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除了曹沫回家外,主要還是慶祝曹老太康復出院。
斷沒有將老二一家人趕出去不叫入席的道理,曹雄走出來也是裝模作樣的瞪了佳穎一眼,叫她收斂一些。
一個穿鉛灰色呢子短擺大衣的中年人從茶室走出來,成希高興的拉着曹沫走過去,喊道:“舅舅,這就是曹沫。”
“有好幾年沒見,曹沫都長得這麼大啦,聽說你在非洲事業做得很大啊?”
中年人打量曹沫兩眼,笑着問道。
成希她媽的老家也在崇海,是崇海下面的東洲縣,曹沫小時候也見過成希他大舅舅楊建國幾面,但畢竟不是自家的親戚,沒有留下什麼深刻的印象。
成希他爸這邊親戚不多,沒有什麼叔伯姑姑,但她媽那裡有兩個舅舅、一個姨媽。
不過,成希她媽是性格相當強勢的人,跟老家那邊的親戚來往也好,唯有這個大舅舅楊建國,在東洲縣政府裡任職,到新海出差的機會比較多,跟成希家往來要密切一些。
曹沫謙虛的笑笑。
晚餐都已經準備好,就等着曹沫帶着成希回來,大家說說笑笑就往新改建的餐廳走去。
新的餐廳是116號院早前的後廂房。
在兩棟院子的亭子間、竈披間拆除,與兩座狹窄的後天井院連接成臨河的後|庭園後,後廂房改造成餐廚,還是中式的裝修風格,但用落地大窗跟庭院做了隔斷。
天晚下來,庭園裡就亮起幾盞地坪燈,與青塘河兩側亮化的燈帶交輝相映,或者遊船經過,無論是坐在餐廳裡用餐,還是坐在對面的茶室裡喝茶,都是極好的享受。
曹沫他小叔卻不生分,待大家落座他就從保姆手裡接過茅臺,挨個給大家倒上酒。
曹沫還想着夜裡要跟德古拉摩那邊召開一個視頻會議,拿手蓋住酒杯,說道:“我晚上還有點事,喝點啤酒陪大家……”
曹方明現在怎麼都不會忤逆曹沫,剛拿着茅臺要跳過曹沫,給坐在成希右手的楊建國倒酒,成政傑坐對面則說道:“不行,我今天看這小子怎麼都不順眼,一定要他陪着我們喝白酒——喝啤酒有什麼意思,能算什麼陪?”
“曹沫從非洲回來,坐這麼久的飛機,也一定累得慌,下次再叫他喝白酒陪好老成你喝好,今天就算了、放過他。”曹方明現在滿心思就想着討好曹沫,笑着幫曹沫擋酒說道。
“你沒本事倒這酒,我來給他倒酒——今天不僅要他喝白酒,我們這幾個長輩坐這裡等了他半天才回來,菜都涼了,還要先罰他一個滿杯纔算數。”成政傑走過來,從曹方明手裡奪過茅臺,他動作大了一下,將桌上的一隻酒杯碰倒,差點滾落到地上砸碎掉,嚇了大家一跳。
曹方明有些發愣,不知道成政傑這是鬧哪出,也不知道他要不要繼續替曹沫擋酒。
楊麗芳不滿的站起來,伸手就要將成政傑拉回座,說道:“老成,曹沫不想喝酒就不喝,你陪我哥、老曹喝兩杯就好了——這酒還沒有喝上了,卻先發酒瘋了,曹沫怎麼着你了,你就看他不順眼了?”
