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靜桃花眼微不可查地彎了彎,道:“怕就怕他故意爲難。”
“他敢耍花樣,我搞不死他。”葉宋道。
蘇宸十分不爽葉宋和蘇靜之間的互動,雖然蘇靜腦子有點不正常,可看這趨勢又似要跟葉宋越走越近的樣子。不行,他不允許。
於是蘇宸硬生生地插話道:“四弟怎麼來了?”
蘇靜回答很簡單:“皇上派我來的。”
蘇宸擡高了尾音兒,顯然不可置信:“皇上會派你來?”在他的理解當中,蘇若清就是派大將軍來也不會拍蘇靜來,他忌憚蘇靜靠近葉宋可比自己忌憚得還要兇。
蘇宸垂眼溫溫笑了一下,俊逸非凡:“這自然是我主動請纓的,能爲國效力我義不容辭。聽三哥這語氣,似不想看到我來?”
蘇宸直言不諱:“當然不想。糧送也送了,就回去麼。”
蘇靜看着他:“我還是監軍,就要等你們仗打完了才能跟你們一起回去。”
電光火石之間,蘇宸直接握上了葉宋的手,把她往外面拽:“葉宋,你出來,我有話跟你說。”
蘇靜眼睛落在蘇宸抓住葉宋的那隻手上,不置可否,就在葉宋轉身被扯走的那一刻,蘇靜幾乎本能地也握住了葉宋的另一隻手,手心溫柔包裹,讓她身體輕輕一震。
曾經那麼熟悉的感覺,勾肩搭背胡混度日,十指相扣共度難關,一幕幕都被封印在葉宋的腦海裡。她猶記得,蘇靜昏迷不醒的時候,卻還伸手來輕輕釦住她的手指的畫面。
可能是因爲他很美,也可能是因爲太淒涼。葉宋她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忘。
這種感覺,無關風月,比風月還要令人銘記。
這麼久以來,蘇靜第一次握她的手。同樣熟悉的感覺通過葉宋的手指傳入他的身體裡,他抓不到頭緒,卻也微微一震。
蘇宸回頭,語氣十分不善:“四弟你幹什麼?”
蘇靜回過神,道:“公事私事?”
蘇宸反問:“公事私事,與你有什麼關係?”
蘇靜便悠悠道來:“如若是公事,不妨當着大家的面一起說,可以商量出良策。如若是私事,不妨等處理完公事再談。葉副將應該留下來,商討軍糧流失一事。”
營帳裡的副將們面面相覷,氣氛有那麼一丟丟的微妙。見葉修不開口,他們便點點頭,應和道:“對對對,首先應該解決軍糧的事,這可是一件大事啊!!!一點也馬虎不得!”
葉宋見季林在向她擠眉弄眼,白玉又一臉幽怨,不禁眉頭跳了兩跳。她掙開兩人的手,摁了摁跳動的眉心,對葉修道:“請衛將軍撥一千士兵給我,軍糧的事情我來解決。”
葉修根本都不用猶豫一下,就道了一個字:“準。”
軍糧這事兒,實在不是事兒。光看滿山坡的麥田就知道,太好解決了。
於是這天陽光很明媚,葉宋脫掉鎧甲,撈起衣袖,和一千將士們一起,操刀上山了。——割麥子去。
對於操刀砍敵人的將士們來說,割麥子可是一件再輕鬆不過的事兒了。才一下午,便以風捲雲殘之勢,席捲了兩三個山頭。
葉宋坐在山頭,嘴邊叼着麥稈,看着越來越豐滿的糧草,滿意之至。
他們均是圍繞着坪野附近的山頭割麥子。一旦坪野城中的戎狄兵糧草用盡了,便不會再有接濟。
於是乎,當戎狄士兵隔了兩座山觀望到北夏士兵正在賣力地割麥子時,慌忙地把這件事稟報給了百里明姝。百里明姝一聽,紅顏一怒,道:“你他媽還來稟告個屁,麥子都被割完了!傳我命令下去,拿鐮刀,割麥子!”
劉刖成爲戎狄的俘虜,且還是百里明姝親自抓的俘虜,這對於他來說真是不幸中的萬幸。劉刖的傷已好得差不多,覺得這百里明姝也不是一個十惡不赦之人,起碼她沒有嗜殺,也沒有戎狄可汗那麼好戰,只不過立場對立罷了。
劉刖聞言啼笑皆非:“大將軍這是要跟人去搶麥子?”
百里明姝一拳砸在桌上,咬碎一口銀牙:“你們北夏人真是狡猾至極!”
劉刖慢條斯理道:“我若是將軍,當初一進駐坪野時,便會把這漫山遍野的麥子先割了。割不完的再一把火燒了,怎麼也不能便宜了敵軍不是。”
百里明姝回頭狠瞪他一眼,罵道:“真是飽漢不知餓漢飢,那時麥子還他媽的沒熟呢!而且一把火就燒了,你們北夏到處都是稻田麥田,知道我戎狄在西漠遊牧慣了,這麥子有多麼珍貴嗎!啐,現在便宜了你們!”
