平常這個時候蘇毓早就回來了,從來不會等到天黑還不到家,就算有事耽擱了也會提前讓人回來說一聲,今日人不但沒有回來,就連傳遞消息的人也沒有來。
桌上的晚飯和崔凌依親手燉的燕窩已經涼透了,崔凌依的心也越來越不安,最後乾脆起了身喚來了綠瓔,道:“王爺這時候還沒有回來,我擔心他出了什麼事。幫我準備一輛馬車,再找兩個武功不錯的隨從,跟我去一趟軍營。”
“可是小姐,現在已經這麼晚了,萬一你出了什麼事……”綠瓔低垂着腦袋,有些爲難。
崔凌依沒好氣地敲了敲綠瓔的腦袋,道:“你個死丫頭,就不知道盼着我點好嗎?能出什麼事?快去。”
“是。”綠瓔揉了揉被崔凌依打疼的腦袋,一臉委屈地出了門。
崔凌依重新坐了下來,卻發現根本就坐不住,心中的焦急幾乎把她逼瘋,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自己對蘇毓的愛已經深到了這個地步。
起身乾脆跟着綠瓔一塊兒出了門,崔凌依來到馬車面前,二話不說直接跳了上去,對着綠瓔道:“你在家裡等着,如果王爺回來了的話就讓人給我報個信。”
“小姐,還是讓綠瓔陪着您一塊兒吧,不然綠瓔不放心。”綠瓔皺着眉頭,焦急地看着崔凌依道。
崔凌依鑽進馬車,放下車簾,沉聲道:“別再說了,就按我說的做。出發。”
話音剛落,車伕就擡手用力鞭打了一下馬背,馬兒吃痛,擡起腳飛快地跑了開來。馬車之後,兩名身着黑衣的武功高手緊緊跟在馬車後面,不住觀察着周圍的動靜。
軍營在較爲偏僻的地方,馬車漸漸遠離了繁華的市區,進入了荒無人煙的樹林。樹林裡一片漆黑,只有天上一輪彎月灑着淡薄的光華,在地上投射出一棵棵樹的影子,看起來格外猙獰。
崔凌依捂住了胸口,不祥的感覺越來越濃,臉色也漸漸轉變成了慘白。樹林裡不知名的動物不斷鳴叫着,叫聲淒厲至極。
崔凌依一面催促車伕快點一面不斷祈禱,祈禱蘇毓不要出事。前所未有的恐懼包裹着崔凌依,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停!”
突然,身後跟着的一名武功高手出了聲,隨着他聲音的響起,三匹馬兒頓時停住了腳步。
“怎麼了?”崔凌依打開窗簾,問道。
“有聲音。”頓了頓,武功高手接着道,“打鬥的聲音。”
崔凌依不會武功,聽力自然沒有那些武功高手的靈敏,努力聽了半晌,除了不知名的蟲鳥鳴叫的聲音就再也聽不見別的聲音了。
“有多遠?”崔凌依急忙問道。
“大概三百米。”
崔凌依心中猛地“咯噔”了一下,只能默默祈禱千萬不要是蘇毓。
“走,去看看。”崔凌依盡力冷靜下頭腦,對着車伕吩咐道。
馬車重新起步,速度比起之前卻慢了許多,一是爲了避免打草驚蛇,而是爲了躲避不必要的麻煩。
大約行駛了兩百米,馬車停了下來,崔凌依下了馬車與兩名武功高手步行,慢慢朝着打鬥聲發出的地方而去。
隨着距離的縮短,打鬥聲越來越強烈,就連崔凌依也可以很清楚地聽到。兵器碰撞的聲音在夜裡格外清脆,一聲聲彷彿敲在崔凌依的心上,使她緊張得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
越來越近了,崔凌依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打鬥的幾人的影子,大約有十多個人,地上橫七豎八地似乎也躺了不少。崔凌依使勁揉了揉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奈何月色太淡,有心無力。
就在崔凌依想要再走近一些一探究竟時,一旁的一名武功高手說了話,吐出的三個字卻讓崔凌依如同跌入了地獄。
“是王爺。”他說。
崔凌依雙腿一軟,險些倒了下去,幸虧身旁的人扶住,纔沒有倒下。“狀況怎麼樣?”崔凌依顫抖着聲音問道。
黑衣高手頓了頓,接着道:“寡不敵衆,王爺一方算上王爺只剩下了三個人,敵方還有十餘人。幸好王爺沒有受傷,不過照這樣打下去也很難全身而退。”
“你們快去幫忙。”崔凌依慘白着臉,看着二人的雙眼幾乎帶上了哀求。
“是。”話音剛落,二人立即飛身而起,很快加入了戰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