“你別管,我就問曹沫他自己要不要罰這杯酒。”成政傑說道。
“成叔這酒,我一定要喝的,”曹沫站起來,笑嘻嘻的從成政傑手裡將茅臺接過去,彎着身子給桌前的酒杯倒了一個滿杯,小聲跟成希嘀咕道,“在別人家裡睡了人家閨女,總得讓人家灌一杯酒,沒想到你爸也是一個小心眼……”
“……”成希想着被她爸撞破的事心裡已經夠尷尬了,這時候聽曹沫還拿這事調侃她,美眸一橫,說道,“我爸叫你喝酒,你還敢囉嗦,快喝下去!”託着酒杯底,將一小杯白酒灌曹沫嘴裡。
“你們說什麼,什麼睡人家閨女……”曹佳穎坐在一旁看熱鬧不嫌事大,裝作一臉天真的問道。
“佳穎!”成希俏臉飛紅,嗔怒的朝曹佳穎瞪眼看過去。
“成希姐,你瞪我也沒有用啊,我就好奇我哥剛纔在嘀咕什麼。”曹佳穎嬉皮笑臉的說道。
曹沫將一杯白酒喝下去,伸手敲了一下佳穎的腦袋,不叫她胡攪蠻纏,將酒杯放桌上,跟成希她爸媽說道:“我跟成希年紀都不是很大,暫時還想着多玩兩年,沒有結婚的打算,但請成叔、楊姨放心,我這輩子會一直對成希好的……”
“好肉麻,都快酸死我了……”佳穎起鬨笑道。
…………
…………
吃過晚飯,曹麗知道他爸媽不受待見,就拉他們先離開。
曹沫被帶着“怨氣”的成政傑盯着,夜裡喝了差不多有小一斤茅臺,做不成其他事,就只能陪坐在茶室裡喝茶解酒。
沈濟打電話過來,想要拉他喊上謝思鵬,就近找家酒吧坐坐。
曹沫現在就怕到酒吧再喝酒,夜裡多半會醉得人事不知,正好成希她舅舅也有事找他們聊,就將沈濟、謝思鵬兩人直接喊到他來喝茶。
新海市隨着樓市的沸騰,工業地價也隨之水漲船高。
爲了更好的利用好土地資源、騰出更多的環境容量發展高新產業,同時也爲爲了城市擴張留出空間,新海市近年正着手調整經濟產業發展模式,有意削減能耗高、產值密度低的重化工業的發展。
東盛集團糧油部的生產基地這幾年從新海外遷,就是在這一背景下的典型案例。
而就國內來說,重化工業的發展還沒有到瓶頸。
崇海市去年底剛剛進行了撤縣並區動作,原省轄縣東洲縣撤消行政編制,成爲崇海市新設的東洲區。
而爲推了東洲區的產業發展,崇海市政府今年又跟新海市合作,在東洲區與原經濟開發區之間劃出二十多平方公里的土地,成立一個崇新聯合產業園,以承接從新海溢出的重化工及其他產業。
成希她大舅楊建國目前擔任聯合產業園區工委、管委會任副職,在地方上也算是一號人物了。
成希她大舅楊建國已經到了退二線的年紀,性格變得佛系,但崇海市領導對招商引資工作非常的重視,崇新聯合產業園的正副職領導都分擔了大量的招商引資工作。
因此成希她舅舅楊建國這段時間,隔三岔五就往新海跑。
東盛地產雖然一度受債務危機的打擊,但一直以來都是崇海新城最重量級的承建商,承擔着紫英湖核心區的建設重要。
東盛地產在成功借殼上市後,現金流變得寬裕起來,同時隨着樓市的再度火熱起來,東盛地產也是重點加快紫英湖一系列項目的建設,零九年在崇海直接投入五六十億的建設資金,地位自然就更舉足輕重。
曹沫在非洲的發跡史聽着像是一個奇蹟,不要說楊麗芳、成政傑了,他爸曹雄都搞不清楚太多的細節。
同時他們也不是多張揚、逢人就吹噓的人。
因此楊建國也識不得天悅藏在雲山霧海之下的真面目,但天悅投資作爲東盛地產的第二大股東,實際是曹家掌控的投資公司,以及跟曹雄生活在一起的東盛集團、東盛地產董事陳蓉,持有東盛地產3%、市值近二十億的股份,他都是清楚的。
畢竟楊麗芳、成政傑偶爾跟他小聚,聊到小輩的婚戀事,多多少少會談及一些。
事實上,財富積累了一定程度,就成了數字。
楊建國是不大清楚曹沫在非洲具體做什麼,也不清楚曹家到底控制多少財富,但曹家明面上就控制八九十億的財產,還不夠吹牛皮的?
