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隨意收拾了點衣服便下了山，天只是剛矇矇亮，我一個倒顯得落寞了。
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我環顧四周，空氣稀薄，應該是冷空氣下降了，原諒我找不到詞形容。
我搓搓手臂，倒吸一口涼氣，猛然間有人拍了下我的肩膀，我頓時驚叫起來，身後的人顯然應該被我嚇到了。
我回眸，他身穿白色長袍，前面頭髮半遮着臉，但依然可以看到那黑的很純的眼眸，雪白的臉上泛着點點紅，還有那櫻桃紅的小嘴。精緻的五官，相配得剛剛好，簡直是一件完美得傑作。如果不是聽到他的聲音，真的會誤認爲他是個姑娘。
“有事？“我試問道，男子微微搖頭，淡笑道：“是問姑娘有沒有事。”
我一愣，不解道：“我好的很，能有什麼事？”
男子嫣然一笑，仿若三月桃花，盛開不依凋落，周圍的時間彷彿定在這一刻，他含笑看着我一句話也沒有說。
如果不是看他的長相，我真以爲他是蘇淵，是我的蘇淵回來了。
直至有人撞倒了我，我才恍然醒悟，頓了頓道：“我能不能請問你，有沒有見到一個男人？”
“大千世界，男人那麼多，我應該如何回答姑娘？”男子哭笑不得，恍若聽到世間笑話一般。
我嚥了咽口水，反覆尋找能代表喬楓的特徵，半響才總結了出來。
我輕咳幾聲，笑道：“如果我要出尋人啓事，該怎麼辦？”
“我可以幫姑娘，但是姑娘得付出點代價。”男子走在我的前面，微側過臉，沉聲道：“姑娘隨我走，焉墨會保證姑娘一定可以找到你所想找得人。”
“喔。”我應聲答道，我沒多加思考便和他走了，其實到現在我只知道他叫焉墨，他的底細我一無所知，就這樣我還傻傻的跟在他的身後。
焉墨住在比較偏僻的山村裡，當我進入他家裡的時候，我還免不得嚇了一跳，房間佈滿了蜘蛛網，我擰眉，有些埋怨道：“我說焉墨，你家裡都不收拾的麼？”
“一介書生，隨處都安家。”焉墨收拾出桌子，拿出一沓紙，淺笑道：“姑娘請說特徵。”
我頷首，緩步走了過去，正色道：“姓名：喬楓，性別：男……”
焉墨看了我一眼，示意我繼續，我頓了頓，磕磕巴巴道：“特徵：頭腦不好，目光呆滯，只會說倆個字，姐姐。”
“……”焉墨汗顏三尺，收筆，伸出手，笑眯眯道：“姑娘要我辦的事結束了，那我要姑娘辦得事也需要姑娘配合。”
“好辦。”我一拍手，從包袱裡掏出碎銀子放在桌子上，笑道：“那你寫個一百張幫我貼滿整個九龍城。”
焉墨輕佻眉目，嘴角一抹不明息怒的微笑：“焉墨不做粗活。”
我斜睨着他，他說的那麼悠閒自得，甚至理所應當，我猛地拍了拍桌子：“收了我的錢，還不幫我辦事？”
“但是他也收了我的錢。”身後驟然響起聲音，我渾身打了個冷顫，回眸，喬墨一襲藍衣聖綢，她眯了眯眼睛看着我：“我沒有想到你這麼好騙啊，江水藍。”
喬墨淡淡瞥了眼焉墨，輕聲道：“你相好的在馬車上，我還得感謝你把這個女人給我勾來了，我就知道江水藍的人生除了蘇淵就沒有別的男人了。”
“焉墨告辭。”焉墨拱手作輯，連看我一眼都沒看，我就差沒罵出口了，喪盡天良的人，就知道美色容易耽誤事。
喬墨冷笑一聲：“你不是想找喬楓麼？他現在正在閻王殿裡等着你。”
“什麼？！”我驚愕道：“你把喬楓怎麼了？他已經傻了，你連一命都不給他活麼？”
“他妨礙了夜，就得死！”喬墨朝我一聲咆哮，轉而又哈哈大笑起來：“如果沒有他，夜還在樓蘭，我也還在樓蘭，我還可以繼續接近他，完全沒有任何阻礙我們的東西，現在卻……”
喬墨垂下眼簾，冷不丁淺淺一笑：“他卻充實後宮，我的名分永遠都只是公主，這一切都是拜喬楓所賜，如果不是他威脅利用我，夜就不會失去樓蘭，我們也不會發展到這地步。”
我無聲嘆息，緩緩道：“你明白，宮染夜壓根就不喜歡你，你又何必……”
“閉嘴！”喬墨打斷了我的話，步步逼近我，我發現我活的真是步步黴運，喬墨嘴角上揚，我卻渾身冷汗，沉聲道：“我們之間什麼都結束了，你已經害過我一次，還想再害我一次？！”
“你爲什麼沒有死？”喬墨扣住我的手
腕，喘息不止，怒道：“你爲什麼還不死？你爲什麼還要活在這個世界上？”
