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陰險義弟

這時,風雪逐漸減少,屋外梅林,經這風雪一摧,吐豔竟收,萬株梅樹,一片花海,紅白交輝,香氣襲人。

老和尚停步凝目,望着那萬樹盛開梅花,心底中泛起來無窮感慨。如果一個人能擺脫塵寰間一切情愛牽纏,無憂無慮地嘯做山林,打發去那悠悠歲月,既不費心機,又無煩惱,多好!自己本已是避世遁禪的人了,世間一切事物,原已和自己無涉無關,那曉得力霞琳這個孩子,又捲入是非漩渦,當前重重磨折,已是心神憔淬,更不知最後是一個什麼結局?

這是個極難思索透澈的問題,看去很簡單,想起來卻十分繁雜,澄因望梅出神,思索良久,仍難想出個所以然來。

再說玄都觀主和玉蕭仙子各出全力,搶登斷崖,兩人輕功不相上下,登上峰頂,仍然是並肩聯袂,一步不差。

玉蕭仙子陡然收步,揚起手中玉蕭,遙指前面一座突出的高峰,道:“那座峰腰間,有一片突出冰岩,下臨千丈絕壑,掉下去非摔個粉身碎骨不可,咱們在那冰岩上動手,就是分不出勝負,只要有人用力踏裂那積冰也可能掉在山谷中摔死。”

一陽子淡淡一笑,道:“姑娘別具匠心,選的地方實在不錯。”

玉蕭仙子臉色突地一變,溫道:“你看此處距那高峰有多少路程?”

一陽子吃力一打量,笑道:“大約有二十里左右。”

玉蕭仙子冷笑一聲,道:“這段行程總不能白白地放過,咱們邊走邊打如何?”

一陽子仰臉一陣呵呵大笑,道:“妙極!妙極!姑娘果是名不虛傳。”說罷,翻腕指出一劍。

玉蕭仙子突然向前一躍,反手一蕭點去。

一陽子揮劍架開玉蕭,一挫腰,人劍飛起,疾如流星,指襲後背。

兩人一面走一面打,既要搶在前面,又要攻敵防襲,各出生平絕學,打的花樣百出,但見漫天大雪中劍舞蕭飛,兩條人影隨着起伏的山勢,盤旋交錯,忽高忽低,轉眼間已到數十丈外。待慧真子聽得澄因大師警言,趕上峰頂,兩人已到了六七裡外。

她佇立峰頂,心中暗自發愁,四外盡都是綿連不絕的羣山,到哪裡去找兩人呢?

突然問,正東方陰雲下遙現一點黑影,快如破空流矢,倏忽間已到慧真子站的峰頂上,待她看出那是朱若蘭養的大白鶴時,巨鶴已掠空飛過。

慧真子心中一動,暗道:這巨鶴既在此地出現,如不是朱若蘭遣送夢寰回來,定是她親身到此……

心裡想着,不覺轉臉向那巨鶴望去,只見一點黑影在空中流動瞬息間隱沒不見,低頭見峰下怒放梅花,如錦如繡,風雪中越覺得繽紛耀目,傲冠百花。

忽然間一條人影,在那梅林中一閃而逝,慧真子心頭一震,正想縱身躍下斷崖,入林察看,心中突又一動,反而轉身向後遲去,然後借岩石松樹隱身,復登峰頭,藏在一株巨鬆後面,凝神下看。

足足等了有一頓飯工夫,才見那梅林濃密之處,走比一個奇裝少年,因爲距離很遠,又下着雪,慧真子目力雖然很好,也難看清那人形貌,但從衣着體形上看,可辨出那人既不是楊夢寰,亦非朱若蘭,好像在哪裡見過他部身裝束,但一時間卻想不起來。

只見那人借梅樹掩身,向霞琳住的茅舍處走去。

距茅舍大約還有十幾丈遠,霍然縱身躍上梅樹,競施展出輕功,踏樹飛渡,快到茅舍時,突然停下,一飄身,落在屋頂上面。

慧真子看得暗吃一驚,忖道:此人輕功不凡,童淑貞絕非敵手,如不及時趕去救援,只怕要出差錯,當下顧不得再隱身形,疾躍下峰,直撲茅舍。

慧真子全力急奔,快似出雲飛車,不過片刻之間,已近茅舍,只見那人微閉雙目,盤膝坐在屋頂,似是正在運氣調息。澄因大師已搶先一步趕到,站在屋頂一側,手橫禪杖,蓄勢戒備,兩人相距,也就不過有六七尺遠近,但那少年卻視若無睹,仍然閉目靜坐。慧真子停住步,仔細看那少年兩眼,只見他面如冠玉,美似處子,手套金環,背插一支奇形長劍,端坐雪中,神定氣閒,不禁一怔,喝問道:“你是什麼人?”

那少年慢慢睜開眼睛,目光一轉,橫掃了慧真子和澄因一眼後,笑道:“二位真是健忘得很,咱們在祁連山中見過一面,不過才隔半年,兩位怎的就忘記了呢?”

