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回 英俊後輩

李滄瀾來勢雖快,但馬家宏的運劍躍擊之術,較他尤快一着,再加莫倫逞強鬥勝之心甚強,不肯退讓閃避,反而以本身數十年修爲的功力,躍起迎敵,企圖作玉碎一擊。一攻一迎之間,迅如雷奔電閃,李滄瀾拐勢揮手掃出,仍是晚了一步,只聽兩聲悶哼,那經天而去、勢若長虹的白光忽斂,五毒叟莫倫和翻天雁馬家宏,同時由半空跌了下來。

李滄瀾一擊落空,人也落下實地。

羣豪定神看去,只見莫倫滿身鮮血淋淋,溼透了一件長衫。原來他斷缺的左臂肩頭之上,又被馬家宏一劍洞穿,鮮血泉涌而出。

可是馬家宏被莫倫中劍後反擊的一掌,擊中前胸,他雖有罡氣護身,但也難擋莫倫這全身功力盡集右掌的一擊,只覺氣血浮動,人由空中摔了下來,幸得他護身罡氣未被震散,莫倫掌蘊毒氣,尚未能侵入他的體內。

這驚心動魄的生死一博,使全場中人,都看得心生驚悸。

李滄瀾略一定神,陡然欺上一步,左手食中二指,迅如電光而出,舉手之間,截住莫倫體內血脈,止住他泉涌而出的鮮血。回頭對隨後奔出的川中四醜說道:“決把莫壇主送出斷魂崖,交給蕭香主,替他療傷。”右手一頓龍頭拐,但聞砰然一聲大震,鐵柺入地半尺。

李滄瀾拂髯大笑道:“馬道兄的劍術造詣,果有超人之處,老朽不自量力,想空手領教馬道兄幾招奇奧的劍法。”

馬家宏被莫倫一掌震的氣血浮動,正自運轉調息,聽得李滄瀾叫陣之言,心下甚感爲難,如果裝作不聞,當着天下英雄,甚失面子,如若相應出戰,自己在真氣尚未調息復元之前,只怕難是對方敵手。

李滄瀾目睹馬家宏精奇的劍術,心中已生殺機,但他要自重一幫之主的身份,又不便下手偷襲,一見馬家宏沉思不語,怕他見機而退,立時高聲說道:“馬道兄不理老朽,是何用心?難道就這般瞧不起我李某人嗎?”口中說着話,人卻陡然欺身而上,探手一把,直向馬家宏肩頭之上抓去。

翻天雁馬家宏既不能撤身退走,只好揮劍迎敵,手中長劍順勢一擡“迎風斷草”,劍光閃動,直向李滄瀾小臂上削去。

海天一叟用心就在逼他出手,一見馬家宏舉劍削來,立時閃身向後退了兩步,大喝一聲,舉手一指截去。

一縷指風暗勁,直逼過去,這正是李滄瀾獨步武林的絕學,“乾元指”神功,他心中殺機已動,竟然一聲不發地默運起“乾元指”神功克敵。

馬家宏只覺那襲來的指風如劍,護身罡氣竟被衝襲,心知對方已施出“乾元指”神功,不禁心頭一凜,暗道:久聞李滄瀾練成了曠絕江湖的“乾元指”,指風裂金穿石,專破金鐘罩,鐵布衫,及護身罡氣等功夫,看來是不假了。心念一動,立時運氣行功,把全身功力,盡集左肩之上,一側身,硬用左肩,擋受一擊。

總算他見機適時,拼受重創,用左肩硬擋一指,纔算逃了一命。

但覺左肩如受千鈞重力一擊,氣血向上一涌,肩骨痛如碎裂,護身罡氣登時散去,馬步浮動,立足不定,一連向後退了五步,仰臉摔在地上。

李滄瀾一擊,重創翻天雁馬家宏,使九大門中高手,個個臉上變色。天宏大師低喧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僧袍一揮,人如春燕剪水,由座位上直飛過來。

就在天宏大師飛身離座的同時,八臂神翁聞公泰,白衣神君滕雷,崆峒派陰手一判申元通,青城派的松木道長,同時躍飛離座直搶過來。

天龍幫中高手,目睹九大門派高人紛紛躍離座位,立時也急步搶出。王寒湘手舞摺扇,一馬當先,齊元同手握青鋼雙輪,緊隨王寒湘身後而出,勝一清,崔文奇,以及五旗壇下高手二十餘人同時蜂涌而出,場面登時一片混亂。

李滄瀾回頭大喝一聲:“站住。”天龍幫五旗壇主及蜂涌而出的高手,果然一齊停下,不敢再向前欺進一步。

天宏大師一伏身,抱起倒臥在地上的馬家宏,低頭一瞧,只見他面色蒼白,雙目微閉,雖未氣絕,但以他這等身具深厚內功之人,竟然一傷至此,“乾元指”的威力,實是驚人,老和尚看得一皺眉頭,拂袖疾退。

聞公泰一揮手中青竹杖,冷笑一聲喝道:“李兄以幫之主的身份,乘人劇戰之後,元氣未復之際,出手施襲,縱然得勝,也不算什麼榮耀之事。”

李滄瀾拂髯一笑,雙目精光暴射,冷冷地掃射全場一眼,說道:“聞兄養精蓄銳而出,可願接老朽一招試試嗎?”

聞公泰被對方拿話一扣,衆目睽睽之下,實難下臺,當下一揚手中青竹杖,道:“李兄這等盛氣凌人,難道兄弟還真怕你不成?”

李滄瀾幾句羞辱之言,激得怒火暴起,大喝一聲,揮杖一招“直叩天門”當頭直擊下去。

李滄瀾這次柬邀九大門派比劍,已存爭霸武林之心,不但把全幫中高手調集總堂,準備和九大門派中人一拼,而且還預作了各種佈置安排,進則可攻,退則可守,胸中早存殺機,只求速戰速決,一見聞公泰出手,立時側身向旁一閃,振腕一指直截而出。

他這“乾元指”神功,平常極少用出對敵,非至生死交關,很少出手,今日一出陣就連續用出,不但使聞公泰大生驚駭,就是天龍幫四旗壇主,也覺着事情大不平常。

聞公泰眼看馬家宏重傷在他“乾元指”下,哪裡還敢硬接他這一擊,立時沉腕收杖,身軀凌空而起,左手借勢探懷摸出一把金丸,正待彈出擊敵,忽見李滄瀾右腕一擡,勁襲而來的指風,忽然易向追擊過去。

