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他緩緩看向她,嘴角還是那樣疏薄的笑意,似乎在說,我欠你的,今日還清了。
所以他擲了她送他的腕錶。
那束縛在手上的東西,見證着時間。
這一刻,他是頹弱的,狼狽的,冷傲的,眸中卻盛着溢彩流光。
較之秦歌林思翰,氣勢並不輸。
林思翰瞥了她一眼,目光有些複雜,淡淡道:“即使是屍體,我們也要帶回去。”
張清似笑非笑也看了兩人一眼,身子慢慢滑下去。
秦菲也是一笑,她是將門之女,便如同方纔開槍防衛,雖只是一瞬半刻,心裡已拿下主意,飛快奔了過去,將他抱進懷裡。
林思翰臉色微變,卻教秦菲的舉動一懾,和秦歌同時停下了腳步。
她……舉槍指到了她自己的腦門上。
“二哥,林大哥,這裡到醫院,足有一個多小時路程,他是救不活了。所以,張清這個人,註定死在這個夜晚。他殺過人,他該死,但他所犯下的罪孽也將隨着今晚的死亡煙消雲散。將他給我吧,讓我他走。請不要跟來。二哥,我要你的承諾,如果你不答應,我只能死在你面前。”
林思翰一怔,秦歌卻似意識到什麼,眸光微厲,盯着自己胞妹,“不是放不放張清的問題,是你……秦菲,他不會感激你的,你所做的一切只會是犧牲,而非……”
“而非成就,我懂。但至少今晚我不後悔。也許以後我會後悔,但那是以後的事,我只知道,這一刻我不那麼做,我立刻便會後悔。”
“海藍,我會記住你的話,無論在任何環境,我都爭取活下去。”
“不行!你哪裡都不能去。”
“那哥哥,我只能和你說再見了。”
隨着男子一聲落下,女孩輕輕一笑,砰的一聲,迴響落在蠟像館裡,湮沒進屏風山蒼茫的夜色裡。
當海藍又一次驚醒過來,映入眼簾的是秦歌微微心疼的目光,還有他高大身子背後,窗外已然泛白的天。
“又做噩夢了?”
秦歌摸摸她的頭,將她擁進懷裡,掃掃她脊背,柔聲道:“要麼今天咱們不去學校了?”
秦菲和張清的事雖已過去三個月,但彷彿就在昨天。
她從沒想到會是這個結局。
這世上再也沒有了張清和秦菲這兩個人。
那個星光微涼的夏夜,距離秦百川將高僧帶回的前一晚,距秦菲最後赴約還有兩天的夜晚,那個女孩帶着重傷的張清,自己駕車提前赴了西寧街十八號的約。
到他們趕到西寧街那個神秘的古玩店的時候,已無人蹤。
只有地上一灘碧血。
還有秦菲拉風的小跑車。
問及十九號另一家古玩店的人,只說,當時曾從十八號門口經過,聽到隔壁傳來一道男人的聲音。
我答應你,但我必須抹去他在這裡的所有記憶,讓他不可與你再有牽扯。
海藍不知道,秦菲到哪裡去了,張清是否已經死了。
但她情願相信,他們被紅衣男子帶進了那個叫做雲蒼的世界。
紅衣男子有能力超越時間和愛恨,未必不能救治垂死的張清。
如果秦菲以赴約爲挾。
可是,其實,只還差一天,她便將繼續在這裡的生活。
高僧帶來了破咒的方法。
屏風山是紅衣男子的力量來源,只要將墓穴徹底破壞,他便不能再在這世界逗留。
秦歌當時在博物館裡便猜出了她的意圖。
但最終沒有阻止她。
那一聲槍聲不過是她夢裡的情景。都說夢和現實總是相反。
秦歌最終還是沉默的,目送秦菲將頻死的張清帶走。
一段時間裡,她總會在心裡祈禱着,希望秦菲能再次從鎮北王手裡逃離,希望張清終於會記起這裡的一切,即便他始終不愛秦菲,但像秦菲這樣的女子,值得他用一生記取。
因爲,事後,秦歌曾跟她說過一件事,張清這個人遠比他們所有人想的複雜多了。張清曾兩度讓她拜託秦歌求情,在他不知道秦浩失勢,秦歌掌控着秦家的情況下,從而暴露了身份。
但若這並不是無意之失,而是故意的呢,
他最終圖的是什麼?
她聞言當時大震,聯想起張清當時在屋裡,做過一個動作,他在看錶,他是不是早便知道,她會設法提醒秦歌和秦菲這個破綻,秦歌會尾隨他來救人。
當時,他所做一切是在拖延方
豐的時間。
首先,他捉她,未必是他願意的,但他身上被方豐植有炸彈和監控設備,他不想死,便只能按方豐的指示去做,但秦歌連秦浩也敗了,方家不會是秦歌對手,所以他賣秦歌一個人情,將破綻露出,讓秦歌一舉擒下方豐,將她救回。
最重要一點,他後來所受的槍傷,也未必是方豐的人所爲,當時場面混亂,秦歌聽到裡面槍聲,領人破門而進,雙方交戰更是凌亂。
張清,大可以趁此將自己重傷。
如果這些都成立,張清的目的只有一個,在這個世界裡,他成爲秦浩的手下的最初雖是無奈,但他既犯了法,必定要接受制裁,他手上多條人命,那是死罪!
他用三槍賭下自己的來生。
他賭秦菲會情願賠上自己也救他。
因爲肉白骨,活死人只有鬼神能做到。
那個紅衣男子。
他賭秦歌會看在他賣他的的一個人情上和對胞妹的愛護而答應秦菲。
如果一切當真如秦歌后來所推斷,這樣的張清,豈非比北狄國那位戰策謀略所向披靡的鎮北王更爲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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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來的情人節快樂。希望大家今天都過得開心,說好今天不寫虐菜的,後面還有,但會比較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