要知當時陶玉傷脈正重,除了一陽子替他推拿穴道,印象較深之外,澄因和慧真子都不過是一瞥而逝,如何能記得清楚;但他數度夜入三清宮,暗探茅舍,已見了崑崙三子和澄因數面,隱身絕峰看玄都觀主力鬥玉蕭仙子時,更從幾人言詞之間聽得很多內情,他本是極端聰明之人,把聽得許多片段之言,聯起一想,心中早已瞭然,崑崙三子在祁連山中大概經過,知慧真子和澄因都是當時在場之人。

慧真子想了一陣,突然憶起大師兄在祁連山一座石洞中救人之事,微微一笑,答道:“閣下可是天龍幫李幫主的門下弟子嗎?半年前得令師妹李瑤紅引見,和閣下見過一面,不過那時你正在病中……”

陶玉冷笑一聲,截住慧真子的活,道:“不錯,我叫陶玉,在祁連山時,我不是生病,而是受了人家的暗算,我這次到崑崙山來,就是想找暗算我的人,清結一下舊帳。”

慧真子一皺眉頭,道:“暗算你的人,在我們金頂峰嗎?”

陶玉格格一陣大笑道,“起初我懷疑是你們崑崙三子之一,但現在我知道不是你們了。”

慧真子看他神態狂妄,不禁心中有氣,臉色一變,微慍道:“崑崙三子非但不是暗算你的人!而且還是你救命恩人……”

陶玉又打斷慧真子的話,接道:“救我也許確有其事,不過,我陶玉不領這空頭人情,如單憑玄都觀主那幾下推宮過穴手法,只怕我早已葬身在祁連山冰雪之中了。”

慧真子冷笑道:“救人性命,意在行仁,並不要你心存感激;我只問你到這裡來做什麼?”

陶玉緩緩站起身子,暗中試行運氣,只覺勁力難達四肢,心知元氣未復,不宜和人動手,微微一笑,抖抖身上積雪,答道:“我來酬謝祁連山相救之恩,替你們門下弟子療傷。”

慧真子笑道:“她傷勢很重,只怕你不能醫得。”

陶玉道:“我要不替她療治,恐她早已抱恨九泉。”

澄因半信半疑地接口問道:“她現在尚未全好,你既醫療過她,爲什麼不把她完全醫好?”

陶玉轉臉望了澄因一眼,冷冷答道:“你們提杖橫劍,如臨大敵,我要替她療傷,是不是先得和你們動手打個勝敗出來才行?”

澄因收了禪杖,躍下屋頂,陶玉緊接着飄峰而下。老和尚當先領路,陶玉走中間,慧真子走在最後,到了霞琳臥室門口,澄因陡然轉過身子;目注陶玉問道:“你要是信口開河,當心我手中禪杖!”

陶玉冷笑一聲,答道:“只怕你手中禪杖,未必就能勝得我一雙肉掌。”

澄因大師臉色一變,呵呵大笑道:“小施主好大的口氣!”

說罷,霍然一閃身,讓開去路。

金環二郎傲然一笑,大踏步直對霞琳臥榻走去。

童淑貞本來手橫寶劍,坐在師妹牀沿,見陶玉直對臥榻走來,只得站起退到一側。

陶玉走近榻邊,低頭望了霞琳一眼,見她正沉睡未醒,心知是剛替她打通的四脈,血道初活,必需要睡一段時間,才能醒來,轉臉掃了澄因和慧真子一眼,說道:“她受冰雪陰寒侵傷了體內脈穴,必需打通她奇經八脈,傷勢才能好轉,我已爲她打通了八脈之七,現在單餘一脈未通,你們去準備一碗薑湯,待我把她最後一脈打通,把薑湯替她灌下,然後給她蓋上被子,大約沉睡一個時辰左右,清醒後就算完全好了。”

這當兒,澄因和慧真子,只得照他吩咐去辦,慧真子指名童淑貞準備薑湯,自己卻走到霞琳牀邊,目注陶玉,靜待他動手療傷。

金環二郎知她目的在保護霞琳,似是對自己的話還不十分相信,冷笑一聲,潛運功力,左手閃電般把霞琳嬌軀翻轉,右手拍中沈姑娘的背心。

慧真子本想出手攔阻,但一眼看見陶玉頂門上的汗珠兒,心頭一凜,停下了手。

陶玉拼耗本身元氣,替霞琳打通了最後一脈,已累得輕聲喘息,停住手,退兩步,道:“她奇經八脈已通,一個時辰之內,必可清醒。”

說完,緩步向外走去

澄因大師急搶兩步,擋在門口笑道:“小施主不借耗損本身功力,捨己救人,老袖感激萬分。現在風雪正大,如何能夠走得,請到老袖房中,吃杯清茶,俟風雪梢住時,再走不遲。”

陶玉知他並非真情留客,留客作用無非是怕自己暗中對霞琳下了毒手。

但金環二郎心中卻很明白,霞琳奇經八脈全通,在頓飯工夫之內,必可清醒過來,自己剛剛損耗不少元氣,正好藉機會調息一陣,當下微一點頭,隨在澄因身後,進了老和尚臥房。

澄因倒了一杯松子水,送給陶玉,金環二郎毫不客氣地接過一飲而盡,隨手把茶杯放在桌子上,謝也不謝一聲,就在澄因臥榻上盤膝坐下,閉上眼睛運功調息。

老和尚雖然修養極高,但也受不了陶玉的冷做神態,不禁一揚慈眉,正要發作,突地心念一轉,暗道:如果他真能把霞琳醫好,我就忍點氣也不要緊,如果他醫治不好霞琳,等會兒和他一起清結總帳,現在還是忍受些好。

他心念一轉,暫壓下心頭一股怒火,在陶玉對面坐下。

表面上看去,兩個人相對靜坐,都在運氣調息,進修內功,其實兩人心中都在想着心事,澄因擔心霞琳傷勢,是否正在好轉,假如陶玉在霞琳未醒之前要走,又用什麼方法留他?