我失笑道：“我活着不好麼？我活着帶給你痛苦了麼？我活我的快樂，你管我！”我甩開她得手，不悅道：“從現在開始，你若再敢碰我，我便讓你永遠失去宮染夜！”
“你敢！”喬墨怒目圓睜，我嚥了咽口水，女人間的嫉妒啊，活活讓無辜的我在中間受委屈。
我往後退了幾步，深吸一口氣，露出無害的微笑：“我都這麼說了，我們就不要動手了，多傷和氣啊。”
喬墨怔了怔，冷笑道：“和氣？我與你哪來的和氣？”
“這話說的就不對了。”我搭上喬墨的肩膀，喬墨盯着我，順帶瞥了眼我的手，我訕訕的拿開手，諂媚的笑道：“我們大家都是女人，你說對吧，再說你喜歡宮染夜，我喜歡千瑾辰，我們根本就不沾邊啊。”
“可夜喜歡你。”喬墨嘟囔道：“如果你死了，就沒有這種事了，所以都是你的錯。”
我搖搖頭，陰沉着臉，正色道：“你應該換個角度想，如果你是我，你該怎麼辦。”
“少拿我和你比，我是大祭司，我是匈奴的公主，你只是市井小人而已。”喬墨轉念一想，譏諷道：“甚至還要去接客的女人，有什麼資格和本宮作比較？”
聞言，我真是哭也不行笑也不行，我直接跳開了喬墨的範圍，慍怒道：“我說過了，我沒有接客，你別一口一個接客的，一口一個本宮的。”
喬墨瞭然一笑，卻免不得嘲笑的目光，甚至衣袖裡的匕首我都能看的到，因爲陽光反射刺痛我的眼睛。
我猛然連連後退，喬墨先是沒有反應過來，片刻，喬墨拿起匕首放在舌頭尖舔了舔，我吞吞口水，喬墨嘴角上揚成弧度，笑的慎人：“江水藍，你知道這一劍下去的感受麼？曾經夜爲你擋過這一劍，現在我就讓你承受那非人的痛苦。”說罷，她朝我撲了過來。
我猛地瞪大眼睛，磕磕巴巴道：“喬墨……你冷靜點，你先聽我解釋。”
我什麼都沒幹……解釋個屁啊，眼看喬墨已經完全淪陷了，失去了理智，現在她的心裡只有宮染夜，她已經瘋了，不，應該說是瘋人有瘋福。
屋內儼然成了我和喬墨八百米的鍛鍊地方，喬墨一直在我身後嘶吼着，縱然她是這麼揚言的，但卻絲毫沒有傷害到我。
“喬墨！”我得感謝喊喬墨的這個人，因爲他的一句話，讓喬墨停了下來，我繼而也停了下來。
宮染夜擰眉，一動不動站在門口，喬墨似乎有些驚訝，張大了嘴：“夜……你怎麼會來？”
“如果我再遲來一步，你想把水藍怎麼辦？”喬墨盯着宮染夜，已經渾然不知宮染夜走到我的身邊，他低下頭，溫柔道：“你沒受傷吧？”
我擡眸，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宮染夜，之前的南宮彥雖然是他，但他終究沒以真面目示人，我竟顯得很激動，四年了……宮染夜，四年了，他什麼都變了，唯一沒有變得是深情款款的微笑，始終對我微笑。
“你看着她永遠是含情，而對我卻是冷淡平常。”喬墨手中匕首脫落，可能是見到宮染夜了，她學會了收斂。
我輕笑出聲，宮染夜微愣，淡淡說道：“是你想多了，水藍是樓蘭的功臣，雖然白爍胤已經不在了。”
我眼瞼垂下，沉聲道：“我自認我沒有到處留情，宮染夜，麻煩你專情一點。”
“你少廢話，滾開夜的身邊。”喬墨齜牙咧嘴吼道，我嘴角抽搐，理理情緒，豁達的朝喬墨笑笑：“你如果再這麼說，我可真就跟宮染夜回去了——”
聞言，宮染夜頗有感觸的看了我一眼，雖然我沒有注意到，看的出來他急迫想要的眼神。
“是真的麼？”宮染夜冷不丁啓脣道：“水藍，真願意隨我回去？”
我怔了怔，看着宮染夜急切的目光，我實在不忍心拒絕，隨便敷衍了幾句：“這個……如果你幫我找到喬楓，就可以。”
宮染夜眼眸閃過希望，言笑吟吟，喜道：“喬墨，下令下去，立刻搜查喬楓。”
喬墨猛的一顫，輕咬下脣道：“他不會再這個世界上了，因爲……”
“因爲他早就被你作了。”我笑道，雖然是笑，卻摻雜着我對喬墨的恨意，我真想撕開她這張臉看看裡面是不是有另外一個人，比陳阿嬌還要歹毒。
宮染夜沒有多大的反應，但顯然微微的愕然，含糊吐出幾個字：“他是匈奴的王，是你的哥哥，真的沒
有必要……”
“不——”宮染夜話還沒說完，喬墨便打斷，莞爾一笑：“很值得，他從來就沒有把我當做妹妹看過，我就他來奪取別人江山的玩偶，就如陳阿嬌一樣，不論是我還是陳阿嬌，利用最好的武器就是我。”