楊建國在地方上也小有地位,到了退二線的年紀,仕途上沒有什麼上進心,不至於硬巴結過來,但在市政府的重壓下,他想要完成名下的招商引資任務,自然而然就想將主意打到“曹家”頭上來。
當然,這個任務也很容易完成就是了。
任何產業園區要發展,除了招商引資建設各種工廠外,也離不開建設相應的生活配套設施——現在國內樓市火熱,地方上甚至更願意先進行商業房地產開發,將生活配套區先建設起來,除了能爲產業園區提供更高的配套外,前期高價轉讓土地,也能爲大規模的基礎建設囤積資金。
對楊建國來說,就希望曹家或陳蓉牽線,以便請求東盛地產能到崇新產業園區範圍拿一塊地,甚至能派人蔘加崇海市政府爲崇新產業園組織的土地拍賣專場,最後沒將地塊拍下來,他也算是完成年底前的分派任務了。
“這事簡單啊,現在東盛地產在崇海的分公司是誰負責啊,讓那誰過去捧個場唄……”曹沫讓沈濟直接找地產在崇海分公司負責人打個招呼,東盛地產要在崇海發展,少不了要跟地方官員打好關係,這種捧場的工作必然也沒有少幹過,但是不是真正有意願買地,東盛地產內部自有評判,他又不是控股大股東,也不會無端干涉。
“到年底,捧場工作也比較繁重啊,東盛地產已經接到邀請了,也沒法厚着臉皮再去捧楊主任的場,”沈濟看向楊建國說道,“不過,天悅實業在國內的工廠,目前也正在談騰退,那必然需要在新海附近找個新的園區建新廠——我們現在考察了幾個地方,崇新園我們也有關注,而且給的條件也最優惠,曹沫這次回國,我正想拉他過去看一眼。”
“我記得,天悅實業是分管招商的張昭主任直接負責對接聯繫的,我現在還沒有搞明白天悅實業跟你們的關係——天悅實業以前是不是叫泰華集團?”楊建國疑惑的問道。
他現在到退二線年紀了,人變得佛系,就不怎麼鑽研業務。
他早就從園區的招商安排計劃裡看到天悅實業名列其中,但他以爲這也是別人拉過來捧場充數,都沒有用心去研究天悅實業的材料,甚至都沒有將天悅實業跟妹妹、妹夫嘴裡“天悅”聯繫起來。
當然,天悅實業的直接聯繫人不是他,但他跟天悅實業有着比直接聯繫人更密切的關係,那也能交待過去。
甚至話說透了,市裡要是清楚東盛地產的第二大股東,是他準外甥女婿家,招商引資的任務也就能糊弄過去了。
“嗯,這家上市公司之前是叫泰華集團,去年爆發財務危機,天悅投資聯合新鴻投資、東盛控制在東江證券旗下設立了一個收購信託基金,承接全部泰華集團大股東抵押給金融機構的股票,”曹沫跟楊建國介紹天悅實業背後的股權結構,說道,“當時爲了儘可能少用現金,信託基金收購上市公司股份的同時,又對原債權人進行融資,股權、債權捆綁到一起。因此對外公開的資料裡,天悅實業的控股方非常的複雜,但穿透下來,天悅投資算是實控人。沈濟現在代表天悅投資,擔任天悅實業的董事長,具體分管國內的事務……既然事情這麼巧,我這幾天就找個機會跟成希去崇海蹭吃蹭喝去……”
楊建國強抑住沒有感慨什麼,直接說道:“這個你們放心,我一定安排好,我回去就看市裡有哪個領導這幾天能空出檔期來——以天悅的層次,我得彙報上去問問市長書記有沒有空呢。”
“千萬別,我跟成希真是去蹭吃蹭喝的,悄悄的進村,打槍的不要——正式的洽談工作,還得是沈濟他們正式跟園區交接——我這次回國是渡假來的,可不想再工作了。”曹沫求饒道。
他不介意陪着成希到新海附近的城市逛逛,這樣也算是渡假、放鬆心情,但真要搞到前擁後呼、無數工作人員隨行,到地方上有官員接待,不聽參觀、聽各種路演,這可要比正常的工作都要辛苦。
曹沫怎麼可能接下這苦差事?
再說天悅實業的化工管線生產基地,這次被列入新海市產業騰退規劃,補償方案也補步談妥,補償的金額也足夠天悅實業在附近地市購買一塊工業用地建造新的廠房,但曹沫心裡在考慮是不是借這次騰退,就徹底關停掉這塊業務,將拿到手的補償資金,用於其他方面的投資。
天悅實業的化工管線業務,看似也爲弗爾科夫化工集團的建設提供產品,但量很有限。
而弗爾科夫化工集團即便立刻啓動科托努新廠建設,對化工管線及各類化工泵設備的需求,相對國內化工管線生產基地的供給還是太有限,化工管線業務更依重其他客戶的採購。
而國內類似的化工裝備廠商,有成百上千家,競爭十分激烈。
今年天悅實業國內的業務相對好過一些,在經歷最初的混亂之後,化工管線業務今年還有可能貢獻逾一億的利潤。
這主要也是得益於國內爲對抗經濟危機,各地都加大產業投資,化工行業新增產能格外兇猛,帶動對上游化工裝備的需求激增。
然而天悅實業的化工管線產品,在國內僅處於二三流的地位,陸家兄弟之前太忽視抓生產以及科研投入了,後續要追加很難。
這一塊又不是天悅此時的主營業務,曹沫自然也不可能追加多少投入跟精力。
除了曹沫不喜歡應酬外,天悅實業這一塊的業務前程未卜,這也是曹沫不喜歡這麼急着煞有其事去見崇海市的高層。
“……行,我知道了,你們哪天到崇海,我讓小希他哥陪着你們好好玩玩,‘正事’我找沈董事長談!”
