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站起身,她沒有與他說話,也沒有與寧清遠說話,她甚至,沒有看向他,沒有說一聲告別。
她走出病房,他聽到她踉蹌奔跑的腳步聲,他把臉輕輕埋在柔軟的枕上,那一滴微涼的眼淚,除了他之外,沒有第二個人看得到洽。
那是香港最熱的一個夏季,從幼兒園到國中的學生,甚至還因爲這酷暑提前了一個星期放了暑假。
而傅竟行消失的第二個夜裡,暴風雨席捲了香港,海浪洶涌,風聲瀟瀟。
聶掌珠在他失蹤的海邊,整整站了兩個小時,後來,她被顧恆和周山強制帶回去,注射了一隻鎮靜劑,她方纔沉沉睡了一覺。
兩日兩夜的不睡不休不吃不喝,再兼之這樣的情緒緊繃,他們怕她會熬壞了身子鈐。
海警署早已放棄了搜救,施家的人也勸他們放棄,但顧恆和周山卻都不肯。
傅竟堯和傅竟安也親自來了香港,宛城傅家,據說已經亂成了一團糟,老爺子和太太都憂心的病倒了,景淳哭的眼睛腫的睜不開,一向吊兒郎當的傅竟堯像是一夜之間就成熟穩重了起來,而乖巧懂事的傅竟安,不過這幾日功夫,就瘦了一大圈。
搜救仍在繼續,但較之最初,終究還是減緩了力度。
周山頭髮亂糟糟的,眼窩深陷,雙眼都是紅血絲,他站在船頭,任海風吹的身上衣衫獵獵作響,卻依舊紋絲不動。
“顧恆,我不相信先生會死。”
“我也不相信。”
顧恆咬緊了牙關,赤紅的眼球像是充了血一般,他直直盯着極遠處的海岸線:“先生不會死的,絕對不會。”
“對啊,三小姐和小少爺,先生怎麼捨得丟下他們?”
周山忽然低頭,狠狠用衣袖抹了一下雙眼:“我們先生,就算是一腳踩在鬼門關裡,他也能從閻王爺眼皮子底下撿回這條命來。”
“周山,你務必照顧好三小姐和咱們的小少爺,我帶人繼續去找,一天找不到我找一個月,一個月找不到我找一年,一年找不到我找一輩子……”
顧恆說到最後,聲音劇烈的顫抖起來,他低頭,鼻腔彷彿被堵住了一樣,酸澀的厲害。
周山拍了拍他的肩,他強撐着,使勁的咧開嘴笑:“我等你的好消息。”
顧恆重重點頭:“會有好消息,一定會有好消息的。”
不知是不是他們說這些話的時候,正好此時有神靈路過聽到了他們的祈求。
第二日的清晨,顧恆一身疲憊失望而歸的時候,接到了下屬的電話。
一艘私人遊艇在幾十海里外救了一個落水的傷者,俱警方的描述,那人有很大可能是傅竟行。
顧恆只覺得一身的疲憊驟然一掃而空,他原本想將消息立時告訴三小姐知道,卻又怕萬一只是空喜一場……
她身體這般虛弱的情境下,大喜大悲怕是會吃不消,還是等他先去確認之後,再說。
顧恆通知了傅竟堯和傅竟安,三人立時帶了人趕過去。
此時傷者因爲生命體徵微弱,正在重症監護室,警署的人帶了他們去見了一個十分年輕的小姑娘。
“這位徐小姐就是遊艇的主人,她當時正在遊艇上舉行派對,是她的保鏢發現了海中的傷者……具體的情況,你們可以再問這位徐小姐。”
傅竟堯和傅竟安立時上前問好:“徐小姐好。”
顧恆卻怔了一下:“徐小姐,是您?”
徐瑾然望着顧恆,歪頭一笑:“你還認得我啊。”
傅竟堯看了顧恆一眼,眼底有幾分疑惑,顧恆忙道:“這位徐小姐就是京城徐家的千金,她的哥哥……”
顧恆的聲音壓低了幾分,面上浮過一抹惻然:“她的哥哥,就是先生最好的兄弟,徐屹然,屹然少爺。”
傅竟堯立時了悟,再看徐瑾然時,神色就多了幾分的親近:“原來你就是屹然少爺的妹妹,幸會幸會。”
徐瑾然微微一笑,她生的俏麗,但一眼就看得出年紀尚小,留着短短的發,彎彎眉毛上劉海細軟黑亮,讓她看起來十分的乖巧。
“我的保鏢救上來的人,你們認識?”徐瑾然看向顧恆,輕聲詢問。顧恆面上浮出一抹焦灼:“先生幾日前受傷落海,如今還沒有音訊……”
徐瑾然吃驚的睜大了眼睛:“怎麼會這樣?”
“說來話長。”顧恆此時無心與她說這些,“徐小姐,我記得您幾年前見過先生一面……”
徐瑾然立時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不由得面上掠過一抹緋紅:“……抱歉,我當時只是遠遠瞧了一眼,並沒看清楚那人的相貌。”
顧恆微微蹙了蹙眉,傅竟堯也不由得心臟高懸,衆人無奈,只得等着重症監護室那邊准許進去探望。
徐瑾然也抿緊了脣,目光落在緊閉的門上,漸漸的眉尖微蹙。
她真是後悔,早知道,就該上前去看一眼,若救上來的人真是傅竟行……
徐瑾然只覺得心臟倏然加速跳動了幾分,耳根莫名的有些發燙,她再次定定看向那緊閉的門,心間逐漸的盈滿了期待。
時間分分秒秒過去,正在衆人焦灼不安的時候,有一個護士過來,說是傷者方纔醒了,但傷勢過重,親屬不能進去探望,卻可以視頻通話,也便於警署確認傷者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