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晃一晃腦袋,把沒必要的多愁善感驅逐出去,他現在已經不是那個沒有女人緣的宅男了,何苦糾結於過去不放,差點又讓上輩子的潛意識主導了思維,心性還需磨練。
金寶兒問:“老爺發呆想什麼?”
“老爺我才貌雙全,事業有成,有人喜歡實屬正常。”李佑頗爲自得對金寶兒說:“你應爲老爺自豪。”
“嗯。”金寶兒乖乖躺在老爺懷裡不動了,其實心裡在偷笑。
不過李佑仍覺察她今晚似乎有點怪,暗道莫非是吃醋?一邊吃醋還一邊給老爺牽紅線,果然是古代特產的賢惠女子,我喜歡。
次日李佑起來,隨便吃了幾口早點,就去了縣衙打轉。不一會兒便得了消息,蘇州府那邊同知老爺今日早晨纔出發,走的水路,預計傍晚時分才能到縣城。
時間還早,那就暫時不用等了,得了空子的李佑閒極無聊的朝外走去,考慮是不是回巡檢司過一過官癮。
忽然看見刑房的江典史快步行來,對他抱拳爲禮道:“李大人留步,一樁小官司與你有些關聯,在下斷不出來。恰好大人在縣衙,煩請代爲斷一斷。”
李佑被江典史這麼一求,莫名其妙的很,有什麼小官司能和自己牽連起來?或者說有什麼小官司敢牽連到自己?反正這時也閒着,好奇的隨着江典史去了刑房。
原來近日有一樁富戶秦員外狀告城隍廟戴廟祝詐騙銀兩的案子。這案子委實不大,便交由刑房斷出結果,再讓大老爺判下。很多小案子都這樣,不然大老爺哪有這些時間一一過問。
那江典史接了案子,今日把原告被告都叫來。聽原告秦員外陳述道:“在下平日嗜好收集名人字畫,一直實價而童叟無欺,這點鄰里好友皆可作證。前日聽聞戴廟祝手裡有本縣才子探花先生李大人的題字,便誠心求購,說好二十兩價格,付了他十兩定金,約於昨日交易。誰知這廟祝蓄意不軌,拿假冒字跡充真。被在下戳穿後卻抵賴不認,分明是強騙銀兩。”
戴廟祝卻大呼冤枉道:“在下委實把李大人真跡給他,他沒有這個眼力便認定爲假,如何怨得在下!”
兩人各執一詞,江典史難以辨明,於是勘查證據。合約沒有什麼問題,再打開裱糊卷好的卷軸,入眼便是“天意慈悲,乞降甘霖”八個書法奇特到難以用語言表達的大字。
客觀的說,這還真是李佑的字,也是他唯一流傳在外的孤品書法。當初他一衝動產生名士被求字的惡趣味才寫的,另有十兩潤筆的原因。此外平時都有意藏拙,沒有別的字跡流傳出去。另外幾個月前牆上寫的兩首詞早就模糊不清了,即便字不好,大家也以爲牆體不平書寫困難再加李佑酒醉的原因,沒人會想到本縣以詩詞著稱的一代名士探花先生寫字不堪入目。也就名字和幾個簽押常用字李佑是練過的,寫小字還能對付。
看了題字,江典史心裡便雪亮了,十分鄙夷這戴廟祝騙人都不會騙,拿這樣的爛字,三歲小孩都不會上當。當下拍案喝道:“戴廟祝你也是官廟的用員,怎麼如此貪財不曉事。還不從實招來,我做箇中人叫你們私了,免得官法上走一遭大家臉面俱不好看。”
戴廟祝滿腔冤枉無處可訴,憋屈萬分,這明明就是李大人的字大家都不信。只急的叫道:“我親眼見得李大人手書此字,如有假在下甘受國法!若能請李大人親自一辨便知真僞!”
聽這話江典史心裡咯噔一下,暗思道:這戴廟祝話裡有話,是在提醒我?他家娘子傳言與李大人不清不白的,以李大人的風流,空穴來風也未必是假。他敢說請李大人來,定是有恃無恐,就是假的也能當真了。
又罵道,這戴廟祝真是混賬老烏龜,不會找一幅像樣的字騙錢麼,這樣的爛字讓本典史裝糊塗都沒法子裝,那原告秦員外也不是吃素的人,案子可是難斷了。
正發愁時便見李巡檢的高大身影施施然在縣衙中庭晃過,是那麼的醒目。江典史感到喜從心來,天降救星,叫李大人親自斷定,他便不用擔干係了。
話說李佑得了江典史邀請,進去便見到矮小猥瑣的戴廟祝,旁邊一同立着的三十餘歲文士卻不認識。沒多想,直接坐了江典史上首位置。
待到問明白了事由,李佑登時氣的七竅生煙,若非顧及到爲官體面,差點上前揪住戴廟祝往死裡毆打。
鬧着玩給你胡亂寫幾個大字,不過是找找名士題字的虛榮感覺,順便借個由頭收你的錢而已。你拿回去糊了牆入了廁都無所謂,我也不介意,大家都是成年人,誰還不明白點人情世故。千不該萬不該,你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宣揚這是我寫的,這簡直是羞辱到老爺我的名士尊嚴,豈能輕饒?
想着想着,李佑目光兇狠的盯着戴廟祝沉吟半晌。
那戴廟祝被李佑看得心裡發慌,下意識不停往後縮。難道真的激怒李大人了?
可憐他籌辦擡神祈雨未遂,賠上了娘子名聲,又虧了些銀子,只覺自己比書裡的周郎還冤,日思夜想心疼不已。聽說有人願意出二十兩買他那李佑題字,欣喜之下就準備出手,沒想到這麼醜的字也能賺一筆錢,偷偷賣了也算沒有白折騰。誰料到越鬧越麻煩,最後弄成這樣子。
越想越傷心,戴廟祝哭喪着臉,聽天由命了。
李佑扭頭果斷對江典史說:“這字是假的,戴廟祝詐用官名,誆騙良民,按律如何請你處斷!”
戴廟祝張皇失措的結結巴巴不知道該說什麼,又見李大人伸手點着他道:“你很好,但願你這廟祝能安安穩穩的做下去。”
回頭就找陳知縣免了你,李佑心裡恨恨道。
江典史見李佑居然指認戴廟祝假冒,一邊猜測其中有什麼情海生波的劇情一邊重罰了戴廟祝三十兩銀子。
原告秦員外上前道:“多謝李大人主持公道,不知在下是否有幸作東道請大人賞光。”這時候見到正主了,還和戴廟祝生什麼氣,趕緊交結上李大人才是正經事。
話說這年頭,天下承平日久,書畫古董行業又流行起來。秦員外有一家書坊,雖然十幾年考不中秀才,但也以文人雅士自居,喜愛收集名人字畫。這李大人身價潛力十足,字跡又是物以稀爲貴,十分值得收藏的。照這個勢頭等到他死了後一幅字漲到一百兩以上應當不成問題,可惜李大人年輕體壯,不容易早日老死病死,投資回收期有些長,秦員外心裡很專業的分析道。
對於這位要收藏自己題字的人,李佑還是有幾分好感,心裡稱讚一聲有眼光!也真心的同情他差點受騙…隨口問道:“你姓秦?以何營生?”
秦員外答道:“在下家業主營書坊,也開着小絲織場子。”
聽到絲織二字,李佑上了心,便放下架子道:“本官請你喝茶,詢問你些事情,還望如實相告。”
秦員外聞言大喜,“在下家住福新巷,藏有上等好茶,敢請大人去品一品!”
福新巷…李巡檢聽起來很耳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