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小河擰着墨念琛的衣物,在醫院的走廊中咆哮着。
在他眼中,一切都怪墨念琛。
如果不是墨念琛,楚雲汐又怎麼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墨念琛眼神空洞地看着他,任由他不斷晃動着自己,那些曾經的過往也在心底浮現,與眼前的一切重合着。
他一陣眩暈,彷彿像是回到了當年……
那時候,楚小河也是這樣擰着他的胸襟紅着眼眶質問他,爲什麼要招惹楚小溪。
才辦完手續的金秘書一走出電梯,就看見楚小河與墨念琛正在對峙的畫面,他大喝一聲,上前推開了楚小河,正色道:“楚先生,麻煩你離我們墨總遠一點!如果不是墨總,你和楚小姐今天晚上還不知道是什麼下場,你犯得着這麼對他麼?”
“你滾開!這是我和墨念琛之間的事,輪不到你說話!”楚小河舉起拳頭就要打金秘書。
這種關鍵時刻,金秘書倒是不相信他會真打人,他挺起胸膛迎上去,挑釁道:“你打啊!”
“好了!夠了!都別挑事了!”墨念琛忽然回神,他一把拉開了金秘書,對楚小河說:“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墨總,他就是個小混混,您別理他!”
金秘書眼巴巴地看着墨念琛抓着楚小河就走,在後面默默嘆氣。
嘆過氣後,金秘書搖了搖頭。
孽債。
真是孽債。
*
墨念琛把楚小河拖到了吸菸區,掏了個精緻的煙盒出來,打開遞給他:“我記得你會抽菸的吧?”
“來一根好了。”
楚小河倒也不客氣,他從煙盒裡抽了一根出來,從褲袋中摸出了打火機自己點上。
然後,楚小河看着墨念琛也叼了根菸,卻怎麼也找不到打火機。
他把自己的打火機給了墨念琛。
兩個人靠在窗口吞雲吐霧,在尼古丁的作用之下,劍拔弩張的氣氛總算是緩和了不少。
墨念琛先開了口:“晚點她要是醒了,你就告訴她說是你安排了人救了她,不要提我的名字,就當我今天晚上根本就沒有來過。”
楚小河抽菸的動作頓了頓,他揚起不解的目光,問:“爲什麼?”
“我已經和她說好了,再也不會見她的,所以,今天晚上發生的一切只能與我無關。”
“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你救了我們,至少這點應該讓她知道。”
“我不想鬧大。”墨念琛想起了離開家時墨世琪等他的樣子,和父母和睦在客廳看電視的樣子,他不想自己那個風雨飄搖的家因爲這件事再次鬧得不愉快,“這件事,我不希望讓我的家人知道。”
楚小河一下子就把菸頭給按在了垃圾桶上的滅煙板上,心情再度不平靜了起來。
曾經的往事,對墨念琛是一種痛,對他也何嘗不是如此?
楚小河和楚雲汐都是孤兒院的孤兒,他們都是墨氏助學基金的受益人,於情於理,墨念琛一家都是他楚小河的恩人。
聽到墨念琛這麼說,他心裡也會很不舒服。
他問墨念琛:“世琪……現在怎麼樣了?”
“你也會關心她?”墨念琛反問,語氣有幾分不滿。
“聽說,她截肢了。”
“嗯,截肢了,失去了一條右腿,這輩子都只能靠輪椅生活了。而且還得了自閉症,有時候發作起來還有躁狂表現。”墨念琛黑色的眸子毫不掩飾痛楚,只是聲音生冷。
三年多了,他終於可以不哽咽說出這句話了。
這其中,他真的經歷了多少沒有人能想象得出。
窗外忽然一道閃電掠過,沉悶的氣氛因爲忽然的驚雷聲發生了驚天鉅變,窗外豆大的雨點嘩嘩打下,細小的水霧噴薄進來,透着一絲涼意。
黑色的夜幕中,暴雨毫無徵兆地傾盆而下。
“自閉症……?”
“對,自閉症,有時候會好些,表現得很正常,有時候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什麼也不聽不管,發作得厲害了,就砸東西打人就像個瘋子似得。身體上的殘疾,這輩子也治不好了,心理上的殘疾,恐怕也治不好了。世琪,就這麼毀了。”
楚小河沒吭聲了。
他方纔對墨念琛所有的火氣,通通偃旗息鼓。
他可以毫無顧忌地指責墨念琛,可是,墨家受到的傷害更甚。
“我知道我和小溪之間永遠都不可能,所以,我不能出現在她的生活中,這樣會傷害她,也會傷害我的家人。當年那件事,我已經不在乎了,我不關心是不是她害了世琪,畢竟我愛過她。這次重逢都是意外而已,我知道她過得很潦倒,所以我給她安排好了住處,以她的名義,這樣至少她今後不會顛沛流離。至於時志傑那邊,我也會處理好的,不是被封殺了嗎?我會幫她一步一步地走出來的。”
墨念琛忽然微笑起來,他想起了自己給她安排的美好未來。
然而這微笑後盡是心酸。
她會有美麗的未來。
而他,就待在苦難的地獄就好。
從小一起長大的四個人,總得要有人幸福不是嗎?
“以後還請你繼續守護她,就當今夜我沒有出現過。”
說罷,墨念琛把菸頭按在了滅煙板上離開了。
楚小河默默地看着他走,在身後叫了他一句:“墨念琛,當年那事兒,真不是她做的!”
*
金秘書始終在病房門口等待,見墨念琛一臉釋然地走來,這就迎上去:“墨總,現在送您回家嗎?”
“我人不是在‘公司’嗎?送我去公司就好。”
“這麼大的雨,您確定不回家?”
“嗯。”
墨念琛推開了病房的門,他沒有走進去。
他只是站在門口,遠遠地看着楚雲汐安詳的睡顏。
每一次看着她,他都是以一種最後一面的訣別心態在看着的,撕裂般的疼痛將他徹底貫穿,墨念琛分明能感到來自心底最爲悲涼的絕望。
今夜,他沒有出現過。
他不斷在心底重複念着這句話。
*
楚雲汐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幾個小時之後了。
她在一片漆黑中睜開了眼,頭疼得要命,還有口乾舌燥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