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把臉埋在他胸口,‘嗯’了一聲,聲音裡卻帶了濃濃鼻音。
“珠兒,擡頭……”
傅竟行覺出了不對勁兒,微微用力將她從懷中拉開一些,掌珠卻別過臉去,不肯要他看她紅紅眼睛攖。
傅竟行心中最初是歡喜的,她這般在意,只會讓他更清楚她對他的情意,但他終究還是捨不得她傷心償。
“我真沒事兒……你快去開會吧,別耽誤了。”
掌珠自己都覺得自己現在當真是矯情的可以,但她也只在他面前纔會這樣子,好似無論如何都改不掉……
“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傅竟行無奈嘆口氣,細細給她擦去眼角的淚痕:“我若是知道我會遇到你這樣磨人的小姑娘,我定然老老實實從情竇初開的時候就一心一意的等着你長大……”
“可我那時候才三歲多……”
“那也要等啊,就算等的再怎麼辛苦,也好過現在我們家裡這個不得了的小醋桶被打翻了……”
傅竟行笑着捏捏她的鼻尖:“好了,都是我不好,我忙完回來看你和嘉樹好不好?”
“嗯,那我在家等你。”
掌珠拉着他的手站起來,又仔細把他微微皺了的襯衫一點一點撫平:“你開車小心,注意安全。”
“嗯,我知道的,若是在家無聊,就出去逛一逛,找景淳湘君她們出去聚一聚。”
傅竟行說着,打開錢夾把一張卡遞給她:“不許不要。”
他微微皺着眉,強勢的把卡塞入她手中:“想買什麼就去買,不用爲我省錢。”
掌珠從小受的教育都是不可以隨隨便便花男人的錢,但他不一樣的,她現在更是想通了。
他是她心愛的人,是她想要嫁的人,有時候一味的推拒反而對他是一種傷害。
她小小瑩白的手握住黑色的卡,眉眼微微垂着,脣角卻上揚,她說話的腔調依舊柔柔的,讓人聽了就喜歡:“你放心吧,我肯定不會給你省錢的,反正,你掙錢不就是給我和嘉樹花的嗎?”
傅竟行立時眉開眼笑,伸手抱住她,幾乎要將她揉入懷中去:“小沒良心的,你總算是開竅了……”
若是從前的聶掌珠,大約無論如何都不會要的,這小小的轉變,卻意義巨大,說明她是真的開始接受他,從心裡開始接受他了。
掌珠依依不捨送了他出去,回房間看了呼呼大睡的嘉樹,小傢伙攤開四肢,鼓着小肚皮睡的香甜無比,掌珠不由得失笑,給他蓋好了薄毯子,這才悄悄退出了房間。
她回來宛城,自然是要與湘君聯絡的,但下午要去父親墓地祭拜,還要帶嘉樹去看母親,她就與湘君約在了後日見面。
下午姐弟三人帶了嘉樹去墓地,小小的孩子彷彿知道那墓碑上笑容慈祥的男人是他的親人一般,往日的調皮頑劣不見蹤影,竟是十分認真虔誠的樣子,學着大人把白色黃色的雛菊輕輕放在墓前。
來時路上掌珠教了他幾遍,他此刻已經說的很是熟練。
“外公……我是嘉樹,是您的小外孫,我來看您啦……您在天上要好好兒的,嘉樹很想您……”
嘉樹跪在墓前,端端正正的磕了三個頭。
聶明蓉與聶明朗已經紅了眼眶,而掌珠,已經忍不住潸然淚下。
父親在世時,最疼的就是她,可她,卻給父親丟臉了。
爸爸,您看在嘉樹的面上,一定要原諒女兒。
女兒,真的很愛他,很愛很愛他。
您若在世,想必也會成全女兒的,對不對?
聶明蓉攬住掌珠,“別難過了,爸爸在天有靈,看到嘉樹這樣活潑可愛懂事,定然會很高興的……”
看他們多希望他老人家長命百歲的活着啊。
聶明朗最後去上了一炷香。
他在心裡暗暗發誓,他一定要重新把聶家門戶撐起來,他一定,不會墮了父親的名聲。
他是聶家唯一男兒,他要成爲姐姐們的依靠,而不是如現在這般,一直活在她們的庇護之下。
離開墓園,又去療養院看了聶太太,她的病情越來越重,從前還能認出自己心愛的女兒兒子,可如今看到明朗,也不過是含含糊糊的喚了一聲他的名字,就不再開口。
嘉樹叫外婆的時候,聶太太怔了很久,可到最後,她也只是輕輕摸了摸嘉樹的小臉,就依舊抱着聶衛國的衣服,不發一言。
有時候掌珠也會想,父母感情太深,到底對母親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
母親這樣一直走不出來,渾渾噩噩的過着,他們真的很擔心她將來某一日會不會做出什麼傻事。
但誰也勸不到聶太太的心中去,她最愛的人離開這個世界了,她活着的不過只是一具皮囊而已。
掌珠回程的路上,一直悶悶不樂,及至見到了傅竟行,卻還是打不起精神來。
聶明蓉帶了嘉樹回房間去睡覺,留傅竟行在掌珠臥室陪着她。
掌珠到底還是把心裡這些難過的事全都說給了傅竟行聽。
說到聶太太整日抱着聶衛國衣服不肯撒手的時候,掌珠眼眶酸的厲害:“……有時候我甚至想,如果父親母親不是這樣的相愛,那麼,至少母親現在還可以好好的正常的活着……”
“可是珠兒,我很羨慕伯父伯母這樣的愛情,說來可笑,從前,我是根本不信這些的,但如今……我很能理解伯母。”
傅竟行將她拉起來,目光從她的臉上緩緩往下滑,到最後,落在她受過槍傷的左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