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蔫今年四十歲,大唐益州隴西縣小王莊人。
他人如其名,最是老實不過,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一輩子沒出過遠門,去過的最遠的地方,就是東流鄉的大澤村,因爲那裡是他婆娘的孃家,三節兩壽的,總得去拜望一下。
他每日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雖然辛苦了一些,但是也能混個溫飽。能吃飽飯,有一個不算難看的娘子,膝下還有一雙兒女。王老蔫對於自己的日子很滿意,恨不得這樣的生活可以持續到永遠。
不過,天不從人願,王老蔫平靜的生活,幾年前就被打破了。
先是隔壁寡婦李嬸子家的小子得了一種怪病,眼看就要一命嗚呼!緊接着村裡就來了幾個怪人,僧不僧道不道的,說是彌勒教的人。這幾個彌勒教中人,拿出了一杯水,說是彌勒教的聖水,給李嬸子的兒子服下,沒過半天,李嬸子的兒子竟然能夠下地了!
這個事情頓時轟動了全村,都以爲遇到活神仙了!那些彌勒教中人趁機傳教,全村一下子就有一多半人入了這個彌勒教!
王老蔫從不惹事,對於這個教那個教的也是敬而遠之,所以就沒入彌勒教!這可就捅了馬蜂窩了,先是三天兩頭有人過來傳教,這還好應付。接下來,就有人往他家門前潑大糞,毀壞他的莊稼了!沒奈何,王老蔫不得已入了彌勒教!
入教就入教吧,反正生病了還有免費的聖水喝,似乎沒什麼不好。可是後來的聖水就不怎麼靈驗了,得了病,有人喝聖水就好了,有人喝了聖水,死了。彌勒教的人解釋說,心誠則靈!那些死了的人就是對佛祖不誠信,聖水纔沒起作用的。
可問題是,難道以前李嬸的兒子之前根本沒佑信彌勒,怎麼病也好了?王老蔫心裡面犯嘀咕,嘴上卻不敢反駁!
又過了一兩個月,信了彌勒教的壞處顯現出來了!村裡彌勒教的管事,傳下來教主的法制,所有信徒,收入的三成,要交給教裡!這可是比朝廷的稅還重!交了這三成糧食,自己的老婆孩子就吃不飽了!
可是此時,彌勒教的勢力已經非常龐大,別說王老蔫了,就是一般村民,對此也是敢怒不敢言,連彌勒教的壞話都不敢說!至於膽子大的……現在已經活不見人死不見識了!
如果說這些,王老蔫還能忍受的話。前幾天的一件事情,他可再也忍不了了。
最近不知怎麼回事,村裡出現了許多陌生人!這些人腆胸疊肚、舞刀弄槍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本來這也沒什麼,惹不起咱還躲不起嗎?全家老幼窩在家裡幾天,等這股亂騰勁下去再出來!
誰想到,禍從天降,有個大漢喝醉了,衝入了他的家中,把他的小女兒給糟蹋了!
王老蔫再老實也忍不了這口氣,就去找彌勒教的管事主持公道,這是他認識的最有權勢的人了。沒想到彌勒教不僅不幫他出頭,還警告他不準惹事,更不準把此事宣揚出去,否則全家性命不保!
這還有天理嗎?這還有王法嗎?王老蔫平生第一次產生了要出遠門的願望,我要找官府,我要找皇帝給我報仇——隴西縣城是怎麼走來着?
當天夜裡,王老蔫懷裡揣上一張大餅,神不知鬼不覺得離開了小佛莊,走上了告狀之路……悲劇的是,他迷路了!
經過了兩天三夜的折騰,王老蔫纔來到了官道之上!此時的王老蔫已經又累又渴,咣噹一聲,暈倒在了官道之上!
等他再掙開眼睛的時候,卻嚇了個半死,因爲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個鬼臉!這張臉上,塗的花花綠綠的,根本就看不清本來面目,三分不像人,七分好像鬼!
最嚇人的是,這張鬼臉的後面,還有幾張鬼臉,另外就是一個和尚了!
鬼魂……和尚……
王老蔫想起了彌勒教的宣講,莫非這是到了地府之中,那個和尚就是地藏王菩薩?王老蔫不禁悲從中來,熱淚盈眶道:“我這是死了嗎?”
眼前的鬼臉晃了晃,道:“死什麼死?你這是餓暈了!我一晚米粥下去,就把你給救醒了!”
這個鬼竟然能說人話?
王老蔫擦了擦眼睛,四下裡打量,這才發現自己是在一個茶肆之中。茶肆很小,現在只有這麼一桌客人。而自己,就是躺在拼起來的兩條長凳之上!似乎自己昏迷之前,就離這個茶肆不遠?
王老蔫一下子就坐了起來,道:“我沒死!你不是鬼!”
“當然沒死!我說老頭,現在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你有手有腳的,幹什麼不能混碗飯吃,怎麼落得這個田地?”
明白這夥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王老蔫不能不答!他遲疑的望向那個老和尚,道:“請問這位大師,您是彌勒教的人吧?”
那和尚怒道:“彌勒教算什麼東西,老僧是正經的沙門弟子,跟這種邪教沒什麼牽扯!”
王老蔫這才放心,把自己的經歷一五一十得講來!
不用問,這個和尚和那幾個鬼臉打扮的人,正是法琳和尚和郭業等人。
經過一番考慮,郭業決定還是兵分兩路。
嶽青山和他的老婆白心怡以及魏玉龍一路,先去彌勒教中打探消息。郭業等人則是由法琳和尚帶領,以賀喜的名義前往小王莊。反正彌勒教遍請天下的英雄,一眼佛得到了消息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到時候,裡應外合,再見機行事!
沒想到,半路上出了點岔子,遇到了餓昏了的王老蔫。照其他人的性子,哪管這個老農的死活。最後還是郭業下了死命令,法琳才爲王老蔫診治。
本來人們都對郭業多管閒事有所不滿,沒想到歪打正着,正好遇到了小佛莊之人。
郭業道:“王老蔫,官府你就不用去了!你有沒有聽說過這麼一句話,叫做衙門口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看你的穿戴,就知道你的家境就不怎麼富裕,你和彌勒教打官司,能贏得了嗎?”
“那……難道我家大妮兒就讓他們白糟蹋了?恩人,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但是我咽不下這口氣!隴西縣不行,我就去京城,皇帝老兒總是講道理的吧?”
“京城離這可有幾千裡,您走幾十里路都會迷路,幾千裡,您什麼時候能走到?”
“那……那可怎麼辦?”王老蔫被郭業一說,臉頓時就耷拉了下來,雙目無神,心喪若死!
郭業道:“官府靠不住,當然要靠大俠!隻手仗劍,行走江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俠,你聽過沒有?”
“倒是聽村裡耆老講古的時候說過……”
“聽說過就好!”郭業一指法琳和尚,道:“看見這位老和尚沒有,他就是江湖上大一代大俠——一眼佛!您這事,就包在他身上了!”
王老蔫當即就跪在地上,給老和尚磕頭,道:“一眼佛大俠,我家的冤屈可就全靠您了!我……我王老蔫也沒什麼能拿得出手的,只能多給您磕頭了!”
法琳和尚在江湖上名聲不怎麼好,這猛然有人把他當大俠看,還真不怎麼適應!趕忙把王老蔫扶起,道:“施主放心,那個犯案的小子叫什麼,您告訴我,貧僧一定爲您報仇雪恨!”
“聽說……他叫王思榜!”
“啥?王思榜?”
郭業等人面面相覷,這不是那個馬上要成親的新郎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