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回去之後, 徐雪看到的是在牀上已經熟睡了的媽媽，還有就是阿姨剛離開後的一室靜謐。
晨澈那傢伙不在，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打上這麼一個電話讓她回來。
不過管他呢, 自己回來了反而鬆了口氣。假如, 沒有那個電話, 想必她跟凌凱燁真的會發生什麼吧。
“想什麼, 出去吃飯了。”
想什麼還真的出現什麼, 凌凱燁不知何時已經從辦公室裡走了出來，在她的辦公桌前像是已經站了頗久了。
徐雪擡頭看他，面容跟以往一樣, 冷酷中帶着些只對她泄露點滴破冰跡象的神情，“嗯, 好啊, 你等會, 我收拾一下。”
向着凌凱燁笑了笑，她簡單收拾了一下, 撈起手袋便起來，一如既往的挽上他的臂彎，輕盈的身子半依偎在他的身旁，一起走了出去。
他們誰也沒有提及昨晚個不愉快，像是一個夢, 醒來便散了。她, 還是他的情人, 什麼也沒變, 什麼都是順其自然。
然而, 徐雪在他開車的時候，還是會不時地看着他的側臉, 思緒也跟着在靜靜翻飛，神色自然流露得讓她自己也沒察覺要帶上面具。
有思考，也有疑惑。
凌凱燁一直都沒怎麼說話，簡單地跟她說了聲在哪吃飯，問了一下她工作上的小事，之後便沉默地開車。他不是不知道身旁這個小女人在看着他，他甚至可以感覺得到這幾道視線是那麼的前所未有的真實。
正因爲真實，所以他沒打擾，任由她安靜地看着他，也任由自己享受着這難得的目光。
來到飯店，徐雪似乎已經想通了什麼似的，胃口比較好，吃得有滋有味，不時還像以往那樣開起了玩笑。
凌凱燁沒吃很多，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在看她吃，在聽她綻放着柔和笑意講出來的話語。
“你不喜歡吃這些？”
徐雪在說這話的時候，腮幫還是鼓鼓的，靈動嫵媚中帶着點俏意。
“一般。”凌凱燁柔和了眼角，往前伸了一下身子，在桌面上探過手，清冷的手指微勾起，自然而又輕柔地在她的嘴角處撇開了一顆飯粒。
愣神過後的徐雪一看到那顆晶瑩白潤的小飯粒，臉上微微紅了起來，眼梢不敢往身前那個男人那瞟，而是偷偷地、圓溜溜地在店內周圍轉了一圈，發現沒什麼人看到這一丟人的一幕之後，才低下頭繼續吃飯。
凌凱燁像是輕笑了一下，沒戳穿她，夾起了一些她喜歡吃的放到她的面前。
原本，如果就這樣的氣氛下，好好地吃上一頓飯，於他們而言也是好事，畢竟在昨晚這麼不愉快的相處過後。
而凌凱燁在將近吃完飯的時候，沉吟良久，終於還是開口了。有些事情儘管他一直在防備着，但不是他滴水不漏便能做到萬無一失，既然安靜的局面已經被籟霜打破了，他也不想再瞞着徐雪。
“小雪，那天……”
“等等，”徐雪忙擡起頭，制止了他的說話。
她看他住口之後，也跟着放下飯碗，正襟危坐。
“我，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像是苦笑了一下，她深深地看了凌凱燁一眼，繼續說，但是語氣比起剛纔的輕鬆愉悅稍微低沉了一些。
“其實，我以爲，既然你當初什麼都不說不提，就會一直這樣沉默下去。現在，你還是想要說了，要解釋了，是不是？我一直都知道你有個未婚妻，這個不是什麼大秘密。既然，當初我選擇了當你的情人，我早就想到了會碰上前天的那種狀況。”
徐雪細細地說着，雙眼沒有離開過凌凱燁。
而從沒看見過她如此溫婉的一面，凌凱燁也停下原本他要說的話，認真地聽着她的輕聲細語。
“說不介意，那是騙人騙己的。但是，她是你的未婚妻，而我，只是你衆多情人之一。所以，很多時候，我都明白你的心情，也明白你之前做那麼多都只是爲了不讓我和她碰面。不過你可以放心，我不會跟她起衝突的。我只是有些不開心而已，你不會連這樣的小小情緒反抗也不允許存在吧？”
說着的時候，語調漸漸上揚，似乎意識到剛纔的氣氛有點抑鬱，徐雪想要輕快起來，向他笑笑。
但是，凌凱燁卻沒有如她所願地跟着她的節拍，暖融融地結束話題，反而越聽越冷，周圍的溫度瞬間便演變成零下般的寒冷。
“你明白？哼。”冷哼了一聲，對她感人肺腑的話語一點也沒有接受，他緊盯着眼前這個他一直想扭開她的腦袋的女人，甚至大手在桌面上一把抓住她的小手。
“你什麼也別管，有什麼事情也應該來跟我說。至於你擔心的問題，我來處理。”
他在生氣麼？說句話也壓抑着胸膛。徐雪在他如此冰冷的注視下，打了個寒顫，微點了頭，但有些不死心地還想開口問他處理什麼的時候，他卻收回了大手。
凌凱燁靠在了椅背上，但是黑眸卻還是投在她的臉上，“你要是真的明白就好。”
