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爺真是愛子心切,舔犢情深哇!”
郭業小讚了一聲張元智,豎起右手食指說道,“第一,令郎張承宗麻溜兒地主動地從揚州鹽運使上走人,這點不應該無需商榷了吧?”
張元智現在是心在滴血,頭也懶得擡起,徑直甕聲道:“郭刺史還是長話短說,將剩餘兩個條件也一併講出來吧!”
“二老爺爽快!”
郭業又是小小讚了一聲張元智,繼續說道:“既然二老爺爽快,本官也不矯情了。”
“郭刺史休要囉嗦,快點說吧!”
張元智再次催促道,現在郭業的聲音聽在他耳中極爲刺耳聒噪,他真是片刻都不想在此多呆了。
郭業並不惱怒,繼續悠哉遊哉地緩緩將剩下兩個講了出來:“第二,即日起,你們張家必須將關門歇業的油鹽米鋪重新開張,而且不得趁亂鬨擡高油鹽米價。第三,此次本官因爲你們的搗亂,而從別處徵調和借來米鹽以應付時局。所以,這段時間本官拆借來的米鹽都要你們張家替我府衙買單。”
果然!
張元智心中早已隱約猜出了郭業的這三個條件,現在聽來,果真與他暗暗揣測的並無出入。
這三個條件勉強說得過去,對於張家而言,能用銀子解決的事兒,那都不叫事兒。
隨即,他做最後確認道:“郭刺史,你這三個條件就這麼簡單?”
郭業莞爾一笑,反道:“不然二老爺還以爲有多複雜?難道你會覺得本官會趁人之危,獅子大開口?”
呸!
張元智聽罷暗暗鄙視了一下,心中啐道,你個狗日的現在不就用我兒來要挾老子嗎?這不是趁人之危是什麼?
其實張元智心中怨念滔天,郭業何嘗又不是鬱悶至極?
他恨不得想借着張承宗再得寸進尺一番,多提他十個八個條件逼張元智就範來着。
可是事實就擺在眼前,因爲他很清楚張承宗在張家的身份和地位,這孫子就值這個三個條件的價碼,再往高了提肯估摸着就突破了張元智的底線,最後甚至引起對方的反彈,來個破罐子破摔,兩敗俱傷的局面。
只見張元智猶豫思索了一會兒之後,咬咬牙跺跺腳,恨聲應道:“好,郭刺史的這三個條件老夫答應了。現在可以放還吾兒承宗,銷燬那明細賬簿了吧?”
郭業臉泛笑意,點頭道:“當然!不過二老爺再稍等一下,剛纔本官不是說了,你我必須立下契約,簽字畫押才能作數。”
張元智怒目圓睜喝道:“莫非郭刺史信不過老夫的話?”
郭業心中暗道,屁話,你們張家現在恨不得整死老子,哥們還能信你滿嘴屁話?
隨即,他訕笑道:“二老爺莫惱,這紅口白牙沒有字據,往往最容易惹糾紛。還是立上一張字據有所約束纔好,嘿嘿,也耽擱不了二老爺多少時間。我先去立上字據,您只要籤個字摁個手印就好!”
說罷,站起身來飛快奔出後堂來到公堂,從書吏那兒取來筆墨紙硯,還有那本明細賬簿。
而後返回內堂,當着張元智的面執筆草草寫起了字據契約來。
寫罷之後,他在字據上輕呼一口氣,吹乾着紙上的墨跡。然後遞交給張元智,說道:“二老爺,請過目。只要您簽完字摁完手印,我便當着你的面將這明細賬簿銷燬。第一時間親自送您和令郎出府衙。”
張元智接過郭業手寫的這張字據契約,又瞟了眼郭業手上的那本明細賬簿,很是不耐地冷哼一聲後,自顧看起了字據上的內容。
字據很簡單,無非就是圍繞着郭業所提的三個條件來說事,當然不能白紙黑字寫着這是雙方的交易,而是換了另外一種說法。
比如讓張承宗退出鹽運衙門,郭業在字據上卻是另外一種說法,宣稱張承宗因患病主動請辭揚州鹽運使一職。
張元智草草看完,輕輕抖落了下字據放火桌上,拿起郭業剛纔用過的狼毫,在硯臺裡蘸了蘸,將筆握於手中,皮笑肉不笑地恥笑一聲,不屑道:“郭刺史還真是心思縝密夠小心的啊。不過您這手字可真是難登大雅之堂喲!”
尼瑪!
郭業不滿地翻了翻白眼,他知道自己那手書法的確是夠嗆,不過這對他來說也不是什麼丟人現眼的事兒,在長安的時候李二陛下和虞世南他們不也天天拿這個說事兒嗎?切,這有啥丟人的?見怪不怪了。
相反,他隱約還挺自豪挺得瑟,因爲自己的字寫得這麼爛,李二陛下不也照看不誤嗎?你張元智算個,難道你比皇帝老子還要牛掰嗎?
