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了個懶腰在樹下，我安然在山上度過了一個晚上，其實原本我是不敢在山上睡的，而且還是一個人睡，原因只因爲我身上沒銀子了。
我深深的嘆了口氣，拍拍身上的灰塵，大步踏離了這裡，環顧四周，這裡無非是平原，一望無際的草，我留戀的看了眼匈奴，宮染夜現在應該已經醒了吧……他是否對於昨日的事還至於頗爲懷疑，不敢置信？
簫聲響起了，我的心生盪漾，我眼瞼垂下，不出我所料的一個聲音驟然響起：“主子讓我來接你回去。”
“謝謝。”我淡淡說道，回眸微微笑：“只可惜，我現在要去御聖山。”
“哦？”無心挑挑眉，輕笑出聲：“同樣可惜的是，我今日必須接你回宮，這是我的使命，也是我最後一條使命。”
我聳聳肩，笑道：“怎麼？你被辭退了？”聞言，無心不以爲意，躺在地上，一副悠閒自得的模樣，甚至有些得意：“不是辭退，而是我不幹了，這種工作太沒意思，要不是冷無情出錢高，我纔不幫他來綁架你。”
“那我們合作好了。”我笑眯眯道，無心微愣，淡淡瞥了我一眼，嫌棄道：“你瘦弱巴巴的，又沒什麼值得我揩油的，我們有什麼好合作的？”
我眼角抽搐，直視着他，沉聲道：“我們合作和揩油有什麼關係？”
“你有錢麼？”無心脫口問道，我搖頭。
“那你有值錢的麼？”無心第二次脫口問道，我再次搖頭。
“那你有色麼？”無心第三次脫口問道，我乾笑幾聲，隨即恢復到面無表情：“沒有。”
無心點點頭，起身輕撇衣袖，淡笑道：“既然什麼都沒有，敢和我談條件？”
我翻了翻眼皮，不悅道：“既然我們沒什麼好說的，那就讓我去御聖山，說不定焉墨此時正在等着我的來臨。”
“你若敢去，主子就敢除掉他。”我剛走了一步，無心冷不丁說道。
我沒作什麼反應，反而有些輕鬆，語氣緩慢了下來：“既然要殺，就殺吧，反正我們都是利用的關係。”
“你真的不怕？”無心反問，眯了眯眼睛，渾身透發的冷冽，我直勾勾盯着他，一個字一個字頓道：“我一點都不怕……誰生誰死早就和我沒了干係，我現在要去找喬楓。”
“喬楓死了。”無心繼續道：“你不是聽喬墨說過了麼？她已經親手瞭解了喬楓的性命，她不是被宮染夜滅口了麼？”
我猛地擡眸，蹙眉道：“你聽誰說的？你怎麼知道是宮染夜？你到底是誰？”
“我是無心。”無心眨眨眼睛，仰天大笑：“無心故名無心，你又何必深追究？”
我轉過身去，冷冷道：“既然我們沒關係，你就不要干擾我，以後不要再找我。”話音落了，身後卻早已沒了聲音，當我回過頭來的時候，只有空空蕩蕩的平原，什麼都沒有。
“阿藍……我們一定會再見。”只不過他的聲音還在空中迴盪，充斥在耳邊，我故意裝作什麼都沒有聽見，我打算在集市裡打工，畢竟現在身上身無分文，要怎麼去找焉墨……好歹得把御聖山的地址給我啊，不然我去哪找？
我恍惚的走到集市，吆喝的販子一個接一個，花枝招展笑的賊眉鼠眼的老鴇站在門口拉客，我噁心的往旁邊躲了躲，我路過官家府第，門口貼了字帖：招丫鬟。
我瞥了自己的身材，就算不說火辣奔放，也算是嬌小可愛，我滿意的點點頭，踏入了這一條不歸路。
“丫頭，叫什麼名字？”接待我的是年齡約摸三十來歲的阿婆，我正色道：“阿藍。”
阿婆瞧了我一眼，輕咳幾聲，拉長了臉，對我道：“看你長這副模樣，公子應該會欣賞，你會伺候人麼？”
我連連點頭：“會，當然會，我就事幹這個出生的……”話一出，我就想扇自己耳光，明明連洗碗都不會，還冒泡什麼？
“那你會暖牀麼？”不要誤會，這句話不是阿婆說的，從阿婆身後緩緩站出一個纖細的身影，我仔細的看，再仔細的看，還是看不出來什麼玩意，就是挺好看的，他穿一身慘綠羅衣，頭髮以竹簪束起，身上一股不同於蘭麝的木頭的香味。天邊晚雲漸收，淡天琉璃。慘綠少年的臉如桃杏，姿態閒雅，尚餘孤瘦雪霜姿，少年瞳仁靈動，水晶珠一樣的吸引人。
我目光微滯，男子大笑出聲，指着我，
卻看着阿婆道：“月錦，這丫頭留下。”
“爲什麼？”月錦不解道：“公子，比她好得多的是啊，排隊等着你。”
男子摸着下巴，看他色眼朦朧的模樣，我往後退了幾步，他淺笑吟吟：“你看她長那副賤樣，我就喜歡犯賤。”
