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顧青靈說完，在場的衆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按照顧青靈的意思，十一家布莊幫她贏下這次的賭約，而十一家布莊得到的好處，是分得五十萬套新式軍裝的收益。
聽起來這筆生意倒也不錯，五十萬套的軍裝，利潤起碼得有幾十萬兩的銀子，十一家平分的話，每家也能分到幾萬兩。
幾萬兩的銀子，對於顧家來說或許不算什麼，只九牛一毛而已，李英和夏馳也未必會讓在眼裡，但對於另外那幾家布莊而言，可不是個小數目。
“我覺得，顧小姐的分工合作，倒是個好主意，我太平布莊支持！”很快便有幾家布莊的當家人表示願意與百豐布莊合作，共同來完成這筆軍裝。
一直沉默不語的夏馳，緩緩說道：“陛下是和顧小姐定下的賭約，如果我們十一家布莊參與其中，幫着顧小姐贏了賭約，這，算不算是欺君之罪呢？”
此話一出，在場衆人的臉色同是大變。
欺君之罪，滿門抄斬、株連九族的死罪！剛纔還羣青激憤的衆人，如同被澆了一盆冷水似的，紛紛坐回到椅子上，皺着眉頭，不敢再言語了。
顧青靈一笑，說道：“這一點，晚輩也考慮到了，當初，晚輩與陛下定下賭約的時候，並沒有規定非要百豐布莊獨自完成五十萬套的軍裝，不允許找幫工！”
夏馳緩緩搖頭，說道：“在陛下面前，抱着僥倖心理，非明智之舉。”陛下喜歡你，你犯了再大的錯，你也可以活，陛下若是討厭你，就算在雞蛋裡挑不出骨頭來，也能讓你死。
何況，顧青靈和陛下的賭約，涉及到了二女同爭一夫的心結在裡面，誰要是參與其中，那真的是和自己的腦袋過不去了。
顧青靈的背後有上官秀做靠山，陛下未必能動得了她，可他們的背後又有誰做靠山？陛下若是遷怒到他們身上，想取他們的性命，就如同碾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
事關重大，關乎身家性命，不能不謹慎。夏馳不看好顧青靈發起的分工合作，但他也沒有像李英那樣，吵吵嚷嚷的要起身離去。他端坐在椅子上，端着茶盞，慢悠悠地喝着茶水。
“如果，我們十二家布莊能合而爲一，成爲一家，就任誰也挑不出來毛病了。”顧青靈眯縫着眼睛，幽幽說道。
在場的衆人倒吸口氣。合而爲一，這話是何意？難道百豐布莊想把在場的十一家布莊都吞併下來不成？
李英聞言，又不幹了，挺身而起，剛要說話，對面的夏馳則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茶盞，說道：“嗯，這有點意思了！”
“還有點意思了？老夏，你的腦子沒問題吧？你聽不出來百豐布莊要把我們十一家布莊都吞併嗎？”李英氣得都想扒開夏馳的腦袋，看看裡面裝的到底是人腦還是豆腐腦。
夏馳笑道：“老李，你這個爆脾氣啊，也真應該改一改了，咱們先聽聽顧小姐怎麼個合而爲一嘛！”
李英瞪了夏馳一眼，氣呼呼地又坐了回去。
顧青靈含笑說道：“各家布莊，可都更換成百豐布莊的招牌，但各位前輩不用擔心自己的布莊會被百豐布莊吞併，我們十二家布莊，以後還是各經營各的，還是各賺各的錢。”
稍頓，她又說道：“我知道，更換門面，對於各位前輩而言，很難接受，青靈當然也不會強求，願意接受的，百豐布莊以後會與之長期的分工合作下去，不願意接受的，青靈也能理解，現在可立刻送前輩出府。”
“哼！”李英冷哼一聲，第一個站了起來，邁步就往外走。
走了兩步，見在場的衆人誰都沒有動，他眉頭緊鎖，別人他不理，他的目光落在夏馳身上，見後者正安坐在椅子上，不動聲色地喝着茶，他挑起眉毛，問道：“老夏，你不走？”
“我爲何要走？”夏馳不解地看向他。
“你……”李英被他的話問楞住了。過了片刻，他咬了咬牙，最後還是氣呼呼地坐回到椅子上。
夏馳沒有多看他，轉目看向顧青靈，問道：“顧小姐所謂的長期分工合作，可是指新軍裝的生意？”
顧青靈點點頭，又搖搖頭，說道：“不限於此。”
夏馳一笑，說道：“有件事情，我還想不太明白。”
顧青靈說道：“夏前輩有話請講。”
“顧小姐和陛下的賭約賭輸了，最多隻是損失五成的收益而已，如果顧小姐聯合我們十一家布莊賭贏了，百豐布莊的收益要和我們十一家布莊來分，最後，百豐布莊的收益可能連三成都不到，前者，顧小姐是輸了面子，贏了裡子，而後者則是顧小姐贏了面子，輸了裡子，在商言商，顧小姐似乎沒有理由走與我等合作之路。”
“很簡單，雖然百豐布莊現在的路已經足夠寬了，但青靈覺得，它還是不夠寬，還沒有寬到讓別人無路可走的程度，青靈想讓旁人無路可走，最明智的選擇，就是與諸位合作。青靈這麼說，夏前輩可能理解？”
夏馳眼眸一閃，陷入沉思。百豐布莊，向來以仁義著稱，無論對誰，都不會趕盡殺絕，會給人留一條活路，顧青靈接手百豐布莊後，也是抱着這個原則。