原來他這“乾元指”已練到收發隨心之境,勢隨念動,指風隨勢襲敵。

但聞八臂神翁一聲悶哼,懸空的身子,忽如斷線風箏一般,在空中連續翻了兩個筋頭,墜落實地。

九大門派中,眼看李滄瀾舉手一擊之間,就把名列江湖一流高手的馬家宏和聞公泰重創當場,不禁個個臉上變色。

青城派松木道長右手長劍護身,縱身躍到聞公泰身側,左手一探,抱起了八臂神翁。

只見他雙目緊閉,鼻孔、嘴角之間,鮮血泉涌而出,氣若游絲,傷勢十分嚴重,不禁暗生驚駭。

白衣神君滕雷一裂大嘴巴,乾咳一聲,道:“好辣的手法。”呼的一拳,直向李滄瀾劈擊過去,人卻在拳擊出之後,向後疾躍而退。

此人早已打好如意算盤,潛運功力,擊出一拳,如能傷得李滄瀾最好,即使傷不了人,他已退出場中,讓人接鬥下場。

那知海天一叟殺機早生,那還容他退出場去,滕雷拳風襲到,他竟不閃不避,左手揮掌一擋,右手已運集“乾元指”神功截去。

一縷勁疾指風,直襲向滕雷後背,白衣神君正向前奔走的身子,忽然向前一栽,一聲未出,撲倒地上。

李滄瀾連施“乾元指”神功,一出手就傷了三個名列武林第一流高手掌門宗師,使九大門派中人,既驚且怒。華山、雪山兩派中參與英雄大會之人,一見掌門人重創當場,一齊站起身子,拔出兵刃,準備以死相拼。

天宏大師抱着馬家宏回到少林派席位上後,暗運功力推拿了馬家宏幾處穴道。

翻天雁馬家宏因有罡氣護身,雖然首遭銳鋒,鉭卻受傷最輕,經功力深厚的天宏大師推拿過幾次要穴之後,人已清醒過來,睜眼瞧了全場一眼,又緩緩閉上了眼睛顯然,他傷痛難耐,無暇看清場中變化,就閉目運氣調息。

這時,受傷的八臂神翁聞公泰,被青城派松木道長救起,白衣神君滕雷被峙酮派的陰手一判申元通救了起來。華山、雪山兩派中人,已各仗兵刃而出,分向李滄瀾包圍過去。

天宏大師高喧了一聲佛號,大聲說道:“諸位不可憑一時意氣出手,擾亂了比劍次序。”這聲大喝,聲如洪鐘,華山,雪山兩派中人,果然停腳步,一齊回頭望着天宏大師。

武當派掌門人靜玄道長,一拂胸前長髯,接道:“天宏長老乃咱們九大門派自選之人,凡是九大門派中人,都應該聽他的令諭行事,各位縱然心懷大忿,也不可壞了規矩,快請各歸席位。”

少林、武當兩派不但來人衆多,而且平日的聲譽,也凌駕其他門派之上。天宏大師,和靜玄道長一齊出言阻止,華山、雪山兩派中人,果然不敢再強行出手,各自緩步退回原位。

李滄瀾朗朗一笑,環視全場一週,說道:“動手過招,自是難免兇險,不知還有哪位肯賜教老朽?”他出手連傷三天門派掌門宗師,不覺間趾高氣揚,口氣託大起來。

天宏大師合掌當胸,道:“阿彌陀佛,老袖原想以切磋武學,點到就收,完成這次比劍之爭,但李幫主出手狠辣,連傷我們九大門派中人,已使老袖難再啓脣相勸各派宗師……”

李滄瀾傲然一笑,接道:“老禪師用心雖然慈悲,但可惜九大門派中冥頑之人太多,看來是有負老禪師一番善決了。”此言一出,全場大譁,九大門派中人,個個怒形於色。

武當派靜玄道長霍然站起身子,怒道:“李幫主乃極有身份之人,怎竟出口污人。”

李滄瀾笑道:“者朽久聞武當派以劍術馳譽武林,不知道長是否肯賜教老朽幾招?”

靜玄道長如何能受得這當面挑戰之辱,當下拔出背上長劍,離開坐位,大踏步向場中走去。

他一離坐,武當席位之上,立時有四個年齡較長,各自拔出長劍,隨在靜玄道長身後,護擁他步入場中。

李滄瀾伸手拔起地上龍頭拐,在手中微一劃掄,呵呵一陣冷笑,欺步向靜玄道長迎去。

李滄瀾方一移步,這邊五旗壇中的王寒湘、崔文奇、勝一清、齊元同也各操兵刃,緊隨李滄瀾身後而出。

海天一叟李滄瀾以“乾元指”連傷三位武林高手,心中自不免油生驕氣。但面對武林奇士武當派掌門人靜玄道長,依然不敢大意,強按下驕狂之氣,抱拳爲禮道:“李某人何幸,得邀請道長見愛,肯不吝武當絕學,讓老朽一開眼界……”

靜玄道長未待李滄瀾話完,冷冷一笑,道:“李幫主力挫咱們九大門派中人,是何等豪氣,現下又何必自謙。但不知李幫主和貧道是單打獨鬥,還是和貴幫幾位壇主一齊下場?”說罷,抱劍後移三步,人已進入四個託劍的道長拱圍之中。

李滄瀾正待答話,陡聞衣袂飄響,王寒湘手弄摺扇,已躍到李滄瀾身側,恭身對他滄瀾道:“幫主神威,連克三敵,應請返座小息。這武當派的‘五行劍陣’可交由屬下等……”

李滄瀾放眼看去,果見武當派出陣的五人,已按金、木、水、火。土的五行方位佔定、五讓一式,右手託劍,左手掐訣,穩如山嶽,蓄勢以待。

李滄瀾心中暗道:王寒湘果然不愧文武全才,心思縝密,高人一等,若不是他提醒於我,幾乎大意誤事了。但他乃生性強做之人,心念雖動,依然豪氣干雲,長嘯一聲,笑道:“久聞武當‘五行劍’與少林‘羅漢陣’天下馳名,數十年來,一直無緣親赴武當山,一開眼界,想不到今天在這斷魂崖上看此名陣,這幹載難逢的機會,李某豈肯錯過。”轉臉對王寒湘道:“王壇主請回,今天老朽要獨闖‘五行劍陣’,見識,見識這曠世的武學……”長笑聲中,一頓龍頭拐,人已緩緩向‘五行劍陣’走去。

“五行劍陣”雖是武當絕藝之一,但數十年來從未聞武當派用過此陣,在場九大門派高手一聽武當派排出“五行劍陣”不由掀起一陣騷動。及至李滄瀾要一人單闖“五行劍陣”這更是罕見罕聞之事,座中諸人不由得交頭接耳一番私議。

李滄瀾橫拐當胸,走近正東方,對那抱劍掐訣的武當高手,微微一笑,也不答話,龍頭拐一揮,一招“直叩南天”直向那道長擊去。

那道長微一側身,一招“宇宙混飩”封架來襲。

兩人這一交手,“五行劍陣”立時起了變化,這正東方道長封架過李滄瀾一招“直叩南天”,虛晃一劍,人忽然向旁側避去。

李滄瀾一得空隙,正待揮劍向靜立中央的靜玄道長攻去,突然人影閃動,那原立正南的道長,已欺身擋住去路,手中長劍一招“兩儀初啓”,幻化出兩朵劍花,分向上下兩路點到。

李滄瀾冷笑一聲,龍頭拐上格下封,將這一招奇襲輕輕化去,未容李滄瀾還擊,那道長又已閃開,原守在西方的道長卻又掄劍攻上。

這一陣五行變化,不過是眨眼之間的事,李滄瀾雖然未爲“五行劍陣”彼進此退的綿連攻勢所困,但心中已暗生驚駭。忖道:這“五行劍陣”果然名不虛傳,今日倒是得加上幾分小心。