老傢伙拿字說事兒,無非想找點平衡找點面子回來罷了。
隨即,他不以爲恥反以爲榮道:“字要寫那麼好乾啥玩意?這叫術業有專攻,對吧?郭某的精力不是放在提筆練字上的,而是放在替皇上分憂,替百姓謀福祉上的。不然的話,今日可能就變成了另外一番光景了。興許便是我負荊請罪進你們張家的大門咯!”
“你!”
顯然,張元智的嘲諷又被郭業輕輕一個推手給化解於無形,自己還反被奚落嘲弄了一番。
而後,他閉口不言陰着臉,在字據上籤上自己的名字後,又伸手在硯臺上蘸了蘸,直接將手印覆在了字據的空白之處。
吧嗒~
張元智將手中狼毫粗魯地扔在桌上,拿起桌上的抹布擦拭着手心,冷聲問道:“老夫如今簽完字畫完押了,郭刺史是否可以當着我的面將那賬簿銷燬?還有,犬子是否可以歸家了?”
郭業小心翼翼地收起張元智簽完字畫完押的字據,笑容燦爛連連點頭說道:“當然,當然……”
他這次倒也講信用,很是乾脆地抄起那本賬簿,二話不說呲啦呲啦地撕掰起來,很快便將賬簿當着張元智的面撕成齏粉,散落在地上。
張元智暗暗鬆了一口氣後,沒好臉地說了一聲:“老夫這便領犬子歸家。”
郭業又是點頭道:“當然,令郎當然可以回家了,真是虛驚一場吶!”
“哼!”
張元智扭頭便走向了公堂方向,郭業緊隨其後跟着。
到了公堂之上,郭業一同命令下去,張承宗被兩名衙役提好褲子從地上拉扯起來。
這廝一恢復自由,頓時活泛起來,雙手叉着腰正要準備橫眉冷對郭業,痛罵上一番。
可誰知張元智此時一肚子氣,二話不說一把揪住他的衣服領子往外拖拉拽走,口中罵道:“你個不思長進的畜生,還嫌在這兒不夠丟人現眼的嗎?”
張承宗一路被生拉硬拽出了公堂,口中大嚷哇哇叫着屈。
郭業率着陳集濤、陳浪等人直接將這父子倆送到了府衙大門口。
張氏父子前腳一走出府衙大門,郭業笑着說道:“張家二老爺,好走了哈!”
張元智哼道:“郭刺史有心了,請回吧!”
郭業又道:“二老爺,臨別前郭某再相贈一句話與你吧。正所謂養不教父之過,令郎是應該好好管教管教了。你看他,四十大幾的人卻跟個腦殘兒童似的,委實丟人吶!”
張承宗一聽,立馬不幹了,停住腳步怒指郭業咆哮道:“姓郭的,你他媽說誰腦殘呢?”
啪~
一道響亮的耳光在張承宗的左臉頰驟然響起,顯然這孫子又捱了張元智一嘴巴子。
只見張元智怒其不爭地狠狠瞪了一眼張承宗,如狂獅一般低聲吼道:“丟人現眼的混賬東西,給老子閉嘴!”
隨後,他又衝郭業拱拱手,臉上充滿着怨念,咬牙切齒道:“郭刺史,管教不管教那是我們張家的事兒,還輪不到你一個外人指手畫腳。今日之事,我們爺倆認栽了。但是張家也不是泥涅的,咱們來日方長,走着瞧!”
說罷,再次一把揪住張承宗的衣領,離開了府衙大門,朝着前頭走去。
郭業看着張家父子遠去的背影,冷冷笑道:“我當然知道你們張家不會就這麼善罷甘休的,不然也對不起你們八大世家的名頭了。你說得對,張元智,咱們來日方長,走着瞧唄!”
……
……
張家父子離開府衙大門沒多久,便上了張家的馬車緩緩返回古井巷。
馬車一進古井巷,停到祖宅大門前。
張元智便怒氣衝衝地下了馬車,當然後頭還跟着張承宗,興許是在路上被張元智訓得體無完膚,此時的張承宗已經不復飛揚跋扈之色,反而多了幾分戰戰兢兢的恐懼。
父子倆一前一後進了祖宅大門,迎面小跑來一人,正是三老爺張元信。
張元信大呼道:“二哥,你回來了?”
當他看見張元智身後的張承宗之時,不由臉色一垮,嘆道:“既然二哥將承宗安然無恙地帶回來,想必已經見到了姓郭的小子了吧?”
張元智心情極度壓抑地點了點頭,輕輕唔了一聲。
看着二哥張元智這幅神情,張元信又是心裡一沉,脫口喊道:“二哥,莫非真讓大哥猜中了,你已經跟那姓郭的狗賊暗通曲款妥協了事了?”
張元智又是頹喪地點了下頭,應了一聲嗯。
突然,他琢磨過張元信的話來,臉色突變地失聲喊道:“你剛纔說大哥猜中了?老三,莫非大哥已經從長安歸來了?”
張元信先是看了眼二哥張元智,再是瞪了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侄兒張承宗,隨後,重重地點了點頭,應道:“是的,大哥從長安回來了。而且,此番還不是一個人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