他的語調很輕，徐雪幾乎聽不到。
“什麼？你說大聲點，我聽不到。”
凌凱燁卻冷冷地撇了下嘴，不置可否。
恰巧這時候，徐雪手袋裡的手機響了，她也沒再跟那個男人計較。
“喂……”
接電話的徐雪，原本斂眉聽着的眼眸扇動翅翼般緩慢掀起，看了幾眼那個凌厲冰冷的男人，笑而不語。
凌凱燁沒聽到她說話，看到她只是安靜地聽着手機那邊的講話，頓時凝眉。
“嗯，好。”掛電話了，她沒有說什麼，而是揚眉，起身走至桌子對面那個男人跟前。
她半俯下身子，白玉青蔥般的小手覆上了凌凱燁的額上，慢慢地揉開了上面的褶皺，“我吃飽了，有些事要出去一下，待會你自己先回去。”
凌凱燁被她碾平的眉間皺紋在聽到她這句話之後，又聚攏在了一起，視線凌厲得像是要將她穿透。
“我保證不遲到！這樣行了吧。”徐雪飛快地在他的臉上吻了一下，趁着凌凱燁愣神的半秒鐘，她旋身便拿起手袋，向他揚了揚手，走出了飯店。
細碎嬌俏的笑容在她走出來之後便逐一零落了，變得冷漠而又諷刺。
終於來了，她一直都期待着的那個女人。
籟霜。
徐雪來到約定的地方的時候，她已經坐在那裡了。
她面無表情地攪動着桌面上的凍飲，低着的頭讓人看不清她面上的神情，遠遠看過去，像是有種厚厚的隔膜豎在她的周圍。
徐雪彎起嘴角，徐步走了上去，坐下的時候靜謐安然，讓人感覺到像是看到開花一瞬間般的賞心悅目。
察覺到徐雪的到來，籟霜擡起頭，原本點滴的孤寂味道霎時消失，轉變爲了一種穿上盔甲般的迎戰姿態。
徐雪禮貌地笑笑，“籟經理，不知道您找我有什麼事？”
“收起你那一套，現在就只有我們兩個。”籟霜沒什麼笑容，說話的語氣也很衝，完全沒有平時的精緻與完美。
“嗯，好，我也不喜歡拐彎抹角。不過，下面我們的談話不涉及公事，也希望籟經理可以分清楚，要不然我可不敢跟籟經理來這麼一個促膝長談啊。”
“你不是絳雪塵，你叫徐雪？”籟霜沒理會她的開玩笑，直接問出自己心底的疑問，右手無意識地撥弄着杯子裡的吸管，一雙大眼卻不放過徐雪臉上的絲毫情緒變動。
“你在找我之前不是都已經調查好了？怎麼，一向自信的籟霜也不相信自己的能力？”徐雪揚手也叫了一杯凍飲，嘴角的笑容一直掛在上面，刺激着某個人的神經。
籟霜想反駁，但是嘴脣輕動將要出口時，她又把話吞回了肚子。
沉默。
徐雪沒說話，低下頭自在地享受着凍飲的清爽舒暢，等待着她的反應。
“好，你是徐雪。”像是終於接受了她不是絳雪塵的事實，籟霜再次開口，“那你也應該知道我今天找你的目的。”
“知道，不就是狗血的原配找小三麼？你說，我說得對不對？”說着，徐雪還不忘給籟霜一個說中有獎的笑容，眼看着那個女人血壓又要急速往上升的時候，徐雪放下手中的吸管。
“開玩笑，別生氣，眼角皺紋多了可不要怨我。”向她擺擺手，徐雪繼續道，“我說的話也許真的難聽了點，不過，但也接近事實吧。我是你的男人在外面的情人，你也的確這樣想，對不？嗯，有什麼事是想對我說的？是讓我離開，還是甩錢給我？”
籟霜似乎完全沒想到徐雪比她還開門見山，直接到彷彿當小三當情人是一件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這樣一來，她反而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了。
“你也應該知道，你家的那個男人不只我一個女人呢，你要怎麼杜絕？一個一個來？不累麼？”
徐雪沒給籟霜喘息的時間，一個又一個問題直接丟會給她，然後斂眉，又吸了一下吸管，知道籟霜的情緒波動，也沒打擾她。
曾經，徐雪是多麼的瞭解這位曾經的好友的性格。如今，她沒怎麼變化，即使強勢幹練了點，但還是像以前那樣，什麼都表露在了臉上。而自己，卻利用了這一份熟悉，對付起了這位自己曾經最親近的一個人。
明明就應該肆意欣賞她臉上的矛盾與痛苦，明明自己應該充盈着一份擊垮敵人的快感，但是，徐雪卻感覺心底涼涼的。
似乎，在每一次傷害他們的時候，開心愉悅的味道總是摻雜着這種涼涼的情緒，讓徐雪的笑容也堪堪落寞了一些。
雖然如此，但是徐雪還是奉上了她今天過來最主要的一擊，“籟小姐，你現在還只是他的未婚妻。如此，而已呢。”
果然，在她這麼輕聲一句之後，籟霜狠狠地颳了她一眼。但她還是忍着滿腔的怒意，忍而不發，保持着她最佳的禮儀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徐雪。
“徐雪，你不會得意太久的！我保證！”
說完，她挺直脊樑，完美轉身離去。直至最後一刻，她的自尊都不允許自己上演那種潑婦罵街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