他乃生性高做之人,雖然在兩招交接之中;已覺出了“五行劍陣”的歷害,但卻不肯要人相助,當下凝神運氣,靜立待敵。

原來他在這兩招交攻之間,已看出“五行劍陣”不但五人聯合,天衣無縫,而且攻克拒進退之間,含蘊着五行生剋的變化,一不小心,即將爲那五行變化,擾亂心神,被困劍陣之中。

要知以人聯成五行劍陣,不但兼俱了一般五行生剋變化,而且因人的進退攻守,經常帶使全陣說突就變,這等突然的變化,脫離五行生剋變化的常規,縱然是通達五行生剋之人,也難應付這等正反易位,奧奇難測的突變。

李滄瀾乃一果雄之才,機智才華,無不超一等,他連克三敵的驕狂之氣,在經歷五行劍陣兩招變化之後,立時一掃而空,凝神蓄勢待敵。

靜玄道長目睹李滄瀾剎那間以動變靜,由狂做變拘謹,不肯發拐搶攻,心中暗自佩服,忖道:此人果然與衆不同,竟能一瞬間自否驕狂。當下一舉手中長劍,一招“平沙落雁”疾刺過去,左腳同時斜上一步,帶劍陣變化,眨眼之間,五人交互移位,劍光閃動,分由四面八方攻到。

李滄瀾大喝一聲,龍頭拐“雲霧彌天”,舞起一片拐影,但聞一陣金鐵相觸之聲,環攻近身劍光,盡被拐影封架開會。

靜玄道長劍勢首擋銳鋒,和他龍頭拐一觸之下,不但攻去劍勢被直擋開去,而且右臂發麻,手中長劍幾乎脫手飛去,不禁心生驚駭,暗道:此要內功這等深厚,和他動手相搏,倒是不宜力拼,舉劍在空劃了個圓圈。

這舉劍一劃,乃指揮五行劍陣變化的暗號,但見各守方位的四個道長,突然各自轉身,舉劍斜刺過去,四柄長劍,分襲四個方向,而且同時出手,一齊攻到,只要是武功稍差之人,就難免顧此失彼。

李滄瀾看對方攻勢變化,愈出愈奇,心中亦自暗生驚駭,當下一屈左膝,全身突然矮了半截,右腳暗運功勁,用力一旋,手中龍頭拐,隨着疾旋的身軀,環掃一週,把四面同時刺到的長劍,一齊封架開去。不待對方劍陣再有變化,立時長嘯一聲,右腳用力一彈,全身凌空而起,右腕揮動之間,幻化出一處拐影,挾着嘯風之聲,疾向靜玄道長罩去。

他看出對方劍陣變化奇奧,如若只守不攻,處處陷入被動,盡成捱打局面,久必爲人所傷,心念一動,生出反擊之心,架開對方四劍合襲以後,凌空躍起,疾向靜玄道長攻去,而且攻勢凌厲,企圖一擊成功。

靜玄道長目睹李滄瀾凌空下擊之勢,威猛至極,不敢以自己長劍長和他龍頭拐相觸,閃身向旁邊退讓五步,長劍斜指,發動五行劍陣,立時劍氣漫天,幻化成一片劍幕,重重劍影,四面涌上。

李滄瀾一擊落空,身陷環繞的劍光之中,五行穿插遊走,劍勢變化難測。

要知武當派這五行劍陣,和少林派的羅漢陣同爲馳名天下的絕學。不同的是羅漢陣分爲大小兩種陣式,大則以一百零八人排成陣式,威勢更爲強猛,千百年來,只有三個人脫出那一百零八人布成的羅漢陣圖。但十八人組成的小型羅漢陣,雖不若大型羅漢陣圖厲害,但江湖上亦很少有人闖得過。

只見“五行劍陣”迷漫着沖天劍氣,李滄瀾一隻龍頭拐宛如神龍一般,遊走在劍氣之中,東衝西擊。

靜玄道長突然一聲清嘯,封開李滄瀾一拐猛烈攻勢,疾向右側橫跨兩步,霍一轉身,長劍直指,又猛攻而上。

靜玄道長這一舉動,正是指揮“五行劍陣”演變陣式暗示,但聽四位道長齊聲朗嘯,道袍飛翻,疾抽長劍,星換鬥移,互交方位,陣式頓變。

“五行劍陣”一變,立時情勢大異。但見五柄劍,發出呼呼嘯聲,挾着風雷之勢交織成一片劍幕,如漫天濃霧,又似浩瀚無際的千頃波濤,洶涌翻滾,劍勢愈演愈密,倏然之間,僅聞得陣陣風雷之聲,那五位武當道長的身形,已隱沒在那一團劍氣之中。

李滄瀾天生異稟,功力深厚,雖然被這怒海驚濤般的劍幕所圍,但他依然勢如山嶽,並不爲這懾人魂魄的劍勢所亂,一根龍頭拐招招絕學,遊騰於劍氣之中。

海天一叟李滄瀾雖然是一代聚雄之才,武林怪傑,但他以半生歲月沉浸在潛修武學之上,又以二十年時日經營天龍幫,是以雖具驚世的武功,卻未能兼研九宮五行這學,此時憑着一股豪氣,獨闖武當絕藝的“五行劍陣”,雖然未現敗跡,但如想一時之間衝破“五行劍陣”,仍是大不容易之事。

武當派的五行劍陣愈來愈是嚴密,變化愈來愈是複雜,在場高人之中,不少精通五行生剋之學,但看一了陣五行劍陣的變化之後,漸覺眼花絛亂起來。

原來這五行劍陣乃武當派鎮山之藝。其參與五行劍陣之人,都是經過嚴格的選拔、訓練、不但要資質過人,而且才華骨格都要上選之才,每一代中選出七人,五正二副。靜玄道長以一代掌門之尊,親自臨敵,隨出四位道長都是他一輩份中師弟,這五人已浸沉在五行劍陣之學三十年以上時間,不但對五行劍陣反正生克變化,精熟於胸,就是各人的功力,亦都有相當的火候,熟能生巧,巧則窮工變化,是以,五人遊走穿叉出劍的攻勢,大出五行劍陣常規,忽正忽反,奇奧異常,縱是精通五行變化之人,亦難測度其攻守之變。

一陽子看得輕輕嘆一聲道:“江湖上久傳武當派以劍術領袖武林,看來倒非虛傳,他們五行劍陣,確是劍術中極深奧的一門奇學。”

玉靈子點點頭道:“大師兄說得不錯,小弟亦有同感……”一轉臉瞥見楊夢寰聚精會神地在看着五行劍陣的變化,而且時而點頭稱頌,時而搖頭嘆息,大有智珠在握,洞悉先機之概。

玉靈子看得一皺眉頭,低聲對一陽子道:“大師兄素精五行奇術之學,想必盡傳於楊夢寰了。”

一陽子搖搖頭道:“小兄雖然略通此道,但實難談上精通二字,自談不上傳授於他了。”

忽聽楊夢寰自言自語的說道:“可惜呀!可惜呀,庚金、癸水二行,如果多攻兩劍……”

玉靈子冷哼了一聲,道:“胡說八道什麼!”

