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及在報紙上看到姚氏總裁迴歸的消息,是一點都不意外的。
不需要有什麼根據,當初牧子航和牧良辰父女倆這麼做的時候,他就已經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事情總會有敗露的一天。
姚尚君這“熾君”的頭銜,不是白擔的,他既然能以年少之勢擔起這個稱號,號令兩道,那顯然並不是個只會守在父輩光圈下的“二世祖”。
但他也只是想想,不能說什麼。一個殺手,一個下人,是沒有資格對主子的任何決定發表任何意見的。
可是,讓顧及稍稍疑惑的是,迴歸了原本身份的姚尚君,竟然表示要迎娶牧良辰?!
顧及放下報紙,想想那天在陸家見過的方瑤,越想越覺得這事不可能。那個方瑤和牧良辰完全屬於兩種不同的風格,毫無相似之處!
就算是姚尚君先遇見的人是牧良辰,顧及覺得,牧良辰也是沒有可能的!
蘋果和梨,喜歡吃蘋果討厭梨的人,這輩子都只會喜歡蘋果!這種道理,他顧及明白,難道牧良辰會不明白?
不行,不能眼睜睜的看着牧良辰繼續下去!即使牧良辰心裡面一點點他的位置都沒有,那麼至少,她還是他喜歡的。
顧及是在醫院裡見到牧良辰的,牧良辰是爲了姚尚君在越南出的事。
——他願意爲了牧良辰去死,可牧良辰卻是願意爲了姚尚君去死!這種事,當真是強求不得。
“你來了。”
這一次,牧良辰難得的沒有給他臉色看,相反的,說話時臉上還帶着喜色。顧及看的心頭髮緊,他知道,她這麼高興,是因爲即將和姚尚君結婚了。
顧及在她面前站着,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意思。
“大小|姐……”顧及小心的咬着字,心裡酸澀的不行,“顧及是從小和你一起長大的,我們一起受訓,也一直是你單線聯繫我……”
牧良辰不知道他要說什麼,點點頭,聽他繼續說。
“我……是爲了你好,和姚尚君的事,你……要想清楚啊!姚尚君這個人,不可能那麼簡單的,他既然已經擺脫了藥物控制……”
顧及一張嘴,說出來的話就不受控制了,他急切而認真的樣子,恨不能把整顆心都掏給牧良辰。
可是,你給,人家就願意要了嗎?
“滾!”牧良辰沒聽他說完,臉色就變了,當即伸出一手來指指病房門,“滾出去!你不要以爲你那點心思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要是跟了姚尚君,你是不是害怕自己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哈……顧及,我告訴你,你只是我們牧家養的一條狗!
我就是不跟姚尚君,也絕對不會喜歡你的!滾!聽到沒有?”
如果心房有千層,那麼那一刻,顧及的心房也在一瞬間集體涼透了!自己那點心思被無視就算了,竟然一番好意,還被如此踐踏!
但顧及顧不得自己傷心,他一心是爲了牧良辰好。
“良辰,你好好想想清楚……姚尚君不可能拋棄方瑤的……”
這話正戳中了牧良辰的痛處,當時情緒便失控了,朝着顧及厲聲吼道:“滾!滾!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想聽!”
牧良辰一巴掌扇在顧及臉上,長長的指甲勾破了他的臉,細長的一道血口子。
顧及偏着臉,好半天都沒緩過勁來,牧良辰這一下打的是真疼!疼痛從皮肉穿透骨頭直鑽入他的血液裡。
“良辰……”
“閉嘴,你是什麼東西?良辰也是你叫的?”
顧及閉嘴了,再說不出一個字。是的,他是牧家養的一條狗!他連牧良辰的名字都是沒有資格叫的!
顧及閉了閉眼,轉身拉門走了出去。
門合上的那一瞬間,顧及感到眼裡一陣潮溼……
良辰這個名字,他不是沒有叫過,他叫過的,並且叫了很長時間。他從有記憶開始,就記住了牧良辰。
牧良辰Xing格很外放,和他剛好相反,他一向是紮在人堆裡,一整天都能不說話的。
他原來並不知道牧良辰是牧子航的女兒,以爲她和牧黎川還有他一樣,都是牧子航收養的孩子。
他們是一起受訓、一起經受過非人磨難,最終活下來的精英。
牧良辰Xing格好,雖然很辛苦但是總是笑,有一次終於忍不住朝着顧及伸出了手,大笑道:“你怎麼一直不說話?你不會說話嗎?難道你是個小啞巴?”
顧及擡頭看牧良辰,這麼漂亮的女孩,居然主動和自己說話?牧良辰是不是真的漂亮,這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牧良辰是顧及認識的第一個女孩,一下子就撞進了他心裡。
“我……叫顧及。”
顧及只說了這幾個字,臉已漲的通紅。雙手也在口袋裡悄悄的緊握成拳,手心裡全是汗水。
“哈哈……會說話啊,我叫牧良辰,你和黎川一樣,叫我良辰好啦!”
