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浪帶着郭業寧枉勿縱的殺令飛奔出了刺史府,前往城南與陳集濤會和。
與此同時,郭業讓王八斤速速返回東門渡口悄悄乘船出走,通知劉振軒讓他火速率衆進入揚州水域,圍殲江上的金陵淨衣幫和宿遷馬幫殘部。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等待中潺潺流逝……
足足過了一個時辰,劉振軒率近百艘載着漕幫弟子的江船駛進揚州水域,如龐然大物一般押進,突兀向淨衣幫、馬幫的船隻發起攻擊。
這一刻,
江面上的戰鬥正式打響!
很快,舟碰舟,船碰船,兩廂刀兵相接,殺戮而起。
霎時間,江面之上一片混亂,不少船隻更是被撞破、或被鑿穿而沉入江底。
漸漸地,
江面之上處處漂浮起了破板、爛木,還有越來越多的屍體,敵我不分,浮屍爲患。
江面渾濁,水也腥紅。
戰鬥依然在繼續,已然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
兩方兵戈相交鐵器相撞,喊打喊殺納命求饒之聲源源不斷,在迎風而吹的刺鼻血腥味夾雜下,肆無忌憚地瀰漫在整個揚州水域之上。
水域上的慘烈廝殺狀況,隱隱約約,傳進了離江五里的揚州城中。
…………
…………
揚州城,府衙中。
郭業雖然足不出戶依舊穩坐於書房之中,但是一撥接着一撥的衙役從東門渡口處輪流返回,將江面上戰鬥的最新狀況及時反饋於他的耳中
。因此,他儼然一副身居茅廬卻通曉天下事一般,仍舊氣定神閒,絲毫不見慌亂。
當第六撥從東門渡口查探詳情返回的衙役來到書房外,在門口張九斤耳邊細說一番之後,張九斤一臉悅色,轉身推開了書房的房門。
張九斤進來書房,恭立在郭業跟前,卻掩不住眉宇間的興奮,朗聲道:“刺史大人,探子回報,江面之上的廝殺仍在持續,當真是肉眼所到之處,江水盡是血染腥紅,沉船不知凡幾,揚州水域大有浮屍百萬之勢啊!”
浮屍百萬?
郭業很是不屑地看了眼張九斤,心道,真是信口開河,雙方攏共也才五六萬人,哪有這麼誇張?
旋即,他衝張九斤輕輕呵斥道:“拽什麼文,好好說話不會啊?探子回來如何說?現在兩方廝殺死傷如何?誰佔上風?”
張九斤訕訕一笑,低聲回道:“探子回報雙方各有死傷,江面上的屍體暫時分不清敵我,不過遠遠觀之,貌似劉都尉率領的漕幫穩佔上風,一直都是漕幫的船隻壓着對方打。大人,沒想到這漕幫在蜀中水域稱雄,到了咱們揚州水域也是一樣好使啊。”
郭業一聽心裡安逸踏實了不少,面對着張九斤的發問不由樂道:“先不說劉振軒從漕幫借來三萬餘人,仗着人多勢衆。就說漕幫常年在江面上討生活,多數幫衆更是水匪出身,慣於水戰,其戰鬥力自然不是淨衣幫和馬幫這些陸上的幫派所能比擬的。漕幫能夠穩佔上風倒也在情理之中。”
張九斤輕哦一聲便連連稱是,不過卻並未轉身離去,好像有話要講卻又難以啓齒一般。
郭業此時因爲江面上的狀況而心情頗佳,見張九斤臉上有猶猶豫豫之色,卻也沒有不耐煩,而是笑問道:“怎麼回事?想問什麼儘管問,扭扭捏捏怎得跟個老孃們兒似的?”
張九斤再次訕訕一笑,頗爲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右腮後,神神秘秘地看着郭業,問道:“刺史大人,小的是想問,既然如今江面之上呈一邊倒的局勢,那麼揚州張家的倚仗基本就被您翦除了
。可是,您爲何現在還深居府衙,不肯……”
“你是想問我爲何遲遲不與餘管事、鷹眼老七、馬千里他們會合,親自督陣他們攻入古井巷?”