楊夢寰悚然一驚,轉頭望了師叔一眼,默然垂下頭去。

一陽子見楊夢寰神情,原待開口相詢,轉臉見玉靈子面罩寒霜,不由心中一寒,暗自嘆息一聲,移目向“五行劍陣”望去。

“五行劍陣”陡起變化,李滄瀾神勇力鬥五位武當高手,真是武林罕見之事,只看得在場諸人,摒聲靜氣,個個面呈緊張之色。

天龍席上各旗壇主,一見幫主被層層凌厲的劍氣所困,自是焦急萬分,各擺兵刃,紛紛移步,準備齊攻“五行劍陣”。

王寒湘一見羣情激昂,趕忙躍前阻擋。

王寒湘在天龍幫地位崇高,爲人不僅武功精奧,而且學問淵博,極得天龍幫尊敬,他這出面制阻,果然立時生效。

王寒湘手託摺扇,靜看了一陣“五行劍陣”的變化,點頭微笑,突然朗聲說道:“幫主請先澄清心念,不要急切求功。”微微一頓,又道:“這是武當正五行,請幫主速攻北方,再走南方,以水克火。”

李滄瀾素知王寒湘之能,聽他一叫,果然依言施爲,龍頭拐驀然一招“風雷併發”,直向北方攻去。

他拐勢攻出之時,正是“五行劍陣”庚辛、壬癸兩行位置相互移換,吃他凌厲的拐風一衝,兩行移位受阻,“五行劍陣”立時微現混亂。

李滄瀾一擊得手,立時一個轉身,返攻南方丙丁之位,龍頭拐疾施“分雲取月”撥架開乙木、辛金兩位合擊劍勢,直向固守丙丁之位的道人攻去。

他這招搶制先機的猛擊,使微生混亂的“五行劍陣”,交第稱位的變化受阻,全陣頓時情形混亂。

靜玄道長舉起手中長劍,在空中轉了兩轉,四位道人忽然變換移位方向,混亂的“五行劍陣”陡然間又穩定下來。

王寒湘冷眼旁觀,洞悉機先,立時又高聲叫道:“幫主請攻已術,再返攻辛金,‘五行劍字’已經以反代正了。”

李滄瀾是何等才智之人,言甫入耳,招術同時發出,龍頭卷帶嘯風,攻向乙術之位,同手一記劈空掌風擊向辛金之位。

武當派的反“五行劍陣”剛剛變成,尚未來及發動攻勢,被李滄瀾搶先一拐一掌,劍陣又形紊亂。

靜玄道長大喝一聲,長劍揮去,疾攻三招,迫得李滄瀾揮拐接架。就這一緩之勢,反“五行劍陣”立時又恢復原位,一劍連綿出手,又把李滄瀾困入劍陣之中。

這一變化,激怒了一代梟雄的李滄瀾,長眉一揚,殺機突起,龍頭拐一招“神龍出水”,攻向癸水之位,反手一記乾元指,疾截向丙火之位。

他這“乾元指”威力強猛,非同小可,指風所及慘叫之聲隨起,守在丙火之位的一個道人身軀陡然直飛起來,摔到兩丈開外之處。”

他一擊得手,不容對方劍陣再生變化,第二次運氣行功,“乾元指”連續點出,一縷指風直指向乙木地位,但聞一聲悶哼,又一個道人的身軀飛摔去出。

李滄瀾搶制先機的猛攻,使對方劍陣變化受阻,藉機施展絕學,連用“乾元指”神功傷了兩人,“五行劍陣”五去其二,不但威力大減,而且劍陣已難再行推動。

靜玄道長眼看兩位師弟傷在李滄瀾“乾元指”下,悲忿至極,這是數百年來武當派從未有過的挫辱,急怒之間,頓忘利害,大喝一聲,欺身直進,揮劍猛攻。

李滄瀾哈哈一笑,道:“好!這纔是憑真功實學的打法。”反手架開長劍。

武當、少林,在江湖上同受天下武林尊仰,聲譽至高。此番當着天下英雄之前,竟被海天一叟李滄瀾單拐只掌,擊破武當鎮山之藝的“五行劍陣”,這實是奇恥大辱之事,靜玄道長急怒之間,掄劍猛攻李滄瀾。

李滄瀾獨破名馳天下的“五行劍陣”,不由得豪氣驕態隨念而生,架開靜玄道長一劍猛攻之後,振腕揮拐,伸縮之間,已居然攻出三招。

靜玄道長性急之下,早把個人生死利害,置於度外,眼見李滄瀾三招連環攻到,他竟然不避不讓,氣納丹田,力貫劍身,點、挑、壓連綿翻起三朵劍花,但聞一陣金鐵交嗚,火花閃動,硬封擋了三拐猛烈的擊襲。

兩人這一交手,皆是全力施爲,靜玄道長力封三拐,只覺右臂痠麻,虎口欲裂。心中一凜,忖道:人云李滄瀾天生異稟,神力超人,此言實在不假,他既有過人之神力,兵刃又極爲沉重,我怎能和他硬較功力,這豈不是以已之短對人之長嗎?

心念一動,趕忙收斂心神,步踏中宮,氣歸丹田,以心行氣,以氣領劍,竟施展出武當開山絕藝“太極劍”來。

這“太極劍”乃武當鼻祖張三丰所創,施展開來真是靜如山嶽,動若江河,李滄瀾那凌厲剛猛的拐勢,被靜玄道長所施“太極劍”粘、彈、震、引、化、卷、卸幾種絕柔的巧勁一一解化,漸漸扳回劣勢。

站在一側的兩位武當門下的道長,一見掌門人靜玄道長驟改劍招,搶回失去的機先,不覺勇氣陡增,斷喝一聲,身形暴長,雙雙掄劍聯攻而上。

三人聯劍出手,威力雖不若“五行劍陣”來得驚人,但這一場拼博,並不憑藉陣形變化,而全在真才實學上分高低,一時間劍花朵朵,拐影如山。

李滄瀾偷眼四望,只見四座高手,都在磨拳擦掌,躍躍欲動,心知不能戀戰,必須速戰求功。當下冷冷一笑,拐影中抽出左手,暗集功力,右拐直襲靜玄道長,左手運起“乾元指”突向左側那道人猛擊過去,這乃是李滄瀾蓄勢而發,有心一施。一擊之力,勢如山崩,但聽一聲悶哼,那道長連人帶劍被震出七八尺開外。

