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池桃子和研音簽約的事,巖橋慎一這個代理人,中間除了接打幾個電話,跟野崎公子和菊池桃子溝通之外,沒有再額外關注什麼。
他信得過研音,研音答應收人,也就意味着過後會把他想要的資源送到他手裡。
多一個合作共贏的朋友,眼前的路就更寬一些。
在菊池桃子嬸母的餐館裡,讓她請客吃了頓午飯以後,巖橋慎一就沒再和她見面。不過,合約的事還沒完全完成,期間還是要跟她通個電話,彙報進度。
第一次時,菊池桃子堅持要請他吃飯,但過後就沒有再提出過邀請。倒是在電話裡說完正事以後,她總得額外跟巖橋慎一說點她這段時間的“休假心得”,像個在寫暑假觀察作業的中學生。
當紅的偶像永遠工作滿檔,因爲偶像這個職業的特性,註定了他們什麼都能做。既能唱也能演,甚至在松本明子去開了搞笑的頭以後,放得開的還能去搞笑。
歌手和演員只做一樣,偶像卻要做兩三樣,不忙纔怪。
“我今天去報了烹飪教室的課程。”菊池桃子告訴他,“學習製作懷石料理。”
巖橋慎一有點被唬住,“是嗎?這你也能做得來嗎?”
“還不知道呢……”她有點困擾的說了句,“不過,接下來會踏踏實實好好學習的。我本來就很喜歡烹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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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巖橋慎一還記得,這是個不當偶像就有可能繼承嬸母餐館的人。
“除了烹飪教室,我現在每週還去參加四次演技課。”菊池桃子像是擔心被當成不務正業似的,又加了一句,“料理也好,演技也好,都會踏踏實實學習的。”
巖橋慎一又不是她的老闆,跟他彙報這些也沒意義。他聽在耳朵裡,客氣着回了句,“那就祝你的料理和演技都能學有所成。”
菊池桃子“嗯!”了一聲,“努力如果能看到進步,那我也會很高興的。”
懷石料理。
巖橋慎一放下電話,回想一下,覺得菊池桃子有夠厲害的。女偶像們個個是人才。儘管如此,感慨完了,也沒往心裡去。
……
晚上,巖橋慎一去赴胖胖青年秋元康的約。
這段時間以來,他忙於THE BLUE HEARTS的事,跟這個胖胖青年有陣子沒有見過面,更不要說一起喝一杯。
“慎一君現在真不得了。”胖胖青年秋元康眯着他那雙油滑的小眼睛,揶揄道,“你的時代可要來了。”
這話從別人嘴裡說出來,就是恭維。但是,由這個胖胖青年來說,哪怕他是真這麼想,也透着一股喝醉了酒以後戲耍人、等着看人得意忘形出醜的意味。
“借秋元桑吉言。”巖橋慎一笑着回了句。
他不緊不慢,既不得意,也不謙虛,讓秋元康有種撲了個空的感覺。這個胖胖青年存着想戲弄巖橋慎一的心,但他不是不動聲色化解,就是乾脆不接招。
換成別人,就覺得沒意思。但大泥鰍秋元康就不那麼想。
一朝揚名,巖橋慎一周遭的方方面面也跟着發生了變化。
今時今日的他,就連來到夜總會,在陪酒小姐之間都比從前更受歡迎,不輸給人氣明星。
現在的巖橋慎一,在業界的地位,比起胖胖青年只高不低。
入行還沒幾年,剛開始還是個跟着撲街小偶像鞍前馬後,爲了說動胖胖青年幫忙、跟着到處去應酬的小經紀人,搖身一變,就成了叫人不能小瞧的人物。
對於看着這個傢伙赤手空拳一路走過來的秋元康來說,最爲直觀的看到了他的本領。
不僅秋元康這個他的老熟人看待他時的目光略有變化,整個業界都是如此。
