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這麼回答,吉田美和一笑,“那就拜託你了。”
目的達到,巖橋慎一轉而又問:“那,我們要不要先簽個合約什麼的?”
要是真的籤,他就厚着臉皮去求那個穿越來三個月都沒見過的姐姐。雖然可能被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以後,會被說這是“多餘的事”。
當然,以他那位姐姐的個性,說不定覺得連提醒多餘這件事本身都是多餘的。
“那個過後再說。”吉田美和提醒他,“眼下還是另外一件事更加重要。”
“什麼?”
她眼中閃過狡黠的光,揚起手腕,給他看時間,“巖橋桑,你莫非要等着電車停擺,好一起去旅館?”
得,你是大佬。
“沒那回事,拜託請別再耍我了。”巖橋慎一嘆息。
看他這反應,吉田美和更高興了,今晚剛見面時的心煩意亂早已一掃而空。
從酒吧裡出來,兩人結了個伴一起往車站走去。在路上,吉田美和想起些什麼,問道:“俱樂部那邊,現在這情形,巖橋桑準備怎麼辦?”
這是個問題,但也不難解決。
巖橋慎一頓了頓,道:“我自動辭職吧。”
事情變成現在這個局面,他也不好再繼續留在那裡。就算面對冷暴力選擇忍氣吞聲,也不會因此就發生改變,何況這也不是份值得忍氣吞聲的工作。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東京這麼大,餓不死肯努力工作的人。
“那,辭職以後呢?”
“一邊打另外一份工,一邊當你的經紀人。”巖橋慎一像是活躍氣氛似的,故意多添了一句:“靠你吃飯。”
吉田美和揚起嘴角,“能吃得飽嗎?”
“這個嘛,現階段可能要控制食量吧。”他幽默的回道,“好在還年紀輕輕,就算稍微吃個八分飽也不會怎樣。”
年輕就是這麼好,就算選錯了行,走上一段彎路,人生也不會就這麼完蛋。
“說到年紀輕輕,我還從不知道巖橋桑的年紀呢。”吉田美和說。
巖橋慎一告訴她,“十九歲。”
“誒~”
吉田美和停住腳步,盯着他的臉看了看,“十九歲?真年輕。”
“這語氣……”
巖橋慎一不肯吃虧的反過來問:“那吉田桑呢?多大了?”
“女孩子的年齡哪能隨便問呢。”她耍了個賴。
巖橋慎一遊刃有餘,“現在不是兩性平等的時代嗎?”
“了不起,”吉田美和對他刮目相看,“竟然說出這句話。”……重新邁步向前,“我嘛,今年二十歲。”
“十九和二十,也差不多。”
“差遠了,”她說的頭頭是道,“一旦年滿二十,就永遠失去了撒嬌的資格。從今往後,人生邁入新的階段,會有另一套嚴苛無比的標準來要求你。”
“嗯……有道理。”巖橋慎一點頭。心想,他也有過二十歲的時候,往後還有下一個二十歲。時間充沛,足夠他做好準備。
這時,吉田美和突然說了句,“其實,要說那個江湖騙子,也不是一點好事也沒有帶過來。”
她指了指巖橋慎一,“要說好事也有一件,那就是認識了你。”
車站近在眼前了。
——
既然做出了決定,許多事就要準備起來了。
第二天晚上,並不是他當班,不過,巖橋慎一還是按時來到夜總會,準備向川本辭職。
在不是自己當班的時間突然出現,多少有點引人注意。服務生同僚們仍保持着那種冷淡和疏離,巖橋慎一自己也不以爲意,等在準備室裡,直到經理川本過來上班。
本想安安靜靜把職給辭了走人,結果,偏偏出門時,在走廊上和幾個陪酒小姐狹路相逢。被簇擁在中間的是美津子,她和陪酒小姐們有說有笑,關係親密。
在她因爲巖橋慎一而損失了薪水以後,先前的“鋼琴走音事件”當中折掉的面子和聲望漸漸又回來了,不僅如此,因爲又有了共同的敵人,在對巖橋慎一的集體孤立和聲討中,她和陪酒小姐們之間的關係也愈發融洽——雖然不知道保質期會到何時。
這樣看來,川本之所以故意激化矛盾,看似是懲罰美津子,實則是爲了保護美津子,讓她能繼續在這裡立足的手段。
和走了立刻就能補上的服務生比起來,還是已經有些固定客戶的陪酒小姐更加重要。
想通其中的關節,對這小小俱樂部裡的勾心鬥角和陪酒小姐們的無立場,巖橋慎一頓時心悅誠服。
“啊。”
有個陪酒小姐最先看到了巖橋慎一。她一出聲,把其他人的注意力也引了過去。
“討厭的傢伙來了。”
不知道是誰先這麼說了一句。像是生怕自己掉隊不合羣,急着表現自己。
巖橋慎一假裝沒聽見,出於禮貌略微點了點頭,準備繞過她們。擦肩而過時,美津子突然叫住他,“巖橋。”
“有事嗎?”巖橋慎一停住腳步。
“也沒什麼,”她用無所謂的語氣說,“只是有件事想告訴你。”美津子衝他冷笑了一下,優哉遊哉的說:“我啊——”
“看到你這張臉,就覺得噁心。”
“哈哈哈!!”陪酒小姐們紛紛大笑起來。
巖橋慎一轉過臉,面不改色的看了看她,彷彿對她的話無動於衷。心中卻想,這人既然已經翻了盤,又何苦追着他不放——
這麼停頓了一下,他突然間往前邁了一步,作勢逼近美津子。
“你要做什麼?”
美津子露出防備而又膽怯的神情,但是,貢獻了笑聲的夥伴們誰也沒管她。
瞧這情形,巖橋慎一彷彿從中看到了美津子把他聽出了鋼琴音不準的事當作笑話四處宣揚時的影子。
這幫人可真夠閒的。
“沒什麼。”看夠了她這張虛張聲勢的臉,巖橋慎一面帶微笑,語氣溫和地對她說:“只是想噁心一下你而已。”
“……!!”美津子說不出話來。
巖橋慎一也懶得和她們多說話,快步離去,來到川本的辦公室外,擡手敲了敲門,獲准進入以後,才走進去,把自己的來意告訴他。
這是意料之中、或者說是期待之中的事,川本說了幾句場面話以後,把餘下的薪水結算出來交給他。一切結束的順理成章。
還是那道鐵樓梯,離開奧德賽,巖橋慎一深呼吸了一下。
他覺得自己似乎做成了一件大事,雖然就現實情況來看,只是丟了工作而已。可他就是在心裡覺得,像是有個突然出現的扳道工,把他的人生引向了一條沒有走過的軌道。
雖然前路不知會怎樣,但他還是充滿期待。
安靜封閉的生活已經那麼過了一輩子,這輩子,不妨給那個還沒來得及印證的“或許”一個機會,雖然換了個主場。
他的心中涌動着一股興奮,和五歲那年,第一次摸到鋼琴琴鍵時的心情隱隱重疊。
他要當好這個經紀人,讓吉田美和的優秀被世人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