就在“乾元指”震飛那道長的同時,翻腕抽回襲向靜玄道長的拐勢,突變一招“神龍入雲”,挾帶起一陣尖嘯,直向正前方那道人的長劍迎去,但聽一聲金鐵交震之音,那道長的長劍脫手而出,一道銀光,劃空而過,飛落出一丈多遠。呼吸之間,龍頭拐反封靜玄道長,左掌同時間又劈出一掌,那道長已知李滄瀾掌力厲害,那敢硬接,挫腰移步,橫閃三步,讓開一擊。

指顧間李滄瀾又擊退二人,靜玄道長心知今日之會,武當派威名喪盡,心中一陣難過,血騰氣翻,臉色鐵青,慘笑一聲,振起餘勇,劍招一緊,全力反攻而上。

那躍退一側的道長見掌門人全力攻上,也一掄長劍,疾攻李滄瀾左側,李滄瀾暴喝一聲,未容他腳落實地,乾元指力已猛襲過去,但聽一聲悶哼那道長已翻身倒地。

這時四周響起一片步履之聲,在場各門各派中人,齊向場中欺去,形勢頓形緊張。

天宏大師合掌當胸,喧了一聲佛號,道:“我佛請恕弟子罪過,今日之局,弟子不得不妄動嗔唸了!”霍然站起身子,羣僧一見掌門方丈站起身子,紛紛隨着起身。

玉靈子低聲對一陽子道:“咱們如果再不出手,只怕九大門中人,真要誤會咱們崑崙派和天龍幫有什麼默契勾結了。”也不待一陽子答話翻腕拔出寶劍,縱身一掠,直向場中飛去。

一陽子、慧真子一見掌門人出手,一齊離座,飛躍追去。

這時,天宏大師已到場中,氣納丹田,高聲說道:“諸位道友施主,快請各歸原位,老袖想試試李幫主‘乾元指’的威力。”

這聲大喝,有如春雷貫耳一般,全場無人不聽得字字入耳,各派中人見天宏大師要親自出手,果然各自歸回原來座位。

這當兒,場中劍光拐影,正打的激烈絕倫,靜玄道長眼看四位師弟,盡傷在李滄瀾的手下,心中悲憤已極,盡展全身絕學,以命相博。

但李滄瀾天生奇稟,神力驚人,拐勢奇重無比,而且武學淵博,兼通各派武功,靜玄憑一般銳氣和李滄瀾單打硬拼,初時尚可平分秋色,但交手十幾回合,漸覺不支,劍勢逐漸緩慢,李滄瀾拐風卻是愈打愈強勁。

天宏大師慈目環掃了倒臥被擊的武當四位道人一眼,高聲說道:“道兄暫時退下,讓老袖見識一下李幫主的絕學。”

靜玄道長心懷大忿,哪裡肯聽,劍勢一變,攻勢反而更加凌厲。天宏大師目光何等銳利,目瞧陽靜玄道長氣力漸弱,已成強弩之未,如再不替他下來,二十回合之內,必將傷在他滄瀾的手下。救人心切,顧不得有失禮舉動,大聲喝道:“各位既然推選老鈉主持這場這場比劍事宜,豈可把老袖之言,當作過耳東風。”縱身而上,潛運真力,一招“兵山超海”擊向兩人之間,強猛的勁道潛力,排山般直撞過去,迫的兩人各自退了兩步。天宏大師卻藉機躍執法在靜玄道長身前,合掌勸道:“老衲見這場比劍的主持身份,請道兄退回本位。”

靜玄道長雙眉微微一揚,冷然說道:“李幫主好辣的手段……”

李滄瀾臉色一沉截住天宏大師之言說道:“動手過招,難免傷亡,老禪師不必大發慈論,但請出手就是。”

天宏面容一整,莊肅說道:“既然如此,老袖恭敬不如從命。”正待欺身搶攻。忽聞身後響起玉靈子的聲音,道:“老禪師德高望重,豈可輕易出手,這一陣讓我們崑崙派打吧!”

天宏大師轉頭望去,只見崑崙三子並肩而立,各人長劍都已拔在手中,一臉堅決之色。只好合掌而退,道:“三位道兄請自珍重。”

玉靈子微微一笑道:“適才李幫主說的不錯,動手相博,自難免要有傷亡,不過生死之事有時非人力所能決定,老禪師請回席位,崑崙三子埋骨這斷魂崖,死而無憾。”

九大門派中人原都認爲崑崙三子和天龍幫有着勾結,聽得玉靈了幾句豪氣干雲之言,心中疑念頓消。

李滄瀾冷冷望了崑崙三子一眼,道:“三位當真準備要和老朽拼命嗎?”

玉靈子笑道:“李幫主儘管施展絕學,崑崙三子已抱必死之心而戰。”滄瀾拂髯大笑,道:“既然如此,三位就請聯劍出手吧!”

忽見王寒湘搶前兩步,躬身對李滄瀾道:“幫主連克強敵,豈可再戰崑崙三子,這一陣由屬下代幫主一戰如何?”

李滄瀾一皺眉頭,還未來及開口,王寒湘又急聲說道:“幫主請稍養精神,少林派羅漢陣威勢尤勝五行劍陣……”

李滄瀾徽微頷首接道:“崑崙派分劍法乃馳名武林之學,你要小心應戰。”

王寒湘微微一笑道:“屬下請幫主放心,雖以寡抵衆,但已蒙紅黑兩壇主,答應幫屬下並肩迎敵。”

說完活,一舉手中摺扇,齊元同、崔文奇聯袂躍入場中。

玉靈子望了師兄師妹一眼,笑道:“咱們無緣領教”乾元指”神功絕學,但能各自單拼三旗壇主,也是一件大爲榮幸之事,崑崙派在江湖上的榮辱,也全在這一戰了。”他這幾句激勵之言,實則無疑下令一陽子、慧真子和天龍幫三旗壇主以命相搏。

玉寒湘冷笑一聲道:“且莫大言不慚,看今日鹿死誰手?”

玉靈子看對方三旗壇主之中,以王寒湘武功最高,一擺手中長劍,直奔向王寒湘迎去。

全場中人聽得兩人鋒芒相對之言,已知彼此都存了以命相拼之心,個個聚精會神瞧着場中幾人舉動。

眼看雙方即將展開搏鬥,忽見一條人影由崑崙派席位之上,凌空而起,疾如出塵鷹隼一般,飛落崑崙三子身後五六尺處,大聲叫道:“三位師長暫請住手,弟子有事稟告。”

玉靈子劍勢已經出手,聽得楊夢寰大叫之言,只好挫腕收劍,向後退了三步,回頭怒道:“你已不是崑崙門下之人,這等大呼小叫幹什麼?”

楊夢寰霍地拔出佩劍,拜伏地上,說道:“掌門師尊縱然不認弟子是崑崙門下,但弟子卻不敢忘負師門教養之恩,祈望掌門師叔下顧弟子一片赤誠,准予重返門牆,讓弟子代三位師長出戰,弟子死也瞑目九泉了!”

