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途難得的順利,回到楚越京城時已是深夜,雲陌與獨孤夜直奔明悅居,直到確定雲情和雲絕平安無事這才鬆了口氣。
“我帶你去找義父。”雲陌看着獨孤夜說道。雖已是深夜,但這幾日的急趕,獨孤夜的傷勢日漸加重,若不及時治療,留下後患可就得不償失了。
“好。”獨孤夜含笑點頭。
雲陌與獨孤夜來到雲情隔壁的房間停下腳步,輕敲着房門,喚了一聲:“義父。”
方纔他們翻牆而入,這個房間的燈火便亮了起來。雲陌跟本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這個房間住的人就是她的義父。
“進來吧。”平淡的聲音自屋內想起,沒有一絲起伏。
雲陌與獨孤夜對視一眼,推開門走了進去。
“回來了。”屋內極爲簡單,而那出聲之人正坐在桌邊喝着茶,連眼都沒有擡一下。
“義父!”雲陌上前一步,微微頷首。
獨孤夜自進屋後便一直打量着眼前這個滿頭華髮的老人。江湖傳言,邪醫爲人怪異,行事乖張,他本以爲這樣的人一定是深沉陰冷的,今日一見,這邪醫竟有股出塵脫俗的氣息。倒是讓他挑了挑眉,但冥王終究是冥王,無論心中想的什麼,但是面上卻不會表露出來。
“晚輩獨孤夜見過邪醫!”獨孤夜恭敬的抱了抱拳。對於眼前這個老人,他的確是晚輩,行晚輩之禮倒也無妨,更何況他救了雲陌和他的兩個孩子,即便要他的命又有何妨?更何況只是行禮而已。更重要的,則是雲陌的態度。
雲陌一向清冷淡漠,但是對於這個老人,不僅恭敬而且他還感覺到一股儒慕之情。他能夠想象,在那六年中,雲陌獨自面對一切的痛苦和磨難,這個老人在雲陌心中留下的影響可不是一點兒半點兒。
“你就是冥王?”邪醫朝雲陌揮了揮手,示意雲陌坐下,微微掀了掀眼皮,漫不經心的開口明知故問。
“是。”獨孤夜倒沒有生氣。邪醫是在爲雲陌不平,他能感覺到邪醫對雲陌喜愛。只要是對雲陌好的人,他絕不會介意。
“受傷了?”邪醫依舊淡然的喝着茶水,那不緊不慢的模樣令人無奈。
“是。”獨孤夜點頭。邪醫畢竟是邪醫,一眼便能夠看出他身上有傷。
“想讓我出手醫治?”邪醫瞥了獨孤夜一眼,淡漠道:“可以。”
“多謝……”獨孤夜話到嘴邊,還未來得及說出,卻被邪醫揮手打斷。
“你謝早了,我有條件的。”邪醫淡淡的說着。
“前輩請說。”獨孤夜點頭道。
“離開雲陌和孩子。”短短七個字,邪醫說的冰冷而決絕,言語之中更是透出一股怒意。
“不可能。”獨孤夜想都不想便脫口而出。那樣的堅決,那樣的不顧一切,那樣的不留餘地。
“年輕人,話可別說的太滿。”對於獨孤夜的反應,邪醫沒有絲毫
驚訝。他雖久居深山,但是對於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冥王倒也是知道一些的。原本他還有些欣賞這個年輕人,但自從六年前無意中在河中救下身受重傷,體內帶毒而且身懷有孕的雲陌之後,對於這個男人,他就有些失望了。
“義父……”雲陌眉心微蹙,眼中閃過有一抹擔憂。義父說一不二,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他的原則,一旦拒絕,便是再無轉圜的餘地。
邪醫揮了揮手,將雲陌的話堵在喉中,看着獨孤夜,冷聲道:“你知道自己的傷有多重嗎?寒氣入體,傷及五臟六腑,若非有天山雪蓮爲你續命,你以爲你還能活着回來?”