陶玉心中也在想着一件難題,他想:沈霞琳奇經八脈已通,雖然元氣未復,但她內功基礎甚好,勉強行功,當無問題,問題是如何想法騙得她心甘情願地跟自己走?以及怎生闖過澄因和慧真子的攔阻?

突然間,門上竹簾起處,童淑貞急奔而入,跑近澄因身側,低聲說:“琳師妹已清醒過來,師父要我請師伯即刻過去看看。”

老和尚聽得一躍而起,急向室外奔去。陶玉睜開眼睛,深注着童淑貞微微一笑,雙目倏然複合。這一笑,十分動人,只笑得童淑貞心中卜卜亂跳,她急奔兩步,搶到門口,卻忍不住又回頭望了金環二郎一眼。

只見他盤膝閉目,靜坐榻上,金環束髮,膚白欺霜,嘴角間帶着笑意,脣紅齒白,神態極是迷人,說風流明豔,比夢寰尤勝一籌,看一陣,不自覺心中又是一陣亂跳,慌忙閃身,退了出去。

再說澄因大師急奔到霞琳臥室,沈姑娘果然已擁被而坐,人雖比過去清瘦許多,但臉色隱泛紅光,病勢已大大好轉。

老和尚心頭一樂,跑過去摸着霞琳額角,嘴裡呵呵笑着問道:“琳兒!你覺着好些嗎?”

霞琳點點頭道:“我病了幾天,把你和師父都急壞了,我病好了,一定要好好孝順你和師父!”

澄因進門後,只管留心霞琳病勢,忘記了慧真子也在房中坐着,聽得霞琳一說,趕忙轉身對慧真子合掌一禮,笑道:“老和尚失禮了。”

慧真子急忙還了一禮,道:“大師見外了,我心中有點疑問,故而請你來商量一下。”

澄因道:“什麼事儘管吩咐,老和尚洗耳恭聽。”

慧真子一皺眉頭,道:“替琳兒療傷之人可當真是我們在祁連山中所遇的陶玉嗎?”

澄因道:“這倒不會錯,他那身怪異裝束,一見即可分辨出來。”

慧真子道:“事情難解之處,就在這裡,他在祁連山受傷不輕,當時李滄瀾等都已退走,李瑤紅也和我們一起離開了祁連山,什麼人替他療傷?還有,他替琳兒打通的奇經八脈,是人身體內的經脈,這門功夫,江湖上雖有傳聞,但什麼人有此功夫,卻未曾聽人說過,海天一叟雖然名播四海,但未必就通達這門功大,朱若蘭在饒州替我療治蛇毒時,打通我體內奇經八脈,陶玉替琳兒療傷,也是打通她奇經八脈,這中間重重疑竇,好生教人費解?”

澄因聽得怔了一怔,道:“不錯,不錯!”

慧真子微微一笑,接道:“剛纔我在後面山峰上,看到了朱若蘭那隻巨鶴,現在靜心一想,其間頗多破綻。夢寰半年未歸,但卻陡然間出現了一個陶玉,他又爲什麼自願替琳兒療傷?鶴現人不見,更屬可疑。我懷疑他是受朱若蘭遣派而來!”

老和尚只聽得雙目圓睜,不住點頭。

慧真子輕輕一,聲嘆息,道:“朱若蘭技似天人,貌比花嬌,她和楊夢寰……”話到脣邊,突然收住了口。

只聽得沈霞琳幽幽長嘆一聲,悽婉笑道:“你怎麼不說呢?怕我聽到了難過嗎?”

慧真子一揚柳眉,道:“如果我推斷不錯,這件事你將來總要知道,倒不如現在讓你知道好些。”

澄因大師合掌喧了一聲佛號,連道:“冤孽,冤孽。”

慧真子接道:“朱若蘭肯爲我療治蛇毒,又追到祁連山中來助陣,施恩目的,無非在取悅夢寰,我懷疑是她救了陶玉後,授以武功,派他來金頂峰有所作爲,不過她準備怎樣對付琳兒,卻令人難以料想……”

一語未落,突聞半空鶴唳,慧真子,澄因不約而同雙雙躍出室外,擡頭看,漫天大雪中一隻巨鶴抵掠而過,鶴飛過於快速,一瞥問,隱過山峰不見。

澄因臉色凝重,回顧慧真子一眼,道:“一點不錯,果然是朱若蘭那隻巨鶴,這麼看起來,事情確實可疑,也許你料想不差。”

慧真子正待答覆,轉眼見陶玉由澄因房中出來,漫步踏雪而去。顧不得再答澄因的話,一頓足,猛追過去,起落之間,就是兩丈多遠,三個縱躍,已超到金環二郎前面,回身攔住去路,道:“這大風雪,如何能走?再說你不把事情辦完,回去如何交差?”

陶玉聽得一怔,退兩步,冷笑道:“我已償還了你們崑崙三子在祁連山中相救之情,還有什麼事情可辦?”

一面答話,一面暗中運集功力,準備動手。

慧真子笑道:“朱若蘭派你來,就是爲救沈霞琳嗎?試問這萬里行程,她怎的知道霞琳被萬年冰雪陰寒侵傷?”