一方面是巖橋慎一展現出的才能讓人無法忽略,而另一方面,年輕有爲,製作的歌手唱片大賣、荷包應該鼓鼓的。不僅如此,還是未婚狀態,相貌也氣派,跟他相處時用不着把眼睛閉起來……
對着這麼個年輕製作人,業界的人,心裡想什麼的都有。
“對了,有一件事。”
秋元康這人,對着一朝揚名的巖橋慎一,內心其實多少有幾分嫉妒。不過,不是嫉妒他名利雙收還成了業界搶手的黃金單身漢,而是嫉妒他那份行事的才能。
但他絕對不是那種會耿耿於懷的人。
這個胖胖青年,雖然本質上是個商人,但到底還有着才子的風度,即使一時爲巖橋慎一漂亮的手筆、嫉妒他擁有如此行事的才能,過後也立刻化解。
不僅如此,還因爲看到了他的才能,對他開始抱有更高的期望。和巖橋慎一共事,一定比跟其他人共事更加刺激,而同樣的事,如果去跟巖橋慎一合作,也許就能收穫不同的結果。
秋元康排解嫉妒心的方式,是將其化爲欣賞、以及將來合作共事的可能。
儘管如此,以他那點惡趣味的個性,一定還是少不了過個嘴癮,嘴上悄悄挖個坑,想看他掉下去,正好戲弄一番。戲弄不着,也不覺得惱,喝一杯酒,就又翻篇。
正因爲胖胖青年是這樣的人,這個傢伙在業界如魚得水,處處是朋友。
巖橋慎一當然也是他的朋友。
“什麼?”巖橋慎一聽着。
秋元康告訴他,“加藤和也君——美空雲雀桑的養子。”他頓了頓,“正在處理美空桑的遺物。慎一君要不要也去買下一件?”
“遺物嗎?”巖橋慎一倒是沒想到,胖胖青年跟他說的是這麼件事。
一代演歌女王,積攢下來的財富絕對不少。當然,遺產稅也絕對不是個小數目。不過,即使如此也不至於讓加藤和也變賣養母的遺物度日,何況還有此後每年到賬的版稅。
這個養子只要不頭腦發熱去投資,可以靠着美空雲雀的招牌一輩子吃香喝辣。所以,現階段處理遺物,絕對不會是因爲急着變現成錢。
“哥倫比亞唱片計劃要爲美空桑建一座紀念博物館,將她的一部分遺物,以及歷年演出時的服裝進行公開展出。”
“除此之外,演歌界的人希望能通過購入美空桑的遺物,來表達對她的懷念。所以,和也君就拿出來了其中的一部分。”秋元康告訴他。
“原來如此。”巖橋慎一這下子明白了。
買美空雲雀的遺物是幌子,藉此機會再繼續造勢是本心。
美空雲雀極愛美,生前光是和服,少說也得有上千套,據說她在目黑的家裡放不下,還另外買了個公寓,專門用來放她的和服。
趕上泡沫時代,地價打着滾往上翻,放和服的公寓也跟着升值。
和服造價昂貴,光是上千套和服,就價值幾個億日元。除此之外,還有她的收藏,她的藝術作品——有沒有藝術價值另說。
總而言之,演歌界王冠上最大的那顆寶石隕落,看演歌界這幫人的勁頭兒,是要把這個勢一鼓作氣給造到這一年結束。
年末。
最後一天的唱片大賞。
……
這位演歌女王,一生唯一一次拿到唱片大賞,是在1965年,和大明星小林旭離婚以後發表的單曲《柔》大受歡迎,熱賣一百八十萬張,獲得大賞實至名歸。
此後沒幾年,她就深陷“雲雀醜聞”,被國民抵制,事業大受打擊。直到生命的最後,也沒有再有一個重現當年輝煌的機會。
在她過世前的這十幾年,銷量最高的單曲就是她的遺作《川流不息》。
遺作加成,再加上演歌界有意的支持——自她過世後至今,時而有演歌歌手以紀念美空雲雀的名義,在音樂節目裡演唱這首歌。
如此一來,這張單曲熱度不減,銷量也穩步上升,到現在爲止,今年的銷量已經超過了五十萬張,並且還繼續在排行榜上堅持,到年末榜單截止時,保底也有五十五萬張。
這個成績,在普遍走下坡路的演歌界,已經是絕大多數活着的演歌歌手所做不到的。
五十五萬張的銷量,再加上是演歌女王的遺作。
要拿到唱片大賞,總不是無理取鬧吧?