小良辰那樣對小顧及說着,叫我良辰……
良辰、良辰……那時候明明可以那樣肆無忌憚親熱的叫着,可是到了後來,爲什麼就不能了呢?
顧及回到公寓,公寓裡亮着燈,陸西洲已經做好了飯,在家裡等着他。
若是在平時,顧及看到這燈光總會覺得心頭暖暖的,但這一刻,他卻只覺得莫名的淒涼!他的心現在這樣麻痹,爲的是牧良辰,而不是那個正在家裡等着他的陸西洲。
“我這樣的人……”顧及輕笑一聲,自言自語到,“我竟然是這樣的人!”
一個因爲自己可憐,就把孤獨的感情依靠在一個無辜女孩身上的騙子!他只是因爲一時貪圖溫暖,卻有可能將別人從此拉入寒潭!
踩在公寓門前,顧及尚未掏出鑰匙,門就被打開了。
陸西洲從門裡探出腦袋,笑呵呵的說:“我聽到你的腳步聲了,是不是很厲害?樓道里只要有聲音響起,我就能聽出來是不是你回來啦!”
顧及心頭一跳,垂下眼有點不敢看陸西洲,他們已有過這世上最親密的關係,而恰恰是這層關係,勒的他喘不過氣來。
“呀!你的臉怎麼了?”
陸西洲很快發現了顧及臉上的那道血口子,口子到不是很深,但傷在這個地方,就有些奇怪了。
她當時也沒多想,趕緊拉着顧及進到裡面。
顧及在沙發上坐着,陸西洲則翻出了醫藥箱。因爲本身是醫生的關係,顧及的醫藥箱比普通的要豐富,什麼都有,包括注射針筒和一些處方針劑。
陸西洲沾了消毒棉籤給顧及清洗傷口,動作很輕,生怕弄疼了他。
“這是從哪裡劃的?是樹枝嗎?不像啊!這麼細一道,嘿嘿……怎麼倒像是被女人打了?”
陸西洲純粹是隨口說說,心裡完全沒有那個意思。
可這這句話卻說得顧及渾身一震!他確實是被女人打了,雖然完全不是那種意義上的被打。
“呼!”
洗完傷口,上完藥,陸西洲抱着顧及的脖子對着他的臉輕輕吹氣,想讓藥水乾的快一點,嘴裡還說着:“不會留疤吧?這麼英俊的臉,我可捨不得它留疤……”
臉上那一陣癢癢的感覺,觸動了顧及。
顧及倏爾伸手,一把握住陸西洲的手腕。
“西洲……”
“嗯?”陸西洲並不害臊,也不意外,如今她整個人都是顧及的了。
顧及握着陸西洲的手,半天都沒說話,陸西洲起先是靜靜的看着他,看他像是有話要說,便等着他。
漸漸的,也覺得不對勁。顧及的樣子,很不對勁!難道……真是被她一張烏鴉嘴給說中了?
兩人四目相視的時候,已經有了某種感應。
顧及也不想再拖下去,他一向不是不幹不脆、拖泥帶水的人。“西洲,我……有喜歡的女人。”
那一刻,天地彷彿都塌陷了。
陸西洲臉上的笑容頃刻間僵住,她沒有愚蠢的再問一次,那樣的話,她聽一次就夠她肝腸寸斷!
“……”陸西洲抖動着脣瓣,什麼話都還沒說,眼淚水已經成串滾下來,“啊……啊……”她一聲一聲小聲哈着氣,覺得呼吸困難。
顧及不知道爲什麼,他當時認爲,那是愧疚和來自人本能的良知,他的心口一陣無可遏制的絞痛,這輩子都沒有那樣疼過!!
他緩了緩勁,擡手摸上臉頰上那道疤痕,輕笑到:“這道口子……就是她打的……”
“啊!”
陸西洲突然爆發一聲痛哭,人也往顧及懷裡一倒,靠在他胸前苦苦哀求他,“我不管這些,你喜歡她也不要緊,只要讓我跟你在一起!不行嗎?
她會不高興?那我偷偷的躲起來,不讓她知道,這樣行嗎?顧及……你有一點喜歡我,是不是?不然你爲什麼要了我?”
顧及定定的看着陸西洲,在她說着這些話的時候,他發現了她和牧良辰一點都不像!若是牧良辰被人拒絕,一定會瘋狂的撕咬對方。
可是,他的西洲,只是窩在他懷裡,卑微的求一個讓她存在的承諾!
是啊,他的西洲……很久之後,他才明白,世上也只有一個西洲。那個時候,怎麼就沒明白,西洲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