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錦安急救,請簡述患者現在狀況。
“醫生,我們也不知道,患者的身邊人持槍不准我們靠近,她說非得要醫生到達纔給看。”
持槍?我的腦海一片空白。
然而直升飛機已經穩穩落地。
現場一片混亂,一衆警察圍成半個圓圈,包圍圈中持槍的是個女性,身旁躺在地上的人全身都是血跡,是中槍無疑,他身旁持槍的女性嘴脣狠狠顫抖着,披頭散髮,困獸一般,眼睛裡都是血絲。
“這女子和受傷的男子是近日警方在追查的搶劫犯,還有一個同夥,已經被這女子擊斃,估計是爲贓款起了分歧。這女子估計是這受傷男子的相好,現在她情緒已經幾近崩潰,醫生,你一定要小心!”有人在我耳邊壓低聲音急急說道。
“我是醫生!讓我爲患者診治!”
那女子的眼神突然蹦出光來,直直射向我。
“你是醫生,有什麼做憑據!”
我舉高胸前佩戴的急救醫生證,一面高高揚起急救手術包。
“你獨自進來,若敢耍花樣,我一槍斃了你給他陪葬!”她舉着槍狠狠說道。
“我不會耍花樣,我只會做手術。”我走到傷者身邊,蹲下身子給傷者做檢查。
冰涼的硬物悄無聲息地抵在我的太陽穴。
是槍。
“不要耍花樣!”
“我只會救人,不會殺人。”
這麼冷的天,我的汗幾乎都要滴在傷者身上。
患者腹部中了兩槍,已經失了不少血。萬幸的是這麼長時間沒有發生通氣障礙。
“小婷,我,我”傷者艱難地開口,我望向他,他已經面色蒼白,汗液溢了出來。
“阿志,我在這裡!”那持槍的女子搶上前來,一把握住他的手。
“血壓急降,脈搏幾乎不能觸,重度休克!”
“阿志,阿志!你聽見我嗎!”那名爲小婷的女子大力搖着他。
“不要碰他,我要立即給他輸血,你想他立刻死在你手中嗎!”我一邊說着一邊開始輸血。
子彈在這裡是不可能拿得出來了,總得待情況稍微穩妥一些就立即回醫院,已經重度休克,只有上直升飛機一邊觀察狀況,回醫院立即手術,或許還能撿回一條命。
我的眼光看向傷者露出的腳踝,明顯的水腫,我愣了愣,把他的褲管往上捋了捋,腳踝上方兩寸處就開始水腫。
這不是什麼好現象。
“他最近有食慾下降或者發熱的情況出現嗎?”
“我們一直在逃命,沒處吃沒處睡,哪還會有食慾!”
“他有跟你說他身體疼嗎?”
她搖了搖頭。
問她她也不會知道,如果這阿志有心隱瞞。
我在他身上檢查着,果然,身上已經出現了皮下淤斑的現象,這是由於肝功能受損、凝血功能異常所致。
基本上已經確定了。
“直升飛機還有幾分鐘能飛?”已經快夕陽西下,現在唯有和時間作鬥爭。
“你想耍什麼花樣!”那黑洞洞的槍口又對準了我的腦袋。
“小婷,我要鄭重地和你說,請你做好心理準備。”
“你想說什麼?”她的臉上已經出現狐疑。
我已經開始同情她,她還這麼年輕,即使他們不犯罪,這阿志,也陪不了他多長時間了。
“我估計,阿志是得了肝癌,而且已經是末期。”
“你說什麼!你爲什麼這麼說,你和那班警察約好了是不是!我現在就殺了你!”
我緩緩地閉上眼睛:“小婷,我是醫生,我不會昧着良心說話。我也可以選擇不告訴你,說與不說,你今天也是插翅難飛。你自己想一想吧。”
“我不聽,我不聽!”
“她說的是實話!”突然耳邊有沉着的聲音響起。
他來了!
“我是錦安急救科室的主任,我可以證實,她說得字字都是實話!”
小婷已經崩潰,她丟下槍頹然癱倒在阿志身邊,眼淚決堤。
“阿志,你爲什麼不說啊!你爲什麼不告訴我!”
蔚昀澤見她放鬆警惕,便一把把我帶到警車旁邊的安全地帶。
“你有沒有腦子,居然和她說患者肝癌末期!你還要不要命了!她急起來你還有命嗎!”
我被他訓得擡不起頭來,一面喃喃說着:“她不會的。”
“你還跟我犟!”
我緩緩擡起頭來,他從來沒有這麼生過氣。
“阿志,我不要錢了,我要錢還做什麼呢?”耳邊還有小婷喃喃地絮語。
阿志被推上了直升飛機,小婷哭着被銬上手銬帶進警車。
他們的故事,就此落幕。
我緊緊倚靠在蔚昀澤身邊,看着小婷臨上警車前哭喊着阿志的名字,撕心裂肺。
警車呼嘯着開走了。
夕陽如血一般,染紅這沉寂的大地,悲慟無語。
我這才感覺害怕,拽着他的手大哭起來。
他一直緊緊地握着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