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淳牙齒緊緊咬着,咯吱咯吱的響,怒到了極致,氣到了極致,她整個人像是泄了力氣,軟軟的幾乎站立不住,眼眶刺痛,淚水就要噴薄而出,可她咬死了舌尖撐着不肯讓那淚落下來。
傭人見她臉色慘白,站在那裡搖搖晃晃,慌忙扶了她要她坐下來,有人倒了溫熱的水遞到她手中,景淳捧着那茶盞,整個人都在顫,茶盞的蓋子發出細碎的響聲,水濺出來濺在她的手背上,微微的燙出了一片紅。
林垣卻下樓來,將傭人全都趕了出去,他拿過那把傘,很輕易的在傘骨上發現了一個銘刻的謝字。
他抓起那把傘狠狠扔在景淳的身上:“傅景淳,姦夫是誰?你說!你給我說清楚!姓謝的是誰?謝崇錦?謝問之?你哥的那些狐朋狗友?”
景淳忽然站起身,一巴掌搧在了林垣的臉上:“林垣你混蛋!”
景淳嘴脣都是慘白的,她劇烈的顫着,又舉起手,可那一巴掌卻沒能落下去,林太太不知什麼時候衝過來,捏住了她的手腕,然後,反手一巴掌打了回去。
景淳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仿似金星在冒,她站立不住徒勞的想要去抓住什麼,可卻什麼都抓不住。
林太太咬緊了牙,幾乎是鉚足了勁兒,又是一巴掌搧出去:“賤人,你敢打我兒子!我讓你打我兒子!”
她又要打第三個巴掌的時候,林垣終是反應過來,上前一步將景淳護在了身後,林太太的手腕被他捏着,又狠狠甩開:“夠了!”
林太太的眼淚倏然涌了出來:“兒子……你還護着這個賤人?”
“她是我的太太,是我的妻子,是林家的兒媳婦!不是你口口聲聲喊的賤人!”
林垣聲音嘶啞,卻擲地有聲,林太太手指着他的臉,顫抖不住,“好,好,果真是娶了媳婦忘了娘,老話沒說錯兒,你就護着這個賤人吧!早晚有你的苦頭吃!”
林太太嚎啕哭着被傭人扶了回去,客廳裡漸漸的安靜下來,只有窗子外雨水滴答的聲音,一聲,一聲。
那把傘歪斜在地上,早就摔壞了,傘骨斷裂,戳穿了華貴的傘面,這一幕,就像是她自以爲幸福的婚姻,終究還是被人捅破,露出來了裡面骯髒的殘破的真實面目。
林垣回身,景淳木然的站在他身後,臉上那兩個巴掌印早就腫了起來,可怖又可憐。
她似是根本未曾想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整個人都懵了,傻了,呆呆的站在那兒,連眼淚都掉不下來。
林垣伸手,想要把她拉入懷中,景淳卻劇烈的顫了一下,倏然後退了一步。
林垣的眼圈一點點紅了,這是他心愛的女孩兒,這是他這輩子唯一愛過的女孩兒,可卻又是他,把她傷成了這樣子。
他知道她是無辜的,他不該把那些憋屈的憤怒和屈辱導致的怨恨和怒火都傾注在她的身上,可他卻又控制不住自己不去這樣做。
“淳兒……”
林垣忽然的一聲喚,卻把景淳那無論如何都無法落下的淚頃刻之間逼了出來。
她緊咬着嘴脣,幾乎要咬出血來,淚珠兒滾滾的往下落,將他的心也打溼了。
“林垣我們離婚吧,我們分開吧……”
“不,淳兒,我們不要離婚,我們說好了在一起一輩子的……”
林垣伸手抱住她,不管不顧的把她緊緊揉入懷中去,她哭的無聲,卻又傷人,他知道他自己錯的離譜,他不可饒恕,可他卻仍是不願意放開她的手。
“沒有了信任,沒有了溫暖,這婚姻還有什麼意思?我知道,我被人強女幹過,我丟了清白,我對不起你配不上你了,林垣,你放手吧,我們不要再互相折磨彼此了……”
林垣將臉壓在她的肩窩裡,只是使勁的搖頭:“不離婚,淳兒,我們不要離婚,我們搬出去住,我們重新開始,我們好好兒的,就像是我們從前那樣……”
“重新開始……林垣,我還能相信你嗎?”
景淳一點一點的把他推開,她疲憊的垂下眼眸,聲音像是風一吹就要散了一樣的虛弱:“林垣,我好累,我真的覺得好累,你家裡人不喜歡,你的心結,也解不開,這日子,真是過的太苦了……”
她原本以爲,只要有林垣對她的愛,只要有感情在,她怎麼都能撐下來,可現在,她才明白,男人的愛就像是那微弱的春雨一樣,轉瞬也就消逝了。
她在這個家裡受到的委屈,林垣難道看不到嗎?
可他爲什麼從來不管?因爲覺得她活該吧。
“我們搬出去,我們明日就搬出去,淳兒,你給我一次機會,我愛你,我只愛你……”
“可你連碰我都不願意林垣,不要自欺欺人了……”
景淳無力的搖搖頭,臉上的傷太疼了,疼的讓她對這婚姻和林垣徹頭徹尾的絕望。
她把傅家的臉都丟盡了,她真是沒臉去面對那些真心愛着她的親人。
每一次回去傅家,嫂子都拉着她的手關切問她過的好不好,她總是說過的很好,可這一次,她還能瞞得住嗎?
“淳兒……”
“不要說了林垣,我累了,我想去睡一會兒……”
“好,我送你回房間休息,我守着你……”
“林垣,我想一個人待着,好嗎?”
“……好。”
林垣看着她上樓去,她扶着欄杆,一步一步走的緩慢,林垣好似是這一刻才發現,景淳怎麼瘦成了這樣,她又是什麼時候,瘦的只剩下一把骨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