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完全由命。
誰都不知道自己開的那一槍會是空槍,還是恰好有子彈射出,當場腦漿迸裂,倒地身亡。
而前兩局,徐世釗和陳潮生皆是兩次空槍,如今最後一局,生死立刻就要見分曉。
而第一個開槍的人,更是篤定了有一半的機率當場殞命,因此,所面對的壓力,自然也是最大。
徐世釗原本答應賭命,就是被逼的無可奈何方纔應下的,他年紀越大,家中子孫越是昌盛,就越是惜命,因此此時,徐世釗整個人已經亂了陣腳,袖管下的手指都兀自顫了起來。
陳潮生看了一眼兩人中間擺着的那一把槍,他如往日一般,緩緩開口:“徐大哥,你我兄弟二人,誰先開這一槍?”
徐世釗有心推讓,可在這麼多兄弟面前,若他開口說要陳潮生先開槍,豈不是顯得他自己怯弱害怕了?
但讓他主動開槍,他更是萬萬不能……萬萬不敢。
“潮生,依你之見呢?”徐世釗強撐着擦拭了一下額上冷汗,故作鎮定說道。
他此時心中當真後悔無比,若早知如此,還不如在他上一次來香港之時,就答應了他的要求,如此,徐家既得了利益,又不用賭上一條命,何樂而不爲?
早知陳潮生這種人,你要麼一招把他弄死,要麼就不要和他徹底鬧僵,他孤身一人,不怕死,可他徐世釗如今……
他還在盼着孫子出生呢。
“我既然叫您一聲大哥,那這一次,理應我這個做小弟的先來……”
陳潮生淡淡笑了一笑,伸手把那左輪手槍拿了起來。
徐世釗驀地鬆了一口氣:“潮生啊……我一直都知道,你這個人對自己這般狠,早晚會闖出名堂的……果然,果然,英雄出少年……”
徐世釗有些尷尬的對周遭的前輩笑了笑,衆人卻只是沉默的看着陳潮生,徐世釗不免有些面上訕訕。
“徐大哥,我只問您一句,若是我僥倖……”
陳潮生緩緩舉起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僥倖活命,您這一槍,到底還開不開呢?”
他說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倏然扣動了扳機。
那原本坐着的老前輩驟地站了起來,徐世釗也不由得眸子一縮,陳潮生卻連眼都沒有眨一下。
空槍。
沒有子彈出來。
他沒有死。
陳潮生緩緩將舉槍的手放下來,直到此時,他整個人方纔隱隱顫慄起來。
而徐世釗,在陳潮生扣動扳機之後卻仍是安好的坐在那裡沒有一命嗚呼的那一刻,就整個人雙眼一翻,昏厥了過去。
“江老爺子,您是德高望重的長輩,您說,眼下,如何是好?”
陳潮生站起身,對那鬚髮花白的老人畢恭畢敬說道。
江老爺子嫌惡的看了徐世釗一眼,早知道他如今這般上不得檯面,他就該直接主持公道讓陳潮生上位,而不是搞了這樣一出鬧劇,傳出去讓人家笑話他們這些江湖中人,如今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不過幸好還有陳潮生,挽回了一點他們這些人的顏面。
“咱們九龍幫會,這麼多年都沒出過孬種,徐世釗他既然不中用了,那麼以後,在香港我們兄弟們也就再不要提起他這個人。”
江老爺子沉聲對周遭的人吩咐完畢,就拍了拍陳潮生的肩,欣慰笑道:“潮生啊,後生可畏,後生可畏!”
“當不起您這樣的誇獎。”
陳潮生態度這般謙恭,江老爺子就越發滿意了幾分:“……他當年也是個人物,如今卻沒了膽,既然人已經廢了,你也就留他一條命罷,不過,香港他是不能待下去了,就讓他們一家人遷到菲律賓去,名下所有產業,今後都由你來打理,想必你肯鬆口留他一命,就是要他全部身家,他也是感激不盡的。”
畢竟,江湖中人,一諾千金,徐世釗既然立了誓要以命賭槍,那就得信守承諾,可他此時……
誰都看得出來,他這暈厥也是裝的,不過是貪生怕死罷了。
而貪生怕死的人,向來是爲幫會所不齒的,徐世釗今後,是在香港再也無立足之地了。
江老爺子讓他舉家去菲律賓,卻算是給他留了一條後路,不至於要他晚年太潦倒罷了,而至於他的後人,那就得看他們自己的命勢了……
陳潮生並沒有異議,徐世釗如果在賭槍中殞命,他約莫會唏噓一二,可他今日這般慫……陳潮生反而覺得取他性命已無必要。
徐世釗在香港待不下去,今後也再也沒有了可以和他抗衡拿捏他的資本,反而要在他手底下討生活。
這對於陳潮生來說,也算是個不錯的結果。
不過,他雖然答應了江老爺子,卻也在事後補了一條,徐世釗包括徐家衆人,在他陳潮生有生之年,都不得離開菲律賓一步,若違揹他的這一命令,那麼,他立時就會按照今日誓言,去取徐世釗的這條命。
這一趟香港之行,倒果真如他自己與明蓉保證過的一般,有驚無險,而他,甚至未曾用一週的時間,大約後日處理完接下來的瑣事之後,他就能返回宛城了。
回去酒店的路上,陳潮生翻出手機預備打給明蓉,卻發現了一些不對勁兒。
明蓉從下午一直到此時深夜,都不曾給他發過一則簡訊,也不曾給他打一通電話,陳潮生只覺得一股涼意突然襲來,他立時打了明蓉的號碼,可她的電話卻已經打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