金環二郎聽得十分不解,但他卻誤認是慧真子藉故留難,不覺心頭火發,臉色一變,怒道:“什麼朱若蘭,我根本就不認識。你要藉口找事,我陶玉捨命奉陪就是。”

說着話暗中一提真氣,就要出手發難。

哪知他剛替霞琳療傷消耗元氣未復,這一提氣,登時覺着眼前一黑,心知如果勉強動手,對自己損害太大,權衡利害,忍耐爲上,當下一收攻勢,反退三步。

慧真子雙掌已相錯護身,看陶玉陡然停手不攻,反向後撤,正想揉身欺進,試試他武功如何,突聽霞琳高聲叫道:“師父!他是寰哥哥的朋友!”

兩人轉頭望去,不知何時霞琳已離了病室,而且正對兩人緩步走來,白衣長髮,隨風飄飛,清瘦的臉上,浮現着嬌悽的笑意,澄因大師緊隨她身側相護。

霞琳先到師父身邊,問道:“他和寰哥哥很好,我去和他談談好嗎?”

慧真子微一點頭,霞琳又轉身到陶玉身旁,笑道:“你那天生病時,我叫你你就不理我,一定是你病得很厲害,聽不到我的聲音了。”

陶玉先是聽得一愣,繼而想起她是說半年前祁連山中的事,點點頭,笑道:“不錯,我當時是傷得很重。”

霞琳道:“我病時,有師父、師伯、貞姊姊等照看我,你一個人生病在大山裡,實在可憐。”

陶玉被她說的心中一陣悵然,淡淡笑道:“一個人總難免生死離合,生病也沒有什麼好可憐的。”

沈霞琳睜着一雙淚水瑩然的大眼睛,望着陶玉笑道:“人病了,心裡總是會難過的。你的病怎麼好的?在那樣大的山中,又沒有一個人照看你?”

金環二郎只覺她柔和的眼神中,如有無限熱力,頓使人冷心一暖,縱是想說謊言,也覺難以出口,微微一笑,道:“我遇上一個老和尚,替我把病醫好。”

慧真子淡然一笑,接道:“只怕是一位年輕美麗的少女罷?她給你療治好傷勢之後,又用靈鶴遣送你到金頂峰來了。”

陶玉聽不懂話中含意,只冷笑兩聲,不理慧真子,卻轉身對霞琳道:“你奇經八脈剛被打通,必需好好休息幾天……”

金環二郎話未說完,突見霞琳打了一個冷顫,舉起右手按在額角叫道:“我頭暈了,心裡冷死啦。”

澄因吃了一驚,一個箭步,躍到霞琳身側,扶着她連聲叫道:“琳兒!琳兒!”

只見沈姑娘泛紅的嫩臉,霎時間變成蒼白顏色,櫻脣轉青,全身發抖,星目輕合,搖晃欲倒。

驟然的變故,使慧真子也失去鎮靜,兩個人只管照顧霞琳,陶玉卻藉機溜走,待慧真子起來時,金環二郎已走得沒了影兒。

慧真子氣得一頓腳,嘆道:“果不出我意料,他明爲霞琳療傷,暗裡下了毒手,你快扶她到房中休息,我去追他算帳!”

澄因抱起霞琳,站着不動,看不出他臉上神情是怒是恨,雙目圓睜,慈眉倒豎,全身不住輕微地顫抖,這一瞬間,他腦際中空空洞洞,木然愣在雪中,寒風吹飄着他灰色的僧衣,宛如一尊石塑羅漢。

足足有一盞熱茶工夫,才聽他長長嘆了口氣,低頭望着懷中的霞琳,泫然位道:“琳兒!琳兒!你當真就這樣夭壽嗎?天道饋亡,爲什麼把這諸般苦難,盡加在這善良無邪的孩子身上。

慧真子本想去追陶玉,但看老和尚情傷欲絕神態,只得暫時停住,勸道:“大師不要太過傷神,現在救人要緊,先把琳兒扶到房中看看是否有救,她既已投入我們崑崙門下,這報仇之事,崑崙派自當全力以赴。”

澄因神志恢復,漸趨鎮靜,當下幾個縱躍,已到霞琳臥室,慧真子緊跟着也進房中。見霞琳牀上枕橫被亂,這就突然使她想起童淑貞來,這半晌工夫,一直沒見她面,不知到哪裡去了。

想起了童淑貞,慧真子心中又緊張起來,一翻身退出霞琳臥室,向外尋去。

出了茅舍竹離,只見童淑貞背靠在一株大梅樹上,仰望着梅花,呆呆出神,青色的道袍上,已有不少積雪,看樣子,她似乎已站在那裡不短時間了。

慧真子心頭一震,想道:糟,這孩子一定是被人點了穴道,放置在那裡……縱身一躍,直掠過去。

童淑貞工在仰着臉想心事想得入神,慧真子飄落她身側,她還不覺。

慧真子細看童淑貞,不像受人點了穴道的樣子,不覺心頭火起,沉下臉喝道:“貞兒,你發的什麼呆?你師妹病得要死,你還有心情觀賞花?”

童淑貞回頭看是師父,嚇得疾退兩步,拜倒在雪地上,道:“弟子……弟子……”

慧真子聽她“弟子”了半天,還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心中愈發氣惱,正要發作,突然發現她一臉惶恐神色,和已往受責時,垂首聆教神情大不相同,不禁心生疑竇,皺皺眉頭,按下怒火,問道:“你一個人在這風雪之中,想的什麼心事?”