玉靈子冷冷說道:“你既非本門中人,你要如何均可,問我做甚?”

楊夢寰舉劍架在頸上,星目中淚水滾滾而下,位道:“弟子身受師門十二年栽培之恩,但卻不能爲師門稍盡心力,掌門師叔如不答應弟子出戰,弟子就自絕於三位師長面前,也可略表一點崇敬師長之心。”

突見白影閃動,沈霞琳捷似掠波燕剪一般,由崑崙派席位上躍飛到楊夢寰身側,屈膝和楊夢寰並肩跪下,拔出背上寶劍說道:“寰哥哥要是死了,我也是不能活在世上。”她臉上毫無激動之情,說話聲音也十分平靜,但眉宇間,卻現出一片堅決之色。

慧真子嘆息一聲,道:“二師兄請成全他對師門一番孝心吧!如迫他自絕而死,倒不如讓他們死在天龍幫人手中!”

玉靈子轉顧大師兄一陽子一眼,只見他臉上一片憂急之色,靜靜站在一邊,瞧着並肩而跪的楊夢寰和沈霞琳,暗自一嘆,道:“好吧!你們自己找死,我也無法阻擋你們!”緩步向崑崙派席位之上走去。

楊夢寰拜伏地上,說道:“弟子叩謝掌門師叔破格施恩,準弟子重返門牆。”

玉靈子一言不發,直向席位之上走去。一陽子、慧真子,緊隨玉靈子身後退歸席位,武林之中,掌門人權威極重,王靈子不置可否,一陽子、慧真子也不敢隨便開口。

楊夢寰一拜起身,回頭對沈霞琳道:“師妹請回咱們席位上,我一個人出手就可以了!”

沈霞琳搖搖頭,笑道:“我站在這裡看也是一樣,你如打不過他們時,我好幫你。”

楊夢寰已知她對自己情愛重過生死,再勸她也是無用,一橫手中長劍,向前走了兩步,指着王寒湘道:“你們一起上吧!”

王寒湘、齊元同曾在峨嵋山萬佛頂上見他和人動手,那時楊夢寰身負重傷,奄奄一息,現下聽他口氣這般狂做,不覺怒火高燒。玉寒湘因見他曾和趙小蝶、朱若蘭尋書絕壑,乘鶴而去,心中聯想到這段時日之中,他可能已得二女傳授了什麼絕學。但這等短暫時間之中,縱是聰明無比之人,也難有什麼太大的成就。

齊元同卻是按不住心頭怒火,冷笑一聲,喝道:“好狂傲的口氣,就是崑崙三子,也不放在本壇主的眼中。”

楊夢寰大怒道:“你敢出口傷人!”長劍一招“笑指天南”疾刺過去。

在座九大門派中人,眼看崑崙三子不戰而退,卻讓門下弟子出戰,大都不滿,暗罵崑崙三子,貪生怕死,卻讓弟子去白送一條性命,有些人索性轉過臉去,不再瞧場中動手情形。

要知王寒湘、齊元同、崔文奇,都是江湖上久負盛名之人,楊夢寰不過是個二十左右的少年,崑崙三子縱然傾囊把絕技相授,但火候不到,決難是天龍幫三旗壇主的敵手。

且說齊元同一見夢寰長劍疾刺而到,左手青鋼輪斜出一封,反向長劍上面迎去。他這青鋼雙輪,本是專門鎖拿敵人兵器的外門兵刃,一封之勢,暗含真力,想一舉震開、或奪下夢寰長劍,同時右手的青鋼輪一招“毒蟒出穴”反向夢寰前胸擊去。

楊夢寰一見齊元同出手狠毒,雙輪上封右擊,同時併發,本想以《歸元秘笈》上絕學還擊,正待出手還擊,忽然心中一動,暗自忖道:我以一個江湖後輩,代師門獨鬥天龍幫久負盛名的內堂壇主,正是我揚名吐氣的大好時機,又何必急切求勝呢。心念一動,抽劍轉身,施展出“五行迷蹤”步的身法,輕盈的隨着擊來的凌厲攻勢只一轉,齊元同但覺人影一閃,左輪壓力一輕,兩招全落了空。

楊夢寰閃開齊元同的一招攻勢,卻不還擊,滑步欺身,人已到了崔文奇的身側,道:“你怎麼還不出手,當真想看熱鬧不成?”

崔文奇正在注意着場中情形,他雖早知楊夢寰的“五行迷蹤”奇奧難測,但無論如何也未想到他曾在與人拼搏的時候,竟能夠分身閃到自己面前,是以他一聽夢寰之言,不由心頭一凜,暗道:在短短的時日中,看情形,此人武功似又精進許多,今日之戰,倒真不可輕敵了。

崔文奇心念在轉動,人卻絕不遲疑,一怔之間,人已向後退了兩步,氣運雙掌,蓄勢待敵。

但楊夢寰此時已存了報恩師門,戲弄羣雄之心,雖然向崔文奇挑逗了一句戲言,卻並未出擊,他一見崔文奇驚退,運功戒備之色,向他微一冷笑,轉身舉步,正待向場中躍去,猛覺身後一涼,一股勁風已破空襲到。

變化突然,楊夢寰要想停步讓敵,已是遲了一步,但他乃絕頂聰慧之人,知道偷襲之人,必是齊元同,這時他心惱齊元同的背後偷襲,爲了應付這時腋之變,他不再顧忌,左手一舉一帶,順着襲來的勁道一劃,竟施出那《歸元秘笈》的“接陰導陽”神奇絕學。

楊夢寰接過齊元同襲來的勁道,轉眼一望,笑道:“久聞王壇主武功蓋世,請代在下接一招吧!”左手一翻一送,那突襲而來的勁風,疾向王寒湘擊去。

王寒湘站在一側,因見楊夢寰閃讓的身法神奇,正自驚異,陡覺一股勁風,迎面直撲而來,一時之間,尚未看清這股力道是楊夢寰借用齊元同的內力擊來,揮掌一接,兩股強猛的潛力一交,齊元同、王寒湘各自被震退了一步。

原來齊元同目睹楊夢寰身法奇臭,心中殺機突起,右手青鋼輪交到左手,運起劈空掌力擊去。那知此時楊夢寰已非昔年可比,不但內功精進,而且學得不少《歸元秘笈》上記載的奇奧之學,朱若蘭相愛情重,特地把“導陰接陽”的借力打力手法傳授於他,楊夢寰初度試用,竟然得心應手。

這一借力打力奇奧手法。增強他少信心,但卻使觀戰的高人個個心生驚奇。

慧真子微微一笑,轉臉對一陽子道:“大師兄,這年來寰兒的武功,似精進很多,將來光大咱們崑崙派的門戶,看來非他不可了……”忽然想到玉靈子尚未答允准許楊夢寰重返師門,慌忙住口不說。