郭業顯然猜出了張九斤的疑慮,直接打斷了他的問話。
張九斤點點頭,嗯了一聲,做進一步的猜測道:“莫非刺史大人還有所顧慮?還是說張家除了江面之上的淨衣幫、馬幫殘部之外,還有其他倚仗不成?”
郭業莞爾一笑,搖頭道:“只要翦除了江面上的掣肘,張家已是強弩之末,還有個屁的倚仗啊?本官只不過是爲了避嫌而已……”
說罷,他伸手指了指頭頂上面,含蓄道:“你真當我是無所不能的啊?揚州這邊我能說了算,可到了長安呢?倘若古井巷張家在揚州出了大事兒,長安那邊必然有人會藉機向我發難,這個時候我若被人抓到跟揚州張家扯上干係的把柄,你說我這不是自己給自己身上潑髒水嗎?”
張九斤聞言頓時愕然,心中不由一陣後怕,對啊,揚州張家乃是百年根基的豪門大族,一旦出了事兒勢必朝野震驚,脣亡齒寒之下其他關隴世族決計不會善罷甘休。屆時,朝廷自然會追查下來,如果刺史大人不將自己撇清干係的話,那不是自尋死路嗎?堂堂一州刺史,暗中卻勾結江湖勢力,參與並策劃揚州張家的滅門。這事兒一旦傳揚出去,縱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刺史大人啊!
倏地,張九斤下意識地擡手抹了抹額頭,好似在擦冷汗一般,心有餘悸地嘆道:“還是大人想得深遠,考慮得周全啊!”
就在郭業覺得算無遺漏之餘,突然想起了什麼,趕忙說道:“壞菜,既然江面上劉振軒已經率衆跟淨衣幫、馬幫交上手,那麼聚集在城南的風雷堂、十二連環塢、污衣幫想必也收到了消息。這個時間,他們應該已經奔赴在前往古井巷的路上了吧?”
張九斤掰扯了下指頭,算道:“城南到古井巷也不算太遠,抄近道的話會更快一些,咋了?”
郭業臉色微微一變,急聲衝張九斤吩咐道:“九斤,你趕緊騎上快馬追上他們,然後找到陳郡丞他們
。見到陳郡丞和陳都尉後,你讓他們速速帶着我們揚州府衙和揚州折衝都尉的人馬返回,禁止他們參與古井巷張家的戰事。不然的話,光老子一個人避嫌有個屁用?”
張九斤這下才反應過來,訝異喊道:“怎麼把這茬兒忘記了?江湖事江湖了,今後若是朝廷問罪下來,那也只是江湖幫派與張家的恩怨,跟咱們揚州官府這邊扯不上干係,是這意思不,刺史大人?”
郭業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讚許地看了眼張九斤,然後急忙揮手催促道:“去,快去,速速讓咱們的人統統撤回來。咱們的人手上絕對不能沾上張家人的血……”
“得嘞!”
張九斤重重地點了下頭,拍胸保證道:“大人且放心,小的一準兒將大人的話面呈陳郡丞和陳都尉。”
言罷,領命,轉身,撒腿就往書房外奔去。
轟!
突然,一聲震天巨響衝破雲霄,震得郭業耳膜微微刺痛,嚇得張九斤剛跑到門檻兒就停駐了腳步……
對於這道沖天巨響,郭業委實太熟悉了!
這正是風雷堂的火藥霹靂彈爆破的聲音,而且聽着動靜應該是堆積了一定數量火藥才引爆的,近似於當初引爆風雷莊一般。
他心裡一愣,這爆炸聲應該是從古井巷的方向傳來,莫非……
這時,停駐在門檻兒的張九斤張大着嘴巴,眼中閃爍着興奮之色地大聲疾呼道:“刺史大、大人,肯定是風雷堂、十二連環塢這些人提前趕到了古井巷,動上手了哩!”
郭業暗罵一聲該死,立馬板起臉來衝張九斤呵斥道:“那你還愣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去通知陳都尉、陳郡丞,讓他們趕緊將咱們的人統統撤離下來?”
“呃……俺這就去!”
張九斤聲音剛剛落地,人已經如竄逃的兔子一般三步並作兩步跑,跑出書房好大一段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