童淑貞幼失父母,三歲時即被慧真子救到金頂峰三清宮中,恩養了十八寒暑,同門幾位師姊妹中,她是受師恩培育最深之人,也是慧真子最爲寵愛的弟子,平時,她總是隨侍師父左右,名雖師徒,情似母女;但自霞琳投入慧真子門下之後,這情勢略有轉變,對霞琳寵愛日增,好在沈姑娘心地純真,根本就不懂和人爭寵奪愛,童淑貞十分清楚霞琳的性格爲人,儘管有不少不太瞭解霞琳性格的同門爲她叫屈,但她和霞琳卻相處得情逾骨肉。

慧真子在江湖上行道時也常常帶着她走走,重淑貞的江湖閱歷也很豐富,再加她幼年失去父母的重重磨難,使她看透了人間的險惡,決心改易道裝,隨恩師皈依三清宮。

玉靈子門下首座弟子,雖對她一往情深,十年不變,但童淑貞的一顆心堅如鐵石,並不爲首座師兄的摯情所動,她已下了決心,今生不委身事人。

那知適才和陶玉匆匆一面,不自覺爲他風流明豔的神態所迷,更壞的是陶玉不應該望着她含情一笑,只笑動了童淑貞一懷柔情,她永不事人的意志,開始動搖……

這心事,自不能坦然對慧真子講,沒法子,只得巧言飾辯,道,“弟子不便聽師父和澄因師伯談話,因此才冒雪賞梅。”

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欺騙恩師,說過話,自己臉上倒先紅起來。

她這神情,如何能騙得過慧真子一雙神目,不過慧真子並沒有當時點破,師徒相處十八年,她對童淑貞瞭解極深,如非有難言苦衷,童淑貞絕不會騙她,當下故作相信,點點頭,道:“你師妹病勢突然惡化,人又暈了過去,你快些回去看看。”

童淑貞一拜起身,抖抖身上積雪,急步向茅舍中奔去,一口氣跑到霞琳房中。

只見沈姑娘閉着雙目,仰面臥在榻上,澄因大師急得在房中走來走去,慈眉愁鎖,一臉感傷,老和尚當真是急瘋了心,口中喃喃自語,不知在說些什麼。

童淑貞一下子撲到霞琳牀上,拂她秀髮叫道:“琳師妹,琳師妹……”

她連叫了七八聲,但除了聞得霞琳微弱的鼻息聲音之外,連眼皮也未睜動一下。

突然,身後飄傳來一個清脆動人的聲音接道:“她害的什麼病,這等利害?”

聲音不大,但卻字字清晰。童淑貞回頭望去,只見一個丰儀絕世的青衣少年,緩步對着臥榻走來,舉步輕逸,恍如行雲流水,絕美之中,含蘊着逼入的高華氣度,耀眼生花,使人不敢仰觀。童淑貞還未及開口,卻聽澄因大師怒道:“朱若蘭!你跑來這裡作什麼?”

朱若蘭聽得一怔,停住了步,兩道冷電般的眼神,逼視在澄因臉上,慢慢地反問道:“爲什麼我不能來?”

聲音雖然甜脆動聽,但那甜脆聲音中卻似含着無上威力,入耳驚心,老和尚不禁一呆。

童淑貞在饒州客棧和她見過一面,知她出手快速無比,心存戒懼,不自覺伸手拿起寶劍。

朱若蘭冷笑一聲,緩步對她走去,直把那三尺霜鋒當作草芥,連看也不看一眼。

澄因一橫身攔在霞琳臥榻前面,雙掌含勁當胸,蓄勢待敵,童淑貞也一躍而起,寶劍斜垂,封住門戶。

朱若蘭臉上微現詫異之色,眼光橫掠兩人一掃,投落在仰臥牀上的霞琳身上,只見她臉色蒼白,雙目緊閉,看情形似是病得十分嚴重,不覺一揚柳眉兒,怒道:“她病勢那等沉重,你們不想辦法給她醫病,卻橫劍蓄勢攔我做什麼?”

澄因聽得一怔,繼而又冷笑一聲,道:“她病死了,不是正稱你的心嗎?”

朱若蘭再難忍受,右手一舉,嬌叱一聲,欺身直進,封住澄因當胸雙掌,左手伸縮之間,已把童淑貞手中寶劍奪下,反手一投,寶劍直向室外飛去,劍勢快如電掣雷奔,正好把身後躍襲而來的慧真子攻勢擋住。

她一出手,同時制住三人。一步到了霞琳牀邊,伸手摸着她額角,低喚了兩聲琳妹妹,琳妹妹。

這時,澄因大師,慧真子都已躍到了霞琳榻邊,緊靠朱若蘭身後站着,兩人運功蓄勢,含勁掌上,只要朱若蘭有加害霞琳之意,立即一齊劈出。

但朱若蘭卻十分鎮靜,對兩人含勁待發的掌勢,渾如不覺,慢慢轉過頭來,問道:“她怎麼病得這麼沉重,你們爲什麼不早一點替她醫治呢?”兩道冷電般的眼神,緩緩從慧真子等臉上掃過。

慧真子一觸到她的眼光,心中驟然浮現在饒州療毒情景,一陣惶愧,不覺把運勁待發的掌勢緩緩垂下。

澄因一側臉,避開朱若蘭的眼光,冷冷答道:“她爲想念楊夢寰,冒着風雪站在一座高峰上望他歸來,數日夜不言不食,被山中積存的萬年冰雪侵傷了體內經脈……”

話到這兒,突聽得朱若蘭啊了一聲,粉臉變色,大眼睛閃了兩閃,神光迫人,盯在澄因臉上,追問道:“什麼?楊夢寰還沒有回到金頂峰來?”