楊夢寰借力一擊,轉身挺劍反奔黑旗壇主開碑手崔文奇刺去。他存心要替師門爭光,想激起三人怒火,要他們一齊出手。

崔文奇在江湖之上身份極高,如何能受楊夢寰撩撥之氣,大喝一聲,一掌擊去。他被人譽爲開碑手,掌力有碎石開碑之力,強猛的掌力,直逼過去。

楊夢寰一看崔文奇忍不住出手,朗朗一笑,轉身一招“穿雲取月”閃閃劍光,直向王寒湘刺去。王寒湘冷笑一聲,凝立不動,暗中卻運集功力,蓄勢以待。

直到楊夢寰劍勢刺到,才陡然一側身軀,右扇左掌一齊攻出,鐵骨扇合點前“步廊”要穴,左掌卻擊向夢寰左肩。這以靜制動的反擊,看似平淡無奇,實則極難閃避,一陽子看的暗道一聲要糟。

忽見楊夢寰左手疾出,手腕翻轉之間,五指猛向王寒湘擊來左腕脈門要穴上扣去,右手長劍疾收,橫胸上封,架開了摺扇。

他這擒拿、封襲的手法,都是《歸元秘笈》上記載的武功,和一般常見的手法不同,剎那間攻守易勢了,王寒湘反而被迫的縱身向後躍退。

楊夢寰逼退了王寒湘,齊元同和崔文奇已分由左右兩側攻來,齊元同輪影滾滾,化作一轉青光罩,崔文奇三才錘一點,“巧打金鈴”破空錘風,疾點而到。

九大門派中人,眼看天龍幫三位名重江湖的壇主一齊出手,不覺激起同仇敵汽之心,青城派松木道長,拔出背上長劍,縱身一躍直向場中飛去。

沈霞琳聽得身後衣袂飄風之聲,回頭擋住了松木道長去路,道:“我寰哥哥本領大得很哩!不必去幫助他啦!”

松木道長,本有出手之心,但經霞琳一攔,倒不便強行相助,一時間進退不是,索性橫劍站在沈霞琳身後,就近看幾人動手相博的情形。

只見楊夢寰長劍擺舞,隨着飄忽的身法,一閃身軀,避開齊元同、崔文奇合擊之勢,放手還擊,忽而振劍刺向王寒湘,忽而振劍刺向齊元同,天龍幫三個盛名甚高的壇主,竟然無法勝他。

九大門派中人,眼瞧楊夢寰以一抵三,不但毫無敗象,而且劍勢如龍,看着向三人猛攻,無不暗生敬佩。

忽聞楊夢寰大喝一聲,欺身向開碑手崔文奇猛攻過去,長劍搖舞,幻化出朵朵劍花,崔文奇眼看着對方劍光耀目,攻來之勢,兇詭難測,心知要糟,不敢揮錘封架,一收丹田真氣倏忽之間,向後退了三步。

楊夢寰冷笑一聲,道:“你還走得了嗎?”一側身,迅快無比地欺身而上,避開了齊元同攻襲後背一輪,劍隨身進,疾向崔文奇追刺過去。

他這迅快的搶攻之術,乃《歸元秘笈》上記載之學,乘敵之危,蹈隙而攻。崔文奇只見欺進之勢來得太快,如影隨形一般追到,封架閃避,均來不及,略一怔神,左臂已中了一劍,只覺一陣劇疼,不自主又向後退了兩步。

王寒湘大喝一聲,縱身疾躍而起,摺扇搖揮下擊,灑下滿天扇影。

九大門派中人,目睹王寒湘攻勢凌厲,個個爲夢寰擔心,大部分人站起身子,準備搶救。

忽見楊夢寰左手一拂,借力躍起,右手長劍振腕上點,反向下罩扇影之中迎去。這一招正是《歸元秘笈》上記載的“一樹鐵花”,長劍已入王寒湘下擊扇影之中,忽然旋起一片銀芒,只聽而人同時一聲大喝,一齊由空中跌落下來,王寒湘握扇臂上鮮血直向下滴,楊夢寰卻反手一劍,橫向齊元同斬去。心中大生驚駭,左手青鋼輪一招“力屏天南”夢寰長劍,右手青鋼輪一招“推波助瀾”直向夢寰前胸擊去。

哪知楊夢寰橫削的長劍將和輪影相觸之時,陡然一沉右腕,長劍忽然斜斜刺出,避開了齊元同左手封劍輪影,反向齊元同擊來的右腕上迎去。

這一劍用得巧妙無比,搶盡先機,齊元同右腕正好向楊夢寰劍尖上撞去,被迫得自動收輪而退。

楊夢寰大喝一聲,忽地欺身而進,刺出長劍不收,振腕微微向上一揚,逼齊元同握輪左手自動向外一讓,門戶大開,楊夢寰卻沉腕一劍,刺在齊元同大腿之上。

他在片刻之間,連施《歸元秘笈》上記載的奇異劍招,劍傷天龍幫三位壇主,不但使天龍幫中高手心寒,即是九大門派中人也一個個大感驚駭。

沈霞琳笑意盈盈,面如春花,泛上了內心的喜悅,她高興地轉臉望了三位師長一眼,但見三位師長一臉困惑之態,驚愕地怔在當地,她微微一笑,把要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緩緩地向場中望去。

楊夢寰指顧問連傷天龍幫三位頂尖人物,卻無半點驕狂之態,他靜站場中,臉上微露笑意,向躍退一側的王寒湘、崔文奇、齊元同環視了一眼,道:“承讓,承讓……”

王寒湘、崔文奇、齊元同都是成名江湖的人物,今天當着天下英雄,竟傷在崑崙派門下弟子手中,真是數十年英名毀於一旦,實是平生奇恥大辱。及見楊夢寰神氣定穩地站在場中,向自己發話,不由百脈噴張,一股怒火,冒上心頭,未容楊夢寰話完,崔文奇已大喝一聲,一抖手中軟索奮不顧身,一招“毒蟒吐信”,直如一支流矢,向楊夢寰面門擊去。

楊夢寰心知崔文奇力能開碑碎石,功力深厚,這一招奇襲,自不便以劍對擋,身軀微側,左掌順着襲來的錘風,輕輕一撥,稱步欺身,一抖長劍,直向崔文奇刺去。

崔文奇攻勢奇速,但覺身軀一震,攻出的錘勢,竟被人輕輕一撥,便失去了準頭,心頭正自錯愕,驟覺眼前銀光一躍,長劍已到。

開碑手久歷江湖,身經百戰,應敵經驗極是豐富,這時眼見長劍刺到,猛提一口真氣,一抖腕,疾收三才錘,雙臂搖揮,三才錘勢如游龍,旋如風輪,硬封攻來劍鋒,同時猛一矮身,向後急退三步。

楊夢寰攻勢未收,陡聞右側一聲冷笑,耳際掠起一股劃空風聲,齊元同右輪護胸,左輪一招“晨曦初現”,直罩而下。

錘風輪影,前攔後阻,楊夢寰兩面受敵,同時長劍正被三才錘凌厲的勁風所牽制,欲抽不能,局勢頓形緊張。

慧真子正待躍出接應,忽聽沈霞琳叫道:“師父,不要緊,寰哥哥本領可……”

