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心思各異,但即使秦母也沒去阻攔她。許是她此時確是可憐。付書瑤看着她道:“翹小姐還是請回吧,倘若真要將臉面撕破,不會好看。”
秦歌沒有說話,不知是因爲徹底清醒過來,顧忌付書瑤是他大哥女朋友的身份,還是看到她過來,到底顧念最後一絲情份,放開了付書瑤。
海藍一笑,卻是迎上秦菲的目光,低聲道:“不管那件事是假是真,十天之後,我在西寧街等你。秦菲,不要怕,不會有事的。”
秦菲一愣,隨之咬脣點點頭,眼中微有溼意。
秦歌微微眯眸,撐起身子,看着她在一片錯愕中離開。
說是離開,海藍其實遠沒有方纔告別瀟灑,在悄悄探看過仍在憩睡之中的夏聰以後,她便出了來,卻並沒有離開,而是停駐在院裡草坪上。
其間,只見到大批警察出入,和兩邊的人做筆錄。隨後,一些同學陸續離開。
這案件極難定案。有始,卻沒有終。秦家想必也要介人做安排處理。而對於歷史系的學生來說,這一晚的經歷足以改變他們,另一個大陸,大陸的歷史,打開那個大陸的方法……
她搖頭一笑,朝前方亦正準備離開的鄭佩佩和劉文雅揮揮手。兩個女孩在看清她臉上倦色以後,互視一眼,沒有再邀她同行。
鄭佩佩大聲道:“我們等你回來。”
海藍點點頭,凝着二人,直至身影消失。
有些感情,興許能破鏡重圓,但必定已落下看不見的裂縫。而有些感情,卻已不可再續,不管原因是什麼,似乎過去就是過去了。
她並非想賴住不走,而是她看不清她的歸途在哪裡。
他受傷一剎,她原以爲,自此之後,她有了不顧一切的理由,再也不去想他心裡的人到底是她還是付書瑤。因爲沒有什麼比死亡更遙遠。
可是,竟突然就揭盅,突然就結局,還來不及做什麼,就這樣了了。
沒有辦法笑,卻也沒有辦法哭。
心裡發堵的讓人想大叫出聲想瘋。
這一天陽光諷刺的好,時間過去,她蹲坐在地上,烈日當頭,身上一片汗溼。終於,劇烈的昏眩中,她搓了搓早已麻了的雙腿,準備離開。
數聲喘息突地落到肩膀。
“海藍……”
她一怔,轉頭卻見秦菲一臉急色看着她,背後還跟了兩個男人。秦百川的人。
兩名男子交換了個眼色,道,“翹小姐,請跟我們走。”
二人說着便向她肩膀抓去。
“我在這裡也妨礙了秦老先生嗎?”海藍一笑,沉聲道:“不必你們攆,我這就走。”
“你們是請人還是趕人?”秦菲狠狠看了二人一眼,苦笑道:“海藍,我爲我爸媽的無禮向你道歉,但只怕你還不能離開,你得跟我走一趟。我哥他……”
海藍一驚,秦菲不由分說,拉起她便走。
這一趟,竟是再次回到秦歌的病房。
房內衆人此時神色更見沉幾分,看她的眼光處處透着怪異。
秦母盯着她,目光犀利,帶着怒意卻又明顯不知所措,秦浩微一皺眉,伸手扶住母親。
秦歌似乎已經睡去。然而,數名醫生護士站在牀邊,神色凝重,林羽、林思微和付書瑤臉色蒼白,付書瑤尤甚。海藍被他們遮擋着,看不清秦歌的情況,心裡一驚,正要詢問,秦菲已先開了口,“二哥他高燒不退,不知道爲什麼,針藥竟都沒有用。”
海藍呼吸一促,身子一晃,已教人推了過去,卻是林思翰。
她被推到秦歌身前。
終於將這個人看清。
雙目緊閉的他看去並不好。
臉上一片潮紅,額上密密麻麻都是汗水。他雖閉着眼睛,眉間利意卻不減半分,傷病中的他似乎依舊強勢,是以那急促的呼吸,喉間的嘶聲,讓人感覺那樣不般配。
他這情況想必已維持了一段時間,聲音殘啞的不行。
她不知道他在叫什麼,他手中插了數條輸液管,他卻那樣不安份,揮動着雙手,在半空中撕抓着。一道道青色筋脈在強壯的手臂上凸鼓而起,十足猙獰。
這一刻的他,孱弱而兇狠,讓人心生畏懼。
海藍想,她必須狠心離開,不然她真的會死在這裡,她對他的不捨只有越來越強烈纏綿厲害……她笑着搖頭後退,一步一步,直至手腕遽然一疼。
秦歌抓住了她的手!
海藍一震,卻也在這一瞬住了腳步。
他喉間的聲音,她終於聽清。
翹海藍。
他一直在喚的是她的名字。
眼淚突然就這樣掉了下來。
“翹小姐,方纔從昏睡中乍醒起來的秦歌,神智其實還不清醒。開始我們都不知道,後來看他這情景……如果我沒猜錯,他當時是將書瑤看成是你了,才死死握着她的手不放。我不知道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他看來,似乎留在他身邊對你來說是件痛苦的事……他纔將錯就錯放你走。但你應該知道,這時的他,比我們這裡任何人都要來得真實。”
背後,林思翰的聲音低沉而來。
海藍是被臉頰下的震動驚醒的。
她有些惺忪地擡頭,觸上對方沉鷙的目光,才意識到秦歌醒了。她方纔枕着他的肚子睡得正香。
“你還在這裡做什麼?”
他冷冷說道。
海藍看他一張臉削凹下去,脣上青茬微顯,有些好笑,伸手撫去的時候卻已變成心疼。
秦歌眸光一厲,這次話也省了,劈手就打掉她的手。
他雖在病中,力氣卻不小,海藍手背登時紅了一片。
海藍也不惱,嘴朝他身上某處努了努,道:“我要走,也得你秦公子願意放手。”
秦歌一怔,眼梢一掠,臉色隨之變得鐵青,他另一隻手竟一直緊緊握着她的手,擱放在肚腹上。而那姿勢,分明是他做的主動,大掌盡裹着她五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