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視了一眼,隨即各自在空白處寫下自己的生辰八字。老叟接過來,掐指一算,隨後精神矍鑠,道:“八字全合的我倒是見得少之又少,兩位好事近矣,擇個良辰吉日便將喜事辦了吧。”他拿給葉宋一盞花燈,“將你二人的生辰八字掛在燈上,然後把燈點燃了掛在樹上,月老自有安排。當然姑娘還可以寫一些旁的心願。”
葉宋依言把她和蘇靜的生辰八字掛了上去,但卻沒寫任何心願,便把點燃的花燈交給蘇靜,讓蘇靜去掛在樹上。蘇靜問:“你不寫點其他的心願麼?”
葉宋眯了眯眼睛,勾着嘴角道:“我沒有什麼需要實現的心願了。”
後來蘇靜提身便飛起,在蘑菇巨樹的最高處,把那盞燈掛上去。下面呼聲一片,豔羨不已。
樹下的老叟還送給葉宋一個吉祥香袋,葉宋拿着香袋和蘇靜逛了一陣便回去了,回去的路上還不忘調侃蘇靜:“你確定那個算命的老頭不是你派來的麼?”
蘇靜再三保證:“天地良心,他給旁人都看了那麼多姻緣,你不能因爲我倆的姻緣是天作之合就懷疑他的專業性!”他伸手攬了葉宋,手指去挑了挑葉宋的下巴,“況且他算不算你都是我的女人。”
後來兩人走過了喧鬧的夜市,來到了一座小橋上。這座橋很古老,橋欄上雕刻着一個個精美的石獅子,橋頭上還題着字,是古色古香的小篆字體,經過歲月洗禮已經很難辨認。但在葉宋的印象裡,她對這座小橋卻一點都不感到陌生。
曾經的姑蘇,應是有許多這樣橫在河道上方的古老小橋。她記得有一次,蘇靜還在橋洞下面,搶了人家的烏篷船。
正思緒間,蘇靜忽然握住葉宋的腰,把她的身體往上一提,便抱着她讓她坐在了石橋欄上,讓她手扶着上面的石獅子,隨後自己也跟着坐在她身邊,兩人的雙腳朝着外面,腳下是悠悠流淌的寂靜小河。迎面的河風帶着微微的暖意,又覺得涼爽襲人。不遠處的城裡,燈火闌珊,夜幕歸寧,十分美麗。
葉宋一擡頭,夜空與腳下的河水是一個顏色,點點星光,像是燈火跌落進河水裡閃爍出來的錯落光點。
蘇靜問她:“這裡好,還是上京好?”
葉宋緩緩傾身靠着他的肩膀,道:“這裡好。”
“你在上京的時候有想我麼?”
“有。”
“每天都在想嗎?”
“嗯。”
“那爲什麼你的信裡一次都沒提到過?”蘇靜固執地問。
葉宋半垂着眼眸,看着不遠處河面上的點點浮光,道:“因爲我想親口告訴你。”
蘇靜露出很受用的表情。
葉宋擡手指了指那邊的楊柳岸,道:“初來姑蘇的時候,你是不是讓我從那個地方跳下去,你在下面接着我?”
蘇靜道:“你的記性還不差。姑蘇城裡的古橋大多被燒燬了,就剩下這一座,一如既往地堅固牢實,纔沒有徹底翻修。這算不算是你我之間的見證呢?”
葉宋側臉貼着蘇靜的胸膛,淺淺笑:“算是吧。”
後來葉宋靠着蘇靜不知不覺就睡着了,蘇靜輕輕與她說着話,見她好一會兒都沒有回答,低頭一看,才發現她閉上眼睛睡得正安靜。
蘇靜知曉她的性格,一路趕來江南,定然是日夜兼程不知疲憊,他一時高興得忘乎所以,還帶着她出來沒有給她休息的時間,有些愧疚。蘇靜把外裳脫下來蓋在葉宋的身上,隨後輕手輕腳地抱起她從石欄上跳下來,一步步往回走。
中途的時候,葉宋似醒了又似沒醒,伸手依戀地摟上他的脖子。
蘇靜帶着她回到王府,進了她的院子,將她放在牀上,捨不得離去。蘇靜手指輕撫着她的臉,說道:“我真想讓你明天就嫁給我。”
露華正濃。
他斂衣將將起身,不想葉宋卻抓住了他的衣角。她睜了睜眼,隨後又閉上,帶着濃濃的鼻音道:“不想走就別走,你在這裡,我睡着安心。”
蘇靜一喜,嘴角就壞水地歪了起來,道:“那總不能讓我在這裡站一個晚上吧,請問我可以上牀和你一起躺嗎?”