沈霞琳“大”字尚未出口,只聽場中一聲金鐵大震,陡然兩條人影倏地飛震四五步外。

九大門派中人,一見場中震飛起兩條人影,不由一陣騷動,紛紛向場中望去,卻見楊夢寰神采飛揚,持劍靜立場中。

原來楊夢寰因兩面受敵,要想閃避已是不及,情急之下,只得再度施展“導陰接陽”的手法,一引崔文奇軟索三才錘,直迎向齊元同攻來的輪上擊去,讓他們先硬拼一招,自己卻用“五行迷蹤”步法閃隱一旁。

王寒湘一看齊元同、崔文奇一招硬拼,各被震開,不由怒火更熾,一咬牙,忍住右臂的劍創,鐵骨折扇交遞左手,一聲斷喝,道:“好奇奧的武功,果然了得,待我王某人再來領教幾招……”說話聲中,人已躍起,扇影一閃,直向夢寰“期門穴”點去。

楊夢寰見鐵扇攻到,倒提長劍,移步旋身,一招“十面威風”,幻化出一層層劍幕,避開一招,猛地翻右腕,長劍疾出,勢如怒龍出海,反向主寒湘刺去。

王寒湘久歷大敵,自知分光劍的厲害,左手一擡,鐵扇護喉,一緊雙眉,猛吐右掌,一陣奇猛的力道,逼阻住夢寰進逼之勢:。

二人再度交手,各展絕學,只見扇影點點,劍光森森,尤其王寒湘存心洗雪傷臂之辱。扇影之中,不時乘機揮動右掌,着着俱是專尋夢寰要穴攻擊。

崔文奇,齊元同雖被震退,不過只感一陣氣血浮動,經過運氣調息,各自暗中一試,知道內腑未曾受傷,二人互望了一眼,各擺兵刃,分由兩邊攻上。

陡然,天龍幫席上,響起了一聲朗笑,李滄瀾已飄身而出,龍頭拐揮擺兩下,兩道勁力,分阻崔文奇、齊元同二人的去路。李滄瀾來到場中,目掃羣豪一眼,道:“王壇主請住手……”

王寒湘猛攻一招,扇影頓斂,身形一合,已落到李滄瀾身側。

海天一叟手持長髯,緩緩向夢寰走去,口中說道:“小兄弟果然了得,真是英雄出少年,想不到崑崙門下,竟有這等奇才,實令老朽傾羨,今天機緣難再,老朽不才,願意領教小兄弟兩招絕學……”

楊夢寰面對海天一叟,胸際驟然掠過李瑤紅的情影,不由得一陣猶豫,隨口應道:“後學小輩,承蒙過獎,在下爲了尊重你是一幫之主,願意禮讓三招……”

楊夢寰因一時意亂,這幾句話本是無心之言,但李滄瀾卻誤以爲他是有意相辱,冷笑一聲,道:“好狂妄的娃兒,你就自信能逃得過老夫三招嗎?也罷,既是如此,你就接老夫一招試試罷。”霍地身形暴矮,右手一揮,龍頭拐一招“伏地追風”,疾現夢寰下盤掃去。

楊夢寰原地不動身肩不晃,猛提一口真氣,身子凌空而起,半空中身形疾變,劍演“滿天飛花”,但見銀光亂抖,直向李滄瀾灑罩而下。

李滄瀾翻腕收拐,倒仰身軀,招變“觀星測鬥”直迎千點劍花,藉機一展腰,站起身子,揮動龍頭拐,霎時間,拐影滾滾,層疊如山。

楊夢寰也一緊長劍,演出師門絕藝分光劍法,不時也幻變幾招《歸元秘笈》上的奇招,寒光絛繞,勝如風雷。

李滄瀾功力深厚,龍頭拐展開劃空長嘯,楊夢寰不敢以手中寶劍和他沉重的拐勢相觸,未免失去很多搶制先機的機會,相形之下,逐漸被迫落下風。但他每每被拐勢逼的將要落敗之時,就突然攻出了一招出人意料的奇奧劍勢,迫退李滄瀾,扳回劣勢。

轉瞬之間,雙方已相搏三十餘招,仍然是個不勝不敗之局。

李滄瀾看楊夢寰和自己力拼了三十餘招不敗,而且劍勢綿綿,愈打愈穩,心中既驚且怒,正待運集內功,全力反擊,忽聽楊夢寰大喝一聲,劍勢突變。

他經過這一陣搏鬥時間之後,對朱若蘭、趙小蝶所授《歸元秘笈》上的劍招,漸次熟練,振劍搶回主動,着力迫攻。

李滄瀾武功雖強,但因楊夢寰攻出劍勢奇詭難測,寒鋒指襲之處,都是人必救的要害大穴,片刻間強弱易勢,李滄瀾反被楊夢寰奇奧的劍招變化,逼得步步後退,空有着世無匹敵的神力,因拐勢受制,無法施展。

在場中九大門派中,眼瞧楊夢寰獨鬥名重一時的天龍幫三旗壇主之後,仍有餘力獨鬥海天一叟李滄瀾,替九大門派挽回了連番失利之辱,不禁油然生出敬慕之心,個個聚精會神,目注場中。

天龍幫中羣豪,正好和九大門派中人心情相反,他們眼瞧生平中從未挫敗過的龍頭幫主,漸被迫落下風,人人心情浮動,蓄勢向場中欺去。

原來兩人眼瞧楊夢寰劍招奇奧,愈戰愈是沉着,大有擊敗李滄瀾的希望,敵汽同仇,對着夢寰劍傷峨嵋門下弟子之事不但不再記恨,反而生出愛護之心,目睹天龍幫屬下羣豪欺向場中,怕夢寰在勝得李滄瀾之後,受人羣攻,故均離席而起,走入場中準備出手護援。

這兩人一帶頭,九大門派中人,個個都相繼起身走入場中。

天宏大師心知羣豪正值激動之時,若如出面相阻,不但難以收效,且將觸犯衆怒,暗裡嘆息一聲,也緩步向場中走去,準備在楊夢寰、李滄瀾分出勝敗之時,及時防制羣毆慘局。

忽聽李滄瀾大喝一聲,龍頭拐一招“玄鳥劃沙”,逼開楊夢寰的劍勢,振腕一指,猛截過去。

他這獨步江湖“乾元指”神功,不但威力奇效,而且運用隨心,一施展出來從未有人能躲得過去,但見楊夢寰身軀應手而起,在空中連翻了幾個筋斗,摔在地上。

沈霞琳驚叫一聲,當先向夢寰奔去。

九大門派中人似乎都極關心楊夢寰的生死,大都圍了上去。

天宏大師合掌當胸,用極低沉的聲音說道:“好利害的‘乾元指’……”忽聞身後羣雄驚譁笑語,不禁轉頭向後一瞧。

只見楊夢寰已由地上站了起來,閉目靜立,運氣調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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