說着就再也不理會劉刖,百里明姝也親自操鐮刀,跟戎狄的漢子們一起上山,搶麥子去了。
兩軍迅速席捲,北夏這邊見戎狄也開始割麥子,便越發地賣力。割到最後一塊山坡時,兩軍遲早要碰頭。葉宋便拍拍屁股站起來,道:“別割了,只把麥穗給我抽了!”
戎狄士兵毫不知情,一直割到了山上。突然發現,滿山坡的麥子都沒了麥穗,吼道:“大將軍,麥穗沒有了!”
百里明姝見北夏的士兵們正運了麥子往回趕,當即大手一揮:“給我搶!”
於是士兵們紛紛衝去搶麥子。這時藉着風向,頭頂月明星稀,葉宋舉了一隻火把,回身就笑嘻嘻地點燃了麥稈。火勢一燃即旺,瞬間成爲燎原之勢,燒得戎狄士兵們跳腳,燃了鬍子燃眉毛。
隨後兩軍難免要廝殺一番,山坡上殺聲連天。北夏的士兵們又衝了回來,給戎狄士兵一個回馬槍。葉宋從麥車上抽出一杆沾滿麥粒的戰旗,在夜風中舞得虎虎生風,長喝道:“給我衝——”
葉宋可看準了對方的大將軍百里明姝,難得如此大好時機,正好可以活捉了她,用以挾戎狄退兵。再不濟,用來換劉刖也是穩穩當當的吧。
正巧,百里明姝也一眼瞧見了葉宋,她恨葉宋的哥哥恨得牙癢癢。想也不想,當下就衝過和葉宋扭打成一團。兩軍交戰的場面要多混亂有多混亂。
百里明姝的鐮刀、葉宋的長刀,只管往對方身上招呼,劃破了對方的衣服,可自己身上也多出掛彩。兩個女人都是不服輸的性子,越打越烈,就像兩塊熱鐵一樣,恨不能把對方融化成爲自己的力量。
百里明姝的鐮刀略顯弱勢,十數招以後便被葉宋長刀看向手腕,她鐮刀輕巧一勾,葉宋早有防備,扭身一腳就踢飛了她手上的鐮刀。
百里明姝也不甘示弱,抽手就掄了一根麥車上的木棒子,打得葉宋步步後退,最終葉宋手腕子一麻,被她打掉了長刀。葉宋繼而掏出自己的鐵鞭,一鞭捲走了木棒。百里明姝衝過來便對葉宋拳腳相加,鐵鞭施展不開,只好和她硬鬥硬。
兩個女人一臺戲,這真是不可小覷。
抓頭髮,扯衣領,軍姿全無。
葉宋嘴角捱了一拳,止不住冷笑道:“我讓你拽,還不是衛將軍的手下敗將!你看看你現在的模樣,像個潑婦!”
百里明姝大氣急喘,應道:“本將軍現在就打得你滿地找牙!至於葉修,我會親自要了他的命!”
百里明姝拳腳功夫很好,不然如何整個戎狄都沒有男人能夠撼得動她。葉宋雖然也不差,可是在實戰經驗上差了百里明姝一截,兩人廝打了一會兒,葉宋就逐漸顯了下風。
百里明姝可沒有留情,實打實地想揍死葉宋,趁葉宋無暇喘息之機,一腳朝葉宋掃去,葉宋跳開,她瞬時撿起地上的長刀,就朝葉宋砍來。
葉宋滿頭大汗,見那刀刃直直劈向自己,要是這一刀下來,非得被劈成兩半不可。一時間葉宋有些反應不過來,不知該往左躲還是右躲好。而百里明姝手臂張滿了力,就在這一瞬間,突然她覺得自己肩膀上的箭傷冷不防一陣尖銳的刺痛,使得手上的刀偏斜了半分。
身後忽如一道春風來,花蕊梅香盈起。葉宋怔愣了一下,緊接着腰便被人從後面摟住,她跌進一個懷抱,一個旋轉躲開了那把長刀,而把未出鞘的劍橫在那刀刃之下。
來人可不就是蘇靜。
百里明姝見有援軍,立刻下令撤軍。只是她自己沒那麼容易脫身,蘇靜單手和百里明姝過招,百里明姝的體力也已經消耗得差不多,數招便敗於蘇靜劍下,負隅頑抗。葉宋道:“留活的。”
在下殺手的那一刻,蘇靜停頓了下來。
百里明姝抓起一把沙就往蘇靜的眼睛撒。蘇靜攬住葉宋往後飛退,眨了眨眼睛,眼睛裡進了沙子。於此同時,身後李故衝上了前了,手持雙手劍,也是一個不能放鬆的人物。
可百里明姝和他過了幾招,突然尋着了時機,轉身就逃,跳上一輛麥車,又是下坡,轟隆隆地往山下衝去,教人無處可追。
李故罵了一句:“好狡猾的女人!”有士兵準備衝下山去追,他便道,“不用去追了,人哪裡跑得過車。”
葉宋回頭看蘇靜,見他眼睛一眨一眨,紅紅的,不覺有些好笑。蘇靜想伸手去揉眼睛,被葉宋止住,她道:“別揉,越揉還越癢。回去以後用清水洗一下就好了。”見蘇靜安靜地看着她,她微微側開了臉去,隨手用麥稈挽了頭髮,眉梢上揚,“方纔多謝賢王及時出手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