葉宋微不可查地抽動了一下嘴角,道:“可以。”
蘇靜便興沖沖地上牀,舒舒服服地摟着她睡。結果一個晚上無眠,早上葉宋睡飽了起來神采奕奕,蘇靜卻精神不濟,自言自語道:“我這不是自作自受麼……”
白天的時候豔陽高照,姑蘇的人民正辛勤地下田插秧苗。因爲今年興修水利,排水花了一段時間,以至於插秧晚了一些,但今年氣候很好,就是晚一些也沒多大要緊。
姑蘇是蘇靜的封地,王府家裡自然也有水田和秧苗要插。這些事情本來交給王府的下人去做就好,又或者說不想去種田那便把水田租給城裡的農民去種也是可以的,但蘇靜似乎熱衷於這些農事。
以前幹大事幹得多了,沒有什麼新鮮感,現在日子空閒下來了,偶爾務農也是很修身養性的。
蘇靜捲了褲腿,對葉宋道:“寶貝兒,我要插秧去,你去不去?”
儘管他現在比以前不修邊幅,但看起來一點都不礙眼,那種閒適的生活作風和態度,反倒讓葉宋大爲養眼,她心裡明白,嘴上卻道:“把鞋穿上,褲腿放下來,到了田裡再脫也不遲。”
蘇靜的腳很好看,線條修美,光腳踩在地面上,總是不由自主地掠去葉宋的眼球。她當然不想蘇靜這樣招搖過市,除了他那張不得不露在外面的臉,其餘能遮住的地方堅決不給別的人看見,尤其是女人。
於是蘇靜笑眯眯地坐下來穿鞋。葉宋把鞋給他拎來,他一邊往腳上套一邊擡頭注意着葉宋的眼神,道:“阿宋你最近經常看我的腳,是你很喜歡的意思嗎?”他把另一隻在葉宋眼前晃了晃,“我快要穿鞋了噢,現在就給你看個夠~嘖嘖,真沒想到,你還好這口兒~”
葉宋嘴角狂抽,“……”
王爺家的農田就是蘇州城外,最初的時候那裡本是山地,後來被泥石流給沖垮了,又被山裡積蓄的水給沖刷了一遍,泥土十分細膩,便用來開墾做了良田。良田一塊一塊成方形,每一塊的中間,有一條微微隆起的小路。
蘇靜和葉宋去到那裡時,一小捆一小捆的翠綠色秧苗已經送到了,蘇靜捲了褲腿蹬掉了鞋就去了田裡,葉宋見他在水田裡一株一株耐心地插秧,紮在腰間的衣角一不小心漂在了水田上面,一下子就染上了一道泥印。
在蘇靜的吩咐下,王府裡的下人們在邊上支起了一個涼棚,送上了今天早上剛從樹上摘下來的櫻桃和枇杷,櫻桃水嫩鮮紅,枇杷澄澄黃透。蘇靜一邊直起腰一邊對上面的葉宋笑,陽光照在他汗津津的臉上,明媚生輝,那雙桃花眼恍若世上最璀璨的寶石,對葉宋道:“阿宋,你便在上面歇着,吃水果。”
葉宋剝了一個枇杷,將核掏了出來,隨手就朝蘇靜扔去,蘇靜一張口,竟十分精準地接了去。隨後葉宋就把衣角紮在腰間,開始脫鞋,一臉興致勃勃的表情,道:“我也來試試。”
她從來就沒幹過這些田野裡的農事,自力更生看起來也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腳一踩進水田的泥地裡,涼涼軟軟的觸感襲來,感覺十分的舒服。她走路走得有些慢,一步步靠近蘇靜,將水都攪渾了。蘇靜遞給她一株秧苗,她便習着蘇靜的手法插在了水田裡,前兩次插得不夠穩,後面蘇靜帶着她的手親自教了她一次,她插得就比較穩妥了。
彎腰的時候,鼻尖上的汗落在了水田裡,雖然熱,也有些累,但回頭看着不算整齊的秧苗,一股滿足感卻油然而生。
她直起腰來的時候,蘇靜看着她愉快地大笑出聲。葉宋問:“你笑什麼?”
蘇靜道:“你怎麼弄得滿臉是泥?”葉宋用臂彎的袖子揩了一下,果然是有泥,蘇靜便擡手來給她揩,她躲閃不及,讓蘇靜成功地捱上了她的臉,觸感也是涼幽幽的,結果就聽到蘇靜崩壞的嘴角溢出滿是笑意的話語聲,“啊呀,我忘記洗手了,你臉上的泥更多了。”
葉宋便又用臂彎裡的衣服去揩,發現果然更多了,直勾勾地看着他道:“你故意的。”
蘇靜很無辜:“我不是故意的。”
葉宋不再多說,舉起雙手就捧住了蘇靜的臉,在他的臉頰上一邊留下了一個清晰的巴掌泥印。
葉宋笑得直不起腰,要不是顧及水田裡插好的那些小秧苗,可能兩人徑直在水田裡打仗起來了。
葉宋氣喘吁吁地上去,覺得膝蓋以下的腿肚子有些癢,回過頭去看,只見那稀泥之下她的腿肚子上竟吸附着兩條泥色蠕動的肉蟲子。
蘇靜一看,臉色頓時就是一邊,連忙用手把它們拂掉,摔在了隆起的小路上,暴曬在陽光下,他對葉宋道:“這田裡有水蛭,你別下田了,上去歇涼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