“看出來了……”我小聲嘟囔着，月錦撓撓頭髮，斜睨着我，憤恨的眼光，彷彿在說：來日方長，有本事我們繼續鬥。
我嚥了咽口水，誰想和你鬥，我只是來籌錢的，籌夠了我就走，你的公子你自己留着吧，我就搞不懂了，這麼老大不小了，還不結婚？
“走吧。”我還沒反應過來，男子拉住我的手朝裡屋走去，我當然沒反抗，我也沒像嬌嗔的少女羞澀的說：“討厭，公子，放開啦。”也沒有像貞潔的少婦一樣，沉聲道：“公子，你他媽的請自重！”
我就這樣沒反應的跟着他身後，等到他關起房門，我才意識到危險的氣息，我盯着他的一舉一動，他轉而坐在太師椅上，搖晃着扇子，輕笑道：“丫頭，你會什麼？”
“我什麼都會。”我竟脫口道：“你想看什麼我就表演什麼。”
“表演暖牀給我看。”他竟然能說出這種話，我瞪着他，氣的找不着北，胡謅道：“一個人表演給自己看啊？有本事你表演給我看。”
男子嘖嘖嘴，嬉笑道：“叫我主人……裴少潯，繁華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我裴家三少。”
“哦。”我應聲答道：“和我有什麼關係麼？”
“當然。”裴少潯起身，彎了彎脣：“此後你就此後黑哨。”
我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不過聽名字應該是個難伺候的主兒，不過爲了錢，我豁出去了，大不了衣服一脫，來個三度銷魂。
裴少潯點點頭，讚道：“不錯不錯，黑哨就喜歡你這樣性格剛烈的女人。”
謝謝誇獎……可我一點也不想要這份誇獎。
“月錦，黑哨呢？”
“來了。”月錦抱着縮成一圈，黑乎乎的東西格外燦爛的走了進來，裴少潯接過月錦手中的東西，我發誓，我真的發誓，我絕對聽見了一個聲音，我害怕的聲音：“哼哼哼。”
是得，沒錯，它是一頭豬，而且還是寵物豬，我就是個神經病，想我也算一個人，竟然淪落到伺候豬的份上。
“月錦，告訴阿藍，黑哨的日常作息。”說罷，裴少潯將黑哨放在我的懷裡，我冷汗冒了出來，黑哨輕哼一聲，連看都不看我一眼，我恨恨的盯着黑哨，來日方長，我們繼續鬥。
“你給我記好了，黑哨比你的生命都重要。”月錦鄙夷的看着，仔細打量着我：“瘦巴巴的身材，公子會喜歡你這種貨色？”
我齜牙咧嘴，我用眼神秒殺她……忍，我發誓，將來要拿錢砸死她。
月錦猛的敲敲我的頭，我一聲尖叫出來，怒瞪着月錦：“你幹嘛隨便打人？你不知道我是誰麼？”
“我只是怕你走神，記住了，黑哨每日卯時起牀帶他去庭院裡方便一下，在他方便的期間，你要寸步不離的離開他，然後拿東西將贓物清理掉，然後辰時，你要下廚做飯給黑哨，記住黑哨吃肉要七分熟，不要全熟黑哨不喜歡那種，巳時幫黑哨洗澡，記住要用上等貢品茶葉洗，
午時，你去準備午膳，黑哨午膳需要補充能量，午時肉要八分熟，不然黑哨會嫌膩，接下來的時間你要哄黑哨睡覺，陪黑哨玩……耳聽月錦說完，已經接近傍晚了，我顫抖着雙脣，於是我的生活就這樣展開了。
每日每天重複着這樣的身後，不過自從三日前見過裴少潯之後，我倒是沒怎麼見過他了，每日此後黑大爺已經讓我筋疲力盡了，他是有脾氣的，比如今日一大早卯時，明明才五點，我想多睡一會，黑大爺直接一屁股坐在我的臉上，還很響的放了個屁，我當場就昏了過去。
直到月錦將一盆水澆在我的臉上，我纔有了感覺，舔了舔嘴脣，有點甜甜的感覺，然後猛然間聽到月錦喊道：“還不夠……再去取一盆黑哨的糞便來，加點蜜糖啊。”
“……”我懵了，但是我起來了，趴在牀頭噁心乾嘔，請慢嚥舒寧牌，月錦拍拍手，白了我一眼道：“醒來了還不伺候黑哨？”
我的眼淚啊，沒日沒夜都再不停的流啊，每日每夜我都再嚎啕啊：“主啊，你爲什麼不與我同在呢？”
“哼哼哼——
”我剛剛擦完了鼻涕，有一如既往的聽見黑大爺冷笑聲，我深吸一口氣，展現了爲笑不露齒的良好傳統美德，我一步一步朝黑大爺靠近，黑大爺一步一步朝後退，我一個踉蹌撲在黑大爺身上，黑大爺大哼了一聲，看他眼淚往下流的樣子，知道的人以爲我其實不是故意的，不知道的人以爲我對他進行侵犯。
