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要有後招。
但這個後招,與其說是給稻川會的後招,不如說是巖橋慎一給自己的後招。
與冬田秀男的見面,是爲了取得稻川會的信任,進行更進一步的商談,而不是要把所有事對這個稻川會對外的代理人和盤托出,再由稻川會來決定如何應對自己。
和極道合作,是一步高風險的棋,因而,每走一步都要精打細算。
巖橋慎一心裡想着這些,打住了話題,微笑道:“電影製作的事都還沒有敲定,現在談論劇本,也不過是空談。”
“也是。”冬田秀男聽話聽音,“這次與巖橋桑見面,是要商談電影製作的協助。”
冬田秀男說出這一句,又正起了神色。
……
是個深謀計算、手段老辣的人。
儘管沒有真正見識過巖橋慎一的手段,但面對着面,看他面帶微笑,語氣平常的說着那番算計,冬田秀男竟然感覺到一絲的寒意。
如果成了這個青年算計的目標,那可不知道會有多麼的麻煩。
這一場與巖橋慎一的見面,全程都在稻川聖城的關注之下。雙方的見面,期間所說過的話,被全程同步在稻川聖城的眼前。
關於這點,巖橋慎一想必也是一清二楚。他大大方方將自己的這番算計在冬田秀男的面前展開,當然是因爲知道這番對話會一句不落的傳到稻川聖城耳朵裡。
冬田秀男選擇的這個見面地點,離稻川聖城的家不遠。
宴席一散,送別了巖橋慎一這個客人,冬田秀男坐進車裡,立刻向稻川聖城的家移動。深夜,也並非在都心,道路十分暢通。
稻川聖城的公館佔地大約九百坪,其豪華與莊嚴,是看一眼便忍不住心生驚歎的程度。這一帶戒備森嚴,漆黑的轎車整日裡來了又去,幾乎夜夜都有聚會,新加入組織的小鬼頭們穿梭在這座大宅裡,負責灑掃整理,修剪花木,給金魚餵食。
即使是深夜,這座公館也燈火通明,穿西裝的男人們來往進出。
騎着自行車巡邏的警察,例行公事的從街道前經過,警察與極道,二者之間保持着微妙的互不關注的距離。
此時此刻,在等待着冬田秀男的,不止是稻川聖城,還有名義上正和稻川裕紘對立的角田次郎。
“這位巖橋桑,圖謀的可不是‘電影製作’。”角田次郎率先評價道。
稻川會如今的謀劃,被一個不是極道的人看在眼裡。不僅如此,他還想要趁此機會混進來拿點好處,角田次郎覺得這個巖橋慎一未免狡詐。
但冬田秀男卻說,“不管圖謀的是什麼,畢竟是有所圖謀。有所圖謀,就是有求於我們這邊。”
“要有求於極道,總得拿出這邊滿意的好處。”角田次郎頂了一句。
角田次郎對這個趁虛而入的傢伙不怎麼看得上眼,但冬田秀男與巖橋慎一這番見面商談之後,卻覺得與這樣一個頭腦清楚的人合作,對稻川會沒有壞處。
不過,稻川聖城一言不發,這兩個人就都保持着剋制,等待他發話。
稻川聖城適時開口,“這個精彩的電影劇本,不正是送給稻川會的好處嗎?”
“老爹……”角田次郎看着稻川聖城。
稻川聖城是個身材瘦小的老年人,一雙小眼睛,內含精光,“這麼精彩的電影劇本,既然是出自這位巖橋桑之手,那麼,這部電影何時能開始製作,想必也要看他的想法。”
新宿五丁目那件命桉的真兇是誰,的確不重要。
稻川會也的確打着要借題發揮的主意。但現在,巖橋慎一既然要送上這麼個將利益更大化的主意,那麼,也沒有不用的道理。只不過,要用,就要有個話引子。
稻川聖城在心中思忖,吩咐冬田秀男,“給那位巖橋桑去電話,請他到此地來一見。”
“現在嗎?”冬田秀男較之角田次郎,來得更爲靈活。
稻川聖城沒有直接回答,只說了句,“那位巖橋桑,想必很快就能過來。”他意味深長。
冬田秀男低下頭,“我知道了。”隨即起身,去打電話。至於如何聯繫到也許正在返回東京途中的巖橋慎一,對稻川會來說,小菜一碟。
……
稻川會的這齣戲箭在弦上,不能再拖延太久,快與慢,不過是在最近這段時間裡就要見出個分曉。因此,只要稻川聖城被說動,立刻就會有所行動。
而對巖橋慎一來說,留給他的時間也不多,因此,只要稻川會有行動,他隨時奉陪。
與冬田秀男分別之後,巖橋慎一併沒有返程回家,而是讓司機開着車,隨便在這附近轉轉。
爲了打發無聊的等待時間,他翻着行程本,用車載電話打給峰島。
在深夜拉着他加班,彷彿立志要成爲那種最討人厭的老闆。唯一能讓巖橋慎一進行一番蒼白辯解的理由是:紮根地下音樂界的峰島,每天到了夜裡纔是他的工作時間。
從這點來說,不是巖橋慎一拉着峰島加班,是峰島讓巖橋慎一跟着加班。……能找得出這種理由,巖橋慎一已然是個合格的社長桑。
電話接通,巖橋慎一邊聽着峰島彙報近來地下音樂圈的動向,邊留意着時間。
冬田秀男選的這個見面地點,巖橋慎一心中有數,知道稻川聖城的公館就在同一個市。因而心中有成算,這個代理人必定即刻去到稻川聖城跟前。
今天晚上,和冬田秀男的對話,想必原封不動被稻川聖城聽了一遍。
成敗就在這一晚。
只要稻川會那邊有意,今晚就會有消息。
巖橋慎一邊聽着峰島在電話那邊的彙報,邊在心裡盤算,要怎麼跟稻川聖城談判。他手裡可用的牌,一張是那一坪半的地,另一張,是那個奇怪的青年。
樋口紀男在他面前自曝那個青年的背後是burning系,讓巖橋慎一更堅定了要把那個奇怪青年拉進這個局的心思。
他思索的入了神,對峰島在電話那頭說的話,聽得有點心不在焉。
忽然,車裡響起了電話鈴聲。
巖橋慎一和峰島說了句“之後見面再談”,掛斷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