楊建國不知道曹沫心裡對天悅實業的規劃,但他現在也煩應酬,也很瞭解應酬的辛苦。
整天跟一羣並不熟悉的陌生人說着“親熱”的場面話,一席酒即便不用繞着桌子走個不停,但不斷有人跑過來敬酒,哪怕坐在那裡頻繁的側身端酒杯,也會叫人疲憊不堪啊。
…………
…………
喝茶到十點,楊麗芳與成政傑就送楊建國回賓館休息。
這個時間點,對相隔數月才見到曹沫的成希來說,顯然太早,就留下來陪在曹沫的身邊,看他跟沈濟、謝思鵬以及陳蓉、曹佳穎談工作上的事。
再說她還掛着木象資本副總裁的頭銜,兼任新海聯合銀行董事呢。
對於曹沫有意借這次產業騰退,放棄天悅實業的化工管線業務,沈濟是持反對意見的:
“天悅實業對科奈羅能源是控股了,但這屬於股權投資,一旦徹底關停化工管線業務,天悅實業就將變成一家沒有主營業務、純投資性質乃至主要投資都在海外的上市公司,監管這關就算勉強能過去,但隨後你要搞定向增發,增發後的資金以及騰退所得的補償金,主要用於海外,就很難迴避轉移資產的質疑啊……”
“比較可行的還是資產置換,或許可以借這次機會,將科奈羅食品置入上市公司?”謝思鵬不確定的建議道。
“最大的問題還是國內上市公司,對外資持股的限制非常嚴格——天悅投資以及我跟郭東虎等私人,對科奈羅食品的持股加起來僅有百分之六十,剩下百分之四十的外部持股無法置入上市公司,需要全部進行清退,才能達到資產置換的監管要求。要不然的話,僅僅置入科奈羅食品百分之六十的股權,那本質上還是股權投資,喪失主營業務——目前監管不放寬限制,通過審批的可能性太低。”沈濟說道。
“將國內工廠、原材料進口以及銷售業務置入上市公司,將種植園的資產剝離出來呢?”謝思鵬問道。
“雖爲國內工廠及原材料進口、可可脂、可可粉銷售事務規模不是很大,但產權以及主營業務明晰,是可以通過定增納入上市公司的——然而想要通過定增,將天悅投資一部分資金注入上市公司,是需要明確用途的,倘若在向證監部分申請定增時,直接申明這部分資金用於海外電力能源行業投資,多半會受到證監部分的質詢,方案夭折的可能性很大,”沈濟出任天悅實業的董事長,雖說國內的業務不是很繁重,但他一直都有思考,各種方案也都有考慮,“當然,考慮到化工管線業務借這次產業騰退徹底關閉,天悅實業至少能回攏十五億人民幣的資金,實際在實施這一次定增時,可以只考慮增發新股,將科奈羅食品在國內的業務及資產併購過去,不涉及資金注入問題,會相對容易許多……”
說到這裡,沈濟稍作沉吟,又說道:“……或者我們可以換個思路,定增時考慮將科奈羅食品在國內的資產及一部分資金都注入上市公司,但注入的資金部分不涉及海外投資,而用於收購東盛集團國內的棕櫚油業務以及一小部分的海外粗榨業務,這或許才能將天悅實業在國內的主營業務真正充實起來。而在完成這一步動作之後,東盛與天悅則可以將海外的種植園資產進行整合。”
沈濟這麼建議,自然是有他的私心:唯有這樣,他這個天悅實業的董事長才名符其實,而在國內外涉及到的都是他所熟悉的業務。
不過曹沫稍作沉吟,也不得不說這個方案,更有利東盛、天悅整合現有的資源,提高效率、精簡成本,跟沈濟說道:
“這個方案不錯,哪天有空約你舅舅一起吃頓飯,聊一聊這個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