從1984年,五木宏拿到了唱片大賞以後,大賞就再也沒有發給過演歌歌手。但是,不發給演歌歌手,並不是業界有意針對,只是對手太強大。
年輕一代對演歌不感興趣,演歌越來越衰落,是擺在那裡的現實。但即使如此,對演歌派來說,絕對不會承認這一點,不僅如此,還會盡全力挽回面子。
這幫至今還保留着師徒制、跟極道頗爲相似的演歌派們,把面子看得極重。
這幾年,先是中森明菜三連霸,接着是長渕剛的名曲《乾杯》……馬上就是今年了。
總不能讓演歌派一連五年摸不到大賞的獎牌吧?
……
幌子也好,另有圖謀也罷,也不是誰都有資格買美空雲雀的遺物。
美空雲雀人已經過世,魂靈被永不停止的人生之河送往遠方。但被她留在陽世的招牌,照樣能被換着花樣利用起來。
十八歲的加藤和也不過是個學生,一切聽事務所的關係者,以及養母的妹妹、也是自己的親生阿姨佐藤勢津子的話。
佐藤勢津子沒什麼主見,姐姐美空雲雀走紅後,被母親安排着蹭姐姐的名氣出道。過後成績不理想,本人也對藝能界沒什麼留戀,就離開業界,回老家橫浜結婚,開了家音樂教室,教業餘人士唱歌。
現在,加藤一家的兄弟姐妹除她之外已經全部過世,她本人爲了幫忙處理姐姐的後事、照顧外甥和也,隔幾天在橫浜和東京之間往返一次。
不過,她並沒有多話的意思,全憑事務所和唱片公司的關係者們去籌劃。
被放在新聞裡報道出來的是“美空雲雀紀念館籌建”,而不會出現在鏡頭裡的,則是在事務所、唱片公司、演歌界多方促成下的,對美空雲雀的“紀念”。
佐藤勢津子沒有意見,加藤和也更是在心裡覺得高興。在他看來,只是賣出養母的一點和服、還有收藏的藝術品之類的東西,並不算什麼。
反正和服放在那裡也沒用……再說,上千件和服,就算賣掉一百件也只是一點點而已。
不僅如此,事務所的關係者們說給他聽的“爲了表達對雲雀桑的懷念”的說法,更讓這個十八歲的少年,出於對養母的驕傲,願意配合他們賣掉養母的遺物。
……
越是靠近年末,各種事情就越是紛雜。
而對業界來說,一進十月,許多事就已經要開始做準備。不同的領域,不同的派系,衆人各做各的,同一天之內,不知道多少件事被同時籌謀。
胖胖青年提到這件事,巖橋慎一沒有聽過就忘,等着過後跟渡邊萬由美說。不過,九成九用不着他說,渡邊萬由美就會跟他提起來。這些消息瞞不過她。
不僅如此,兩個人還想到了一塊兒。
“《Eyes to me》最多到十月結束,就能正式發實銷百萬張的通稿了。”
渡邊萬由美點頭,“還是進入平成年間的第一張百萬單曲,目前看來,本年度唯一的一張百萬單曲。”
要是這張單曲拿不到唱片大賞,大賞制定協會絕對會收到一堆質疑公正性的聲音。但如果這張單曲拿到了唱片大賞,就是把演歌派給狠狠得罪了一次。
只談成績的話,《Eyes to me》銷量完勝《川流不息》,談今年度的影響力的話,《川流不息》確實是今年現象級的一首歌,某種程度上,是高於這首《Eyes to me》的——
但《Eyes to me》今年的熱度也不低,只是不夠《川流不息》那種高度。
硬要把大賞發給《川流不息》,也不算是演歌派撒潑耍賴要過來的,但大衆也不會心服口服。
畢竟,也不是每個人都在爲美空雲雀的過世而感慨“人生如川流不息”。
再說了,平成第一張百萬單曲的名頭只要拿下來,這張單曲也會被寫入曰本的流行音樂史。
“真夠麻煩的。”巖橋慎一抱怨了一句。
聽他這麼說,渡邊萬由美倒是笑了起來。對上巖橋慎一看過來的探究的目光,說他:“相比之下,這次也沒有那麼麻煩,不是嗎?”
巖橋慎一叫她不軟不硬的揶揄一句,沒接她的話。過了一會兒,才又開口:“要化解肯定有辦法。”
“不過,”他話頭一轉,反問:“萬由美桑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