現在看來，似乎並不是這麼回事。
在場的衆人聽後，也都倒吸口涼氣，面面相覷，讓別人無路可走，這話是什麼意思，又針對的是誰，不言而喻。百豐布莊最大的競爭對手就是蔡家的寶丰布莊，聽顧青靈的意思，接下來，百豐布莊將會全面擠兌寶丰布莊。
這兩大布莊巨頭若是對着幹起來，可以預見，未來的布莊領域，將會發生驚天動地的鉅變。
“一家生意，不管它規模有多大，影響力終究有限，而多家生意若是聯合到一起，能同生死、共進退，影響力將是無窮的。我們十二家布莊若是聯合起來，一同降價，足可以把其它的布莊擠兌到無路可走的地步，等其它布莊紛紛倒閉，只剩下我們的時候，那麼布莊領域就是我們的天下，我們可以牢牢掌握住定價權，其中的財源有多大，想必也不用青靈再多說了吧。青靈還是那句話，願意與青靈合作的前輩，青靈由衷歡迎，而不願意與青靈合作的前輩，青靈也絕不勉強，現在就可送他離開，但有句話青靈必須得說在前面，以後在生意場上，不要怪我等出手無情，不留情面，山頂的座位，已經留給你了，可你不要，非要站在山下，怨不得旁人。”
說話時，顧青靈一直面帶微笑，語氣柔和，但聽進衆人的耳朵裡，渾身的汗毛都豎立起來，脊樑骨一陣陣的冒涼風。
顧青靈的話並沒有明確的指向誰，但李英就是覺得她的矛頭在衝向自己。
他的雙手緊緊握住椅子的把手，作勢要起身，但身子向上挺了兩挺，卻沒能站起來，老頭子暗歎口氣，垂下頭，沉默不語。
如果只他一人走了，另外的衆人都留下了，那麼接下來要倒黴的無疑是他李家的永康布莊。
大堂裡坐滿了人，兩旁也站滿了人，此時卻靜的鴉雀無
聲。
顧青靈的話給他們造成的震撼太大，人們都有些反應不過來，如果放到現代，那就很好理解了，顧青靈要做的，就是行業壟斷。
夏馳緩緩開口說道：“大家都是明白人，我們也不妨把話說開了吧，在布莊領域中，除了我們在座的各位，實力最大最雄厚的布莊，就是寶丰布莊，蔡家的財力有多大，我想在座的每一位心中都有數，我們降價，寶丰布莊也同樣可以降價，我們賠錢賺吆喝，寶丰布莊也同樣可以這麼做，而我們，卻未必能挺得過寶丰布莊啊！”
在場的衆人大點其頭，想把寶丰布莊擠兌黃了，無疑是天方夜譚，寶丰布莊有龐大的蔡家做後盾，有富可敵國的寶丰錢莊做支援，它哪怕賠錢啊？到時候誰把誰擠兌黃了還不一定呢。
顧青靈笑問道：“布莊生意，最大的成本是什麼？”
“當然是布匹了！”
“我在這裡，可以向在座的各位前輩承諾，我們聯合之後，各家布莊的布匹，皆可由我百豐布莊來提供，百豐布莊的布匹如何，我想諸位前輩都很清楚，至於價錢，會比諸位前輩目前所用布匹的成本低一半。如此，夏前輩覺得我們還有沒有本錢與寶丰布莊打價格戰了？”
夏馳眯縫起眼睛，但遮擋不住眼中流露出的精光，如果布匹的成本能降低一半，而且所用的布匹還是百豐布莊的布匹，那他們就真的有資格去擠兌寶丰布莊了。
百豐布莊的布匹，是用最新式也是最先進的蒸汽織布機量產出來的，這種量產的布匹，與傳統的手工布匹相比，不僅生產的速度更快，而且質量更好，布料更密更堅韌，百豐布莊之所以能從滅門的落魄中迅猛的全面興起，也正是靠着這種新式布匹。
夏馳心中已無疑問，他正色說道：“如果顧小姐真能說到做到的話，我夏家的順興布莊，願意與百豐布莊合作，也願意拆掉百年老店的牌匾，換上百豐布莊的牌子。”夏馳這個人，向來穩健，在行業內，聲望頗高，他的一言一行，無疑成了在場衆人的風向標。
聽聞夏馳支持顧青靈提出的合作，在場的許多布莊當家人都坐不住了，紛紛起身說道：“我支持與百豐布莊合作！”“我也支持！”“……”
人們一個接着一個站起來，紛紛表示支持，最後，還坐在椅子上的只剩下李英。顧青靈笑問道：“李前輩心裡可是還有疑問？”
“老夫已無疑問。”夏馳心思縝密，考慮事情也周全，需要問到的方方面面，他都已經問完了。
現在李英就是心裡不舒服，李家的永康布莊，是祖宗留給他的祖業，已傳了數百年，經歷過那麼多的風風雨雨，至今屹立不倒，那是歷代先祖流血流汗換來的，現在傳到他的手裡，要換掉門匾，掛起百豐布莊的牌子，他覺得自己都對不起列祖列宗的在天之靈，死了也無顏去見祖宗。
李英的心思，夏馳很能理解，畢竟他們兩家都屬百年老店，他也是做了一連串的心理鬥爭才決定與百豐布莊合作的。
他幽幽說道：“只有讓祖宗留下的產業一直流傳下去，我們方能無愧於列祖列宗，如果讓祖宗留下的產業在我們的手裡毀於一旦，那我們纔是真的罪孽深重了。”
夏馳的話不多，卻讓李英身子一震，也終於下定了決心。
他騰的一下站起身形，向顧青靈拱手施禮，說道：“老夫……願意與百豐布莊合作，從今以後，李家的永康布莊將與百豐布莊，同生死，共進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