澄因冷笑一聲,答道:“不放楊夢寰回來也就罷了,遣陶玉對霞琳暗下毒手,那纔是心比蛇蠍!”

朱若蘭似乎沒留心澄因答些什麼?仰臉凝神想了一陣,自言自語道:“他送我到括蒼山後,第二天就留書不辭而別,屈指已七個多月,無論如何,他也該早到家了?莫非是在路上出了事情?”

慧真子冷眼旁觀,看朱若蘭驚愕神情,似非故意裝作,正想開口把事情說清楚,澄因已搶先說道:“只怕他還在括蒼山沒有動身?”

朱若蘭只氣得打了個哆嗦,右手一揚,突又緩緩收下,從懷中取出一紙白箋,遞到慧真子手中,冷笑一聲,道:“這是他留給我的告別信,你看看是不是他的筆跡?”

慧真子展開白箋,只見上面寫道:

弟本愚質,承蘭姊不棄折節下交,楊夢寰何幸如之,本應待玉體康復後再走,乃因師門正值多事之秋,弟忝爲崑崙門下弟於,豈能託護蘭姊,獨善其身?西望師恩,歸心似箭,留書依診,祈祝早復。楊夢寰手上。

下款留書日期是五月十六日。距此時已半年以上。

慧真子看完了信,朱若蘭輕輕嘆息一聲,道:“當時我正療冶傷勢,待我傷愈後,他已走了旬日之久……”

說時一頓,沉吟良久,接道:“這半年時間中,我因趕習一點武功,未離開括蒼山一步……”

慧真子看完夢寰留書,又聽了朱若蘭幾句話,雖然其中幾點疑竇,還難完全瞭然,但心中已明白確實錯疑人家了。當下合掌一禮,接道:“朱姑娘如果不親身來此,我們確實難以料得出事情經過這樣單純,再加幾點巧合,使我們錯疑了姑娘。”

說着,嘆息一聲,把陶玉替霞琳療傷的種種經過,很詳盡地說了一遍。

朱若蘭悽婉一笑,道:“既有這些巧合,你們錯疑我自是難怪。當前最爲要緊的事,是先把琳妹妹的傷勢醫好再說。”

說罷,伏下身子,很細心地查看霞琳傷勢。

澄因、慧真子、童淑貞,六道眼神,一齊投集在朱若蘭臉上,三個人心中都明白,沈姑娘能否得救?在此一舉。

只見朱若蘭臉上的神情,隨着她在霞琳身上移動的兩手,逐漸緊張起來,終於她臉上變成了一種茫無所措的神色,停下手,嘆口氣,慢慢轉過臉,道:“她全身奇經八脈暢通無阻,實難找出傷在何處?”

兩句話直如萬把利劍洞穿了澄因的心,登時急得老和尚頭上汗水如雨,只聽他長長嘆息一聲,合掌喧了一聲佛號,吟道:“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着相三十年……”吟着,轉身大步向室外奔去。

慧真子吃了一驚,急起一躍,擋在門口,說道:“琳兒並非無救!你如何能夠走得?”

澄因笑道:“和尚已無牽無掛,只餘下搏殺齊元同一樁心事未了……”

說時一頓,探手人懷,取出一支上簪,接道:“這是令師兄椎髻玉簪,在她和玉蕭仙子尋地比武之前,交給了我,要我幫他查明楊夢寰惡跡後,憑玉簪替他清理門戶,僅此轉贈,寄語令師兄無緣再見。”

說完,把玉管交到慧真子手中,雙掌一分,先發推出。

慧真子想不到澄因會突然出手,只覺一股奇猛勁道,直逼過來,急向旁側一閃,老和尚卻趁機躍到了院中,急步走入自己臥室,匆匆整理一些應用之物,提着禪杖出來。慧真子心頭一急,拔劍攔住去路道:“大師縱然一定要走,也望能見我大師兄一面!”

澄因仰臉一陣哈哈大笑,聲音極是特異,若笑若哭,充滿着幽傷悲忿,只笑得慧真了心底冒上來一股寒意。

慧真於望着澄因背影,心中極是爲難,如果放他滿懷悲懶離去,道義上實難說得過去,但如再要攔他,恐怕有得一場架打、她心中風車般打了幾個轉,決定不管如何,先把他留住再說。振劍一掠,大聲叫道:“大師如不待我師兄回來,恐怕沒有這麼容易走得!”

澄因大師回身橫杖怒道,“你要怎麼樣?”

慧真子笑道:“我要留你多停幾個時辰,等我大師兄回來再走!”

澄因狂笑一聲,搶起一股杖風,道:“只怕你擋不住老鈉手中禪杖!”

慧真子心知已非言詞能留得住他,揚了揚手中寶劍道:“這倒未必見得!”

心念一動,立出絕學,施出追魂十二劍中連環三招“起鳳騰蛟”“朔風狂嘯”“霧斂雲收”,劍聚一片銀光,如狂飆卷襲而下。

澄因果被慧真子排山般的劍勢,逼退了三尺左右,這就更激的老和尚怒火千丈,正待揮杖搶攻,突聽身後一個清脆熟悉的聲音,喊道:“師伯,你爲什麼要和我師父打架呢?”

