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願化爲石橋,受五百年風吹,五百年日曬,五百年雨打,只爲你從橋上走過。
這是阿難對佛祖說的一段話。
出自《石橋禪》
阿難願意化身石橋,與風雨廝守,仍舊只爲那場遇見而甘受造化之苦?
可是佛祖認爲,他這樣不問回報而付出的等待,真的值得麼?
當然,對此時的我和表哥來說,管你等的是誰,石橋特麼就是我們的噩夢,至今都有陰影。
此時此刻,我們更願意化作飛毛腿,恨不能一腳五百米,兩腳一千米,三步能滾到家的大門口。
那時候的我們,如同快速行走在人生這條未知卻又充滿坎坷的路上,害怕去經歷,害怕去面對,害怕去磨鍊,如同有了翅膀的蝸牛,本揹負着一腔熱情去渴望證明自己而努力飛翔,最後卻摔得連渣都不剩。
我們火急火燎地跑回家,順手把家裡的大門反鎖兩遍。
再三確認鑰匙真的不能反鎖第三遍後,才滿頭大汗地躺在牀上,連鞋都沒脫。
其實當時的我們根本就沒意識到。
若是世上,真有“以另一種生存方式存在的生命體”,區區凡間的大門又怎能擋得住?
有詩讚日:
清明時節雨紛紛,屋外猛鬼欲鑽門,
鎖住房門就沒事?孩子你別太天真。
比較神奇的是,在逃跑這件事情上,我和老表默契度能達到百分之兩百。
因爲在逃跑的整個過程裡,我們沒有任何的口頭交流,甚至是眼神交流。
這種強大的默契力,使後來的我們,去幹別的壞事時,省去了許多麻煩。
若干年以後,我和表哥坐在一處小石橋上,啃着燒鴨(一人半隻)霍着啤酒(一人三罐),回憶起這段往事,表哥認爲我們當時純粹是自己嚇自己。
搞不好是人家姑娘下班晚,站在橋頭陶冶下情操,又或者偷偷和帥小夥在石橋幽會(家裡不同意這門親事)也說不定。
對於這個推測,我表示了相當程度的認可。
但我和表哥也不得不承認,當時真有被嚇到。
這也使得後來的很多次‘行動’中,我和老表都不敢晚上出去,白白浪費了很多次機會。
當然,害怕也只是暫時的,接下去更難熬的,便是鬱悶和飢餓。
鬱悶的是,我們倆到底在怕個啥?反正我們不知道。
不過,經過剛纔的一番劇烈運動,我們肚子餓了倒是知道的。
那個年代有沒有夜宵攤我們不知道。
不過我想,即便有,我們口袋也沒有錢。
但是外賣,肯定是沒有的。
即便有,我們也沒手機,沒有美團、餓了麼APP,沒有外賣小哥.........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沒有錢。
果然,錢不是萬能的,但是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
我們躺在牀上,肚子餓的咕咕叫。
表哥說這樣特麼不行,家裡臉盆裡還有點八寶菜,我們做飯吃吧。
我一聽,說,好是挺好,但咱家的竈臺可是土竈,我每次看外婆燒個飯還得自己生火,然後往裡面懟秸稈、稻草和舊報紙,燒起來還煙霧繚繞的,嗆人得很,這不把家裡人都搞醒了?
表哥想了想,說也是,於是我們直接就去廚房找八寶菜吃。
可好巧不巧的是,外公晚上估計是怕老鼠蟑螂(有可能也是怕我們倆偷吃)什麼的,偷吃咱家的八寶菜。
於是,他把裝菜的臉盆鎖在了碗櫥裡, 搞得我們只看得見,卻吃不着。
這使得表哥痛苦到無以復加。
爲什麼呢?
因爲他爲了找缸,早飯吃了一小口。
中午他找到了缸,午飯就沒好好吃。
想到馬上要砸缸,晚飯興奮到沒吃。
加上剛纔這一通煉體。我認爲,現在的表哥,絕對能啃下:
飯,
饅頭,
半隻雞,
一隻烤鴨,
二兩滷牛肉,
三兩蒜泥狗肉,
四兩蜜汁醬火腿。
五兩白切羊肉,
六兩炸酥魚,
七兩鵪鶉,
一個蛋,
包子,
面。
至於我爲什麼要那麼寫,是因爲我表哥真的能吃。
給他一桌子菜,不限時間,他能一直吃,直到吃完。
我記得多年以後,有一回,他放暑假從‘漂亮國’回來,到我家做客。
我媽燒了一大桌子菜犒勞他,除了上述這些菜外,還有香乾肉絲,番茄炒蛋,筍乾絲瓜,雪菜毛豆,醬爆茄子,蝦皮冬瓜,蛋黃南瓜等等,菜還沒上齊已經被他風捲殘雲般掃了一大半......
等我下班回來,一邊泡着‘康帥父’紅燒牛肉麪,一邊問他,你在漂亮國那邊沒飯吃的嗎?餓死鬼投胎?
沒想到表哥一邊奸笑着,一邊接過我手中剛泡的泡麪(那其實是我的晚飯),放在他那側的茶几上。
然後,當着我的面,一邊把我媽留給我的剩菜和着米飯塞進嘴裡,一邊說,好餓,快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