宮染夜撇開了臉，我閉上眼眸，嘆息道：“你們過你們的日子，我已經躲得很遠了，請不要糾纏我。”
“你死了我們就不會糾纏你了。”喬墨乘其不意撿起匕首，好在宮染夜擋在我的面前，握住喬墨拿住匕首的手腕，朝她搖了搖頭，毫無溫度的語氣：“殺了她，只會令朕更討厭你。”
喬墨不以爲意，像是聽慣了這些話，反而輕鬆一笑：“我知道……但讓你恨我，不如讓我和江水藍同歸於盡的好，這樣在你想起江水藍的時候，也會想起我，想起曾經有個女人愛你如火，我愛你，不必你愛江水藍少，只是你看不見。”
“放手。”宮染夜輕聲呵斥道：“你再胡言亂語，我會取了你的性命。”
“我的命早就不值錢了。”喬墨猛的甩開宮染夜的手，生生朝我刺來，我一蹦三尺多高，接連一口氣圍着圓柱繞圈圈。
宮染夜追着喬墨，喬墨追着我，而我追着宮染夜，我捂住胸口，想呼吸卻很難，回頭瞄了一眼，喬墨的速度似乎更加瘋狂起來了下來，我頓住了，喬墨笑了，卻顯得落寞，顯得憔悴，顯得勞累，我向來不憚以最壞的猜測來認清眼前的現實的，但是現在我必須得認清。
“噗——”我被人絆倒了，而且還是焉墨，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喬墨撲過來了，而且匕首的尖頭是對準我的心臟，我害怕的忘了尖叫，我原本以爲喬墨會直接讓我沒命，讓我頗爲懷疑的是她竟然一動不動的立在原地，手舉起，手心裡緊緊攥住匕首。
我往後挪了挪，焉墨眯着眼睛睨着喬墨，喬墨嘴角泛泛，笑的無力：“江水藍，你贏了。”
她倒在血泊中，宮染夜站在她的身後，手中持着長劍，沾滿了血漬包括他雪白如雪的衣服，還是那麼的淡定，包括他嘴角的笑容。
“匈奴大公主駕崩了——”我恍恍惚惚坐在馬車裡，耳聽外面傳來的吆喝聲，我看了眼身邊，熟睡的男子靠在我的大腿上，回憶起剛纔的情景，我依稀有後怕。
在喬墨死得時候，我忽然間一聲尖叫劃破長空，宮染夜第一時間趕至我的身邊，緊緊擁住了我，在我耳邊小聲呢喃着，當我慢慢停止啜泣的時候，他卻昏了過去……
喬墨的死亡，對於宮染夜來說何嘗不是一件打擊，雖然宮染夜從來沒有承認他喜歡過喬墨，但是這麼多年來的陪伴，就算沒有愛情最起碼也有些勝似愛情的情分。
“你打算怎麼辦？”我剛剛在神遊，被焉墨一句話喚了回來，我搖搖頭，撫摸着宮染夜的鬢角，淺笑道：“讓他回匈奴做王，我繼續隱世。”
焉墨別開了臉，低沉道：“和我走吧……我可以保證你衣食無憂，且讓你與世無爭。”
“哦？”我挑了挑眉，失笑道：“現在還有那麼好得地方等着我麼？”
焉墨頷首，撩開窗簾，輕笑道：“只是你還沒有看透世間事，等你看透了，再來御聖山找我吧。”話音剛落，焉墨讓車伕停了下來，掀開了簾子欲走。
我出言留住了他：“你的相好呢？”剛問完，我想扇自己幾巴掌，如果他相好還活着，還用得着回來找喬墨麼？
“她死了。”焉墨淡淡說出幾個字，仰天長笑：“不過這樣也好，對我來說，我可以拋棄江湖，獨自隱世了。”言畢，焉墨回眸眨眨眼睛盯着我：“等你厭煩了他們，就來找我，焉墨的肩膀隨時借你靠。”
“謝了。”我笑笑，焉墨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隨即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我忽然覺得有些不捨，垂下眼簾，揚聲道：“可以走了。”
馬車還在行進，我離九龍城越來越遠，喬楓……如果那晚我沒有捨棄你，你現在應該還在我的身邊，然後我們嬉笑上山遊玩，什麼都沒有發生，該有多好。
我吸吸鼻子，我將宮染夜送到了匈奴的邊境，通知了他的妃子來接他回宮，我沒有將喬墨死得事情順帶告訴他們，因爲宮染夜自己會說，雖然玖月王朝提前知道了這件事。
而我，繼續漫無目的的遊蕩，我想，這一刻，有個人一定也和我一樣，喬楓……我答應你，如果能再見你，我絕對不會丟下你。
“再也不會丟下你了——”我擡眸，微微一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