澄因回頭望去,只見沈霞琳站在丈餘外雪地上,白衣,長髮,隨風飄拂,滿臉茫然不解神色,朱若蘭緊着她身後站着,眉宇間微泛怒意,雙目中神光閃動,愈覺得威儀迫人。

老和尚愣了一愣,悲忿的心情,登時鎮靜下來,丟掉手中禪杖,一個縱躍到霞琳身側,叫道:“琳兒!琳兒!你……你好了嗎?”

霞琳一步投身在老和尚懷中,仰起臉,笑道:“黛姊姊本領最大,她來了,我的病不管多厲害,她也能把我醫好!你是在和我師父打着玩嗎?”

澄因臉一熱,笑道:“不錯,不錯,我和你師父在切磋武功。”

朱若蘭嘴角一撇,冷笑一聲,道:“那麼大一把年紀了,還是一點沉不住氣,要是傷了人,怎麼辦呢?”

她這幾句話,也不知是指哪個,反正慧真子和澄因,都聽得臉泛紅彩。

朱若蘭目睹兩人窘態,不覺嫣然一笑,又道:“也怪我一時大意,找不出她傷在何處,才害得你們兩人切磋武功。”

慧真子紅着臉笑道:“琳兒自小就在他恩養之下長大,憐擾心切,自難免悲痛過深,這也是人之常情,不知琳兒現在傷勢如何?”

朱若蘭笑道:“琳妹妹雖被人打通奇經八脈,但卻未把經脈中侵入的陰寒迫出,反而集攻五腑,滯留不散,因而更加嚴重。現在我雖把她五腑陰寒逼散,但尚未把陰寒迫出體外……”

澄因不待朱若蘭話完,就急急接口問道:“這麼說來,朱姑娘也無能療治她的傷勢?”

朱若蘭兩道清澈的眼神,慢慢地移到霞琳身上,嘴角間緩緩露出笑意,答道:“爲了琳妹妹,我縱然損耗一些功力,亦無所惜,只是有一件是,需得勞動兩位的大駕!”

澄因笑道:“朱姑娘但請吩咐!赴湯蹈火,老和尚萬死不辭。”

朱若蘭嘆息一聲,說道:“現下陰寒已侵入她內腑,縱有靈丹也難奏效,唯一療救這法,是把滯留在她五腑的陰寒迫比體外,我縱然不惜消耗本身真氣,也非一兩天時間能夠收效。以她內功而論,總得五日夜工夫,在這五日療治期間,最忌有人搗亂,一但不好,不但傷勢加重,說不定還得害琳妹妹走火入魔,就是晚輩本身,也要蒙受極大損害,所以,必須有兩位武功極高之人,護守關期!”

澄因望了慧真子一眼,道:“這個老和尚自是責無旁貸。”

慧真子一笑接道:“沈霞琳是崑崙門下弟子,崑崙派自不能袖手旁觀,貧道親率門下弟子,布守關期。”

朱若蘭笑道:“人多了反易壞事,有兩位已經足夠,煩請準備一些食用之物,晚輩現就動手替她療傷!”

沈霞琳一翻身,奔到朱若蘭的身側,眼眶中滿含淚水,笑道:“姊姊待我這樣好,只怕我一輩子也沒有法子報答你了!”

朱若蘭微微一笑,秀目凝着霞琳,臉上神情若悲若喜,心中洶涌着萬幹感慨。

當前這傷勢奇重的少女,正是她心目中最大的情敵,就自己過去觀察所得,楊夢寰對霞琳情愛極深,沈姑娘在世上,楊夢寰絕不會移情他人,此刻,如果自己不出手救她,沈姑娘絕對難熬過一個月。她死了,楊夢寰不難移愛自己……但她又不忍看着這嬌稚善良的孩子死去……

這是個十分微妙難解的問題!包括了人性。愛慾。妒嫉、憐借,饒是朱若蘭聰明透頂,一時間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沈霞琳看朱若蘭一直望着她,很久很久,仍然一語不發,心中甚覺奇怪,忍不住問道:“黛姊姊,你在想什麼?”

朱若蘭如夢般,啊了一聲,笑道:“我在想你寰哥哥怎麼還不回來?他要是看到了你病成這等模樣,一定十分難過。”

霞琳幽幽嘆道:“他不回來,一定是在路上出了事啦?我要是沒有病,咱們就可以一起出去找他了。”

朱若蘭笑道:“你要找他,拉我一起去幹什麼呢?”

霞琳聽得滿臉茫然問道:“你不是和寰哥哥很要好嗎?爲什麼不管他呢?”

朱若蘭被問得暈生雙靨,眨眨眼,拉着霞琳一隻手,低聲笑道:“我和你說着完的,等你傷好了,咱們就去找他。”說着,扶霞琳回到靜室。

慧真子吩咐童淑貞爲霞琳去準備應用之物,自己和澄因卻借這段空閒,靜坐養息。

這時,風雪已住,滿天陰雲隨風散去,一抹夕陽返照,天色已近黃昏。

童淑貞準備好食用之物,送入靜室。朱若蘭讓霞琳食用一些湯餅後,立時動手替她療傷。她讓沈姑娘面壁而坐,自己也盤膝坐在霞琳背後,口授了沈姑娘玄門吐納導引口訣,伸出右掌頂在霞琳後背“命門穴”上,默運本身真氣,一股熱流,緩緩攻入霞琳體內。

