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城在康普頓花費了三天的時間,找到了傅竟行要他找的那個人,但卻只是一個普通的中國留學生,當日在附近的麪包店打工,目擊了案發過程。
傅竟行看着那個女孩子的照片,平淡無奇的一張臉,十分年輕青澀,卻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兩張臉,只是,同樣都有一頭烏黑的長髮攖。
他把照片遞給傅城,沉默了片刻才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傅城接過照片,臉上疲憊的倦色未曾褪去,他慣常就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傅竟行這般說,他也就轉身出了辦公室。
他所說的,沒有一句是虛言,他在康普頓待了整整一星期,但是除卻有人見過渠鳳池之外,對於聶掌珠,當地人皆是一無所知償。
而他的人在康普頓暗中查了幾日,卻連她的蹤跡都不曾見過,好似,自槍擊案之後,聶掌珠這個人就憑空消失了一般,只是離奇的是,爲什麼她昔日的那些鄰居或是房東和附近的老闆,都衆口一詞沒有見過這個人。
傅城在從康普頓啓程之前,交代了他的下屬去調查渠鳳池的底細,他總覺得,這個三年前籍籍無名闖入娛樂圈的男人,不會是這麼簡單的背景。
聶掌珠能從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的無影無蹤,甚至讓他都找不到蹤跡,定然有人在幕後謀劃這一切。
而那個人,他第一個懷疑的就是渠鳳池。
加州,聖弗蘭西斯托,十月。
一場細雨過後,風中就帶了淡淡的涼意。
掌珠推開窗子,驚訝的發現,街道兩邊,昨日還青翠欲滴的枝葉,今日就染了淡淡的黃,微溼的地面上,落了一層葉子,有清掃的工人正在仔細的掃着路面,校車叮叮噹噹的駛過來又停下,小孩子歡快的跳上車,叮叮噹噹的車子又開走了。
渠鳳池拿了一條潔白柔軟的大毛巾,一邊胡亂揉了兩下溼漉漉的頭髮,一邊走到她身邊來:“看什麼呢?冷不冷……”
“唔,昨夜下雨了啊,那今天要是出去的話,就該穿毛衫了。”
渠鳳池探頭看了一眼,轉過身笑嘻嘻的說道。
掌珠接過他手中的毛巾,他就乖順的坐在椅子上,讓她給他擦頭髮。
從康普頓離開,輾轉到了這裡,渠鳳池說,這裡有全美國最大的藝術大學,還有西部最古老的藝術學院,另外還有以建築,藝術和設計見長的加州藝術學院,等到將來掌珠生完寶寶,可以去念唸書,繼續深造一番,畢竟,她畫兒畫的不錯,也有設計這方面的天賦。
她沒有問他爲什麼,只是他說要她離開,她就收拾了行裝離開。
那一日的槍聲彷彿還在耳邊,如果不是他在身邊,死的那個人就會是她,還有肚子裡的孩子。
她不知道是誰想要她的命,她已經走的那麼遠,還不甘心嗎?
她內心的最深處,不願意相信是聶嫣蓉所爲,可除了聶嫣蓉,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對誰構成威脅。
渠鳳池說,爲了安全起見,也爲了不要給明朗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最好,今後和明朗也不要再有聯絡。
她沒有拒絕他的提議,只是離開康普頓的前夜,她和明朗視頻通話了很久,兩個人默默望着對方哭泣的時間,卻比說話的時間還要久。
明朗最後說:三姐,我恨不得一夜之間就長大。
傻孩子,他以爲長大了就能結束一切,長大了,就能讓一家人重新回到原來的親密無間,長大了,就可以改變這傷痕累累的過往麼。
他現在不懂,但他將來會懂的,長大了,只會讓他更痛,更苦。
“明朗,不要惦記我,我會好好的活着,總有一日,我們會再見面的。”
這是她給明朗說的最後一句話。
自此之後,從離開康普頓那一刻起,這世上除卻渠鳳池,再沒有人知道她身在何處。
“你總是不記得把頭髮擦乾,等到老了會頭疼變傻的。”
掌珠把他的頭髮仔細的用毛巾揉幹,他不喜歡用吹風機,自己擦乾又總是嫌麻煩,來聖弗蘭西斯托之後,他們住在一起,掌珠才知道,這人每次洗完澡胡亂揉幾下頭髮就不管了,夏天還好,冬天這樣,不落下病根纔怪。
“不是有你嗎?珠珠每次都會幫我擦乾的啊!”
他擡起一張俊秀精緻的臉,笑的眉眼彎彎,像是一個無暇乾淨的孩子。
掌珠拿了溼毛巾走開,聲音裡帶着淡淡的笑:“不想和你說話。”
心裡卻一片的苦澀。
她不知道他的父親和母親與他說了什麼,他又與他們說了什麼,來時對她滿腹厭惡的肖鳳英,走時卻能與她客氣的道別,渠老太爺甚至還送了她一些小巧貴重的禮物,態度十分的親和。
甚至,他們離開康普頓之後,日子過的風平浪靜,就彷彿,昔日在康普頓短短逗留的那幾個月,根本不復存在一樣。
但她卻敏銳的察覺到,渠鳳池有了心事。
很多的時候,她無聊的畫畫,或者是買了鮮花回家插弄的時候,他坐在一邊安靜的看着她,看着看着整個人就彷彿凝固了一樣,她叫他的名字他都不知道。
但他不說,仍是這樣嘻嘻哈哈的與她膩在一起,她也就不問。
傍晚的時候,細雨停了,西邊有了亮亮的微光,路面逐漸乾涸了起來,只餘下小小的水窪,有蜻蜓低低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