“死丫頭！”我剛想站起來，門被人踢開了，我看向來人，一個未出閣的野丫頭啊，不過可惜長的和裴少潯有些相像……寐含春水臉如凝脂，白色牡丹煙羅軟紗，逶迤白色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身系軟煙羅，還真有點粉膩酥融嬌欲滴的味道。
我有些入神，女子上前給我一個耳光，轉而抱起了黑哨，瞪着我，慍怒道：“哪個苑的死丫頭連我的黑哨都敢動？”
“我……”我捂着臉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的好，想狡辯卻沒了理由。
女子冷哼一聲，隨即揚聲道：“月錦，月錦！你給我滾進來——”
月錦接近爬起來了，差點沒被凳子絆倒，磕磕巴巴道：“小……小姐。”
“哪來的野丫頭敢動我的黑哨，你都不管管的麼？！”女子一腳踢開了月錦，冷冷道：“你是不是活膩了？想讓我給你點新鮮感？”
月錦聞言，臉瞬間潔白，連連磕頭：“是奴婢不對，是奴婢不對，請小姐饒了奴婢，饒了奴婢。”
我越發覺得這個小姐有點神經病，不悅道：“我說，一頭豬而已有必要麼？你要的話，我去農村幫你捉幾個回來！”
“你……死丫頭還敢頂嘴！”女子氣的臉紅脖子粗，從衣袖間抽出鞭子在我身邊“吧唧”一聲和大地來個親密接觸，我倒吸一口涼氣。
女子顯然微微訝然：“你怎麼不躲啊？”
“我躲什麼？”我失笑道：“如果你真要打的話，我就能躲得了麼？”
女子輕佻眉目，輕輕一扯拉回鞭子，放在手心，冷笑一聲：“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能耐。”說罷，鞭子毫不留情朝我撲來，我閉上眼睛，什麼狗屁祈福，祈到現在我只能自求多福。
只是鞭子沒有如意料之中落入我的身上，我跳開一條縫，好久不見的大少爺，裴少潯。
裴少潯眯着眼睛，手中攥住女子的鞭子，甩開了手，莞爾道：“怎麼？一回來就鬧脾氣？我的好妹妹。”
“是她碰我的黑哨！”女子指着我，憤憤道：“她壓倒了黑哨，你看黑哨哭得。”
女子揚起黑大爺，果真是演技派的，那眼淚是一滴又一滴啊，合着我這麼多天只虐待你啊？
“好了，少盈，不要鬧了。”裴少潯一臉溫和的接過黑哨，自己打量了一番，輕聲道：“我看也沒什麼事，就罷了。”
“不行！”裴少盈大叫一聲，撇撇嘴道：“除非，這丫頭從現在開始交給我管，哥哥不許插手！”
裴少潯一臉茫然，卻笑笑，非常親切的點頭答應了。
“喂，我還什麼都沒說呢——”我喊住了裴少潯，裴少潯回眸，笑吟吟道：“有什麼事麼？”雖說是笑，但是目光冰冷毫無溫度，我嚥了咽口水，諂媚道：“少爺，不知道爲什麼，我覺得伺候您，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哦？”裴少潯噙着笑，點點頭，微笑道：“心不甘情不願還是心也甘情也願？”
“我對您得崇拜那是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啊，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別人都不及我對您得感情啊。”我十分真誠的睨着裴少潯的眼睛，他一笑，他在笑，他三笑，三笑回眸，嚇死衆人。
“哥哥別聽這丫頭的胡話，她就會吹捧！”裴少盈嘴裡哼哼唧唧，不滿的訴說着我的罪行，裴少潯看了她一眼，不緊不慢道：“你的意思是說你哥哥我還有那個魅力？”
裴少盈怔了怔，閉上了嘴，繼而笑眯眯看着我，那一笑，魅惑衆生啊。
“即日起，黑哨還由你照顧，只不過黑哨此後在我的房間常住。”話一出，裴少盈不樂意，嚷嚷道：“這是我的黑哨，哥哥你要交給這蠢丫頭照顧？”
靠，你說誰是蠢丫頭……
我掏掏耳朵，他們兄妹倆的你情我願，一搭一唱，不過在他們的談話中，我似乎聽出了什麼門道，例如裴少盈的心中所愛竟是自己的六弟，比如裴少潯調戲府中上上下下的婢女啊……
我逐漸覺得我進入了一個狼窩，想走卻走不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