第五天上,沈姑娘體內陰寒,已大都被迫出體外,神情逐漸恢復。她在這四五天的時間中,除了行功療傷之外,因習朱若蘭口授玄門吐納導引之術,獲益極大。要知玄門吐納導引術,是一種極高內功的修爲密訣,和一般內功進修之法不大相同,不但有助功力精進,而且體命雙收,駐顏益壽,如至大成境地,更能化氣成力,凝神還虛,克敵於舉手投足之間,飛行於江河激流之上,飛花殺人,摘葉傷敵。霞琳因禍得福,學得了玄門吐納導引真訣。

到中午時候,朱若蘭已替霞琳完成了第六次治療,停住手,笑道:“現在你的傷勢,已是大部痊癒,午時過後,再作一次療治,迫出殘餘陰寒,就算大功告成了。”

霞琳笑道:“我們就可以一起去找寰哥哥啦?”說着話,慢慢轉過頭來,目光一觸到朱若蘭臉上,登時驚得她啊呀一聲,呆在那兒,說不出話。

只見朱若蘭勻紅的嫩臉,此刻卻變成了一片蒼白,神態萎靡,霞琳心頭一酸,兩行清淚,順腮流下,幽幽說道:“黛姊姊,我不再治病了!”

朱若蘭笑道:“那怎麼行?如果不把那殘餘陰寒迫出,日久難免復發。”

霞琳位道:“姊姊爲替我療治傷勢,累得臉都變成了蒼白顏色,一定是耗損很多元氣,把我的傷醫好了,可是姊姊卻累傷了,我又不能給姊姊醫傷,怎麼辦呢?”

朱若蘭笑道:“我不要緊,養息幾天,就會復元,你如果不肯作最後一次療治,姊姊這幾天消耗的無氣,不都是白白糟塌了嗎?”

霞琳黯然一斂,緩緩偎入朱若蘭懷中,淚如泉涌,但她卻說不出一句感激之言。

朱若蘭扶正她身子,說道:“你現在傷勢還未全好,不宜有所感傷,快些坐好運功,免得功虧一賞,你要不聽姊姊的話,我以後就不理你了。”

霞琳勉強收淚坐好,依言行功,朱若蘭略一休息,又凝神運集真氣,助她療治體內殘餘陰寒。

大約有頓飯工夫,只見沈霞琳臉上汗珠兒,如雨一般滾滾而下,漸漸的全身各處,冷汗泉涌,浸透衣裙,有如水淋。

正值這緊要當口,突聽靜室外傳來了澄因大師一聲怒吼,接着一聲金鐵交鳴,房門吃人一腳踢開,人影閃處,陶玉手執金環劍衝了進來。

霞琳轉臉望去,看陶玉仗劍急奔而來,心神一分,正待出言相詢,卻聽朱若蘭急促低聲吩咐:“快些閉上眼睛,照常行功,不要分散心神。”

霞琳經朱若蘭輕聲一喝,頓時收住心猿意馬,轉臉面壁,重義凝神行功。

陶玉目睹一個青衣少年和霞琳同榻而坐,不禁妒火中燒,冷笑一聲,一躍近榻,振腕一劍,直奔朱若蘭前胸點去,他含忿出手,劍勢如迅雷奔電,猛快至極。

朱若蘭頂在沈霞琳後背“命門穴”上的右手不動,左掌半屈,迎着劍勢拂去,直待將要接觸到金環劍時,食、中二指,突然一齊彈出。

這是武學中一種至高絕技“彈指神通”工夫,陶玉哪裡識得,但覺握劍右腕一麻,不自主鬆開五指,金環劍脫手向後飛去。

就這一擋之勢,澄因大師已追蹤躍入,鐵禪杖一招“飛鈸撞鐘”,猛點陶玉後背。 wWW ★ttk an ★C○

金環二郎一閃身,讓開背後點來一杖,施出三音神尼手繪拳譜上,所記身法“移形換位”,膝不彎曲,足不跨步,一晃身,已欺到澄因大師身邊,右手一把抓住禪杖,左掌一招“揮塵清談”,疾劈澄因握杖右腕。

老和尚剛纔在室外和他交手過幾招,只覺他出手劍勢,怪異難測,隨手兩劍,就把自己逼退,沖人霞琳療傷靜室,他隨後追入,心中本早已有備,哪知仍然沒有看清楚人家用什麼身法欺到自己身側,不禁呆了一呆。

就在這一愣剎那,陶玉右掌已切到腕上,老和尚不鬆手丟杖,手腕勢非受傷不可,只得一鬆右手,讓開陶玉切來一掌,左手卻探臂一拳,向陶玉前胸打去。

金環二郎想不到他避掌。還擊,能一齊出手,這一拳迫得他向後疾退三步。

澄因趁勢滄攻,右腳飛踢小腹,左手卻閃電伸出,又抓往了禪杖,用力一帶。

這一着用的恰當至極,陶玉手中握着禪杖,驟然被澄因一帶,身子向前一栽,正好向老和尚踢出的右腳迎來。

可是金環二郎武功,實已今非昔比,側身一讓,右手不放禪杖,左手探處,抓住了澄因右腳,用力一擡,老和尚重心頓失,身子向後倒去。

澄因吃了一驚,暗道:此人武功當真高強,心裡在想,左手仍緊握禪杖不放,借力一拉,已經向後倒去的身子,突又挺起,右手一招“潮泛南海”平推過去。

兩個人各抓着禪杖一端不放,身子相距不過兩尺遠近,各以單掌攻敵,近身相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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