“這就不勞前輩操心了。”獨孤夜冷哼一聲。拉着雲陌便要離開。
“獨孤夜……”雲陌還想再說什麼,但是觸及到獨孤夜堅決的目光之後,不由的一愣,想要開口的話,卡在喉間,再也說不出來。
“若沒有我出手,你活不過七日。”冰冷的聲音毫無波瀾的在身後響起,獨孤夜充耳不聞,拉着雲陌頭也不回的離開。
眼看着獨孤夜與雲陌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邪醫搖了搖頭,喃喃道:“現在的年輕人吶……”
被獨孤夜拉着走到後院,雲陌一言不發,義父的用意,她懂。但是她更清楚義父的決心,她毫不懷疑,若獨孤夜不答應,義父絕對不會爲獨孤夜治療的。七天,難道他們真的只有七天的時間了嗎?
“別想這麼多,船到橋頭自然直。”獨孤夜停下腳步,轉身看着站在身旁神不守舍的人兒,眼中滿是憐惜和寵愛。
“你……”雲陌張了張口,但是觸及他的眼神,勸解的話硬是說不出來。
“雲陌,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獨孤夜眼中滿是堅定,伸出手指輕撫着雲陌殷紅嬌嫩的脣瓣,輕聲道:“六年前,你不會知道當我趕到棄情崖,卻只看到那一縷破碎的衣角和那一灘血跡時的絕望。雲陌,我已經失去過你一次。六年的時間,幾乎耗盡了我所有的思念。我沒有勇氣,也沒有能力承受再一次失去你的痛苦了。你明白嗎?”
“可是……”雲陌被獨孤夜眼中的傷痛刺痛了心臟,看着他眼中的驚恐和疲憊,她毫不猶豫的相信,在她生不如死的那六年裡,這個男人,絕對不會比她好過多少。
當初的她還有情兒和絕兒支撐着,而他,卻只有無盡的絕望與自責爲伴。內心的煎熬是最折磨人的。如他所言,她不知道六年前他站在棄情崖是怎樣的心情……
“即便只有一天,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便無憾了。相反,若是沒有你,我要這生命,也只有日日承受着失去你和孩子的痛苦。雲陌,你忍心嗎?”獨孤夜將雲陌攬入懷中,輕柔的話語拂過雲陌的耳畔,溫熱的呼吸灑在雪白的頸項之間。
雲陌心中一震。是的,她不忍心!若是活着只能承受痛苦和磨難,她絕不會忍心讓他一個人孤單而痛苦的活着。只是,比起不忍心,她更不捨得啊
!
他是情兒和絕兒的父親,他怎能拋棄他們獨自死去?不,她絕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
“還記得我在天山上說過的話嗎?”雲陌伸手環住獨孤夜的腰,將臉埋在他的胸口,輕聲說道:“我說過,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們一起面對!”
“我記得!”獨孤夜心中一片酸澀。想當初聽到這句話時,他是多麼的激動。他的雲陌終於接受了他,願意與他面對所有的困難。可是如今,他已是將死之人,他拿什麼給她幸福?拿什麼陪她面對?
“那麼,請牢記,無論發生什麼事,有我和你一起面對。無論處在怎樣的絕境下,請不要忘記,你還有我,還有我們的孩子!你還沒有陪伴他們長大,你還沒有聽到他們叫你爹,你怎麼忍心拋下他們?”雲陌將頭埋在獨孤夜的胸口,聲音悶悶的,似極力隱忍着什麼。
“好!”獨孤夜喉中一哽,嘴角卻揚起一抹嚮往的笑容。
是啊,他的孩子還沒有長大,情兒的毒還沒有解,他們還沒有認他這個父親。他怎能如此不濟?在他們的生命中缺席了六年之後,他怎麼捨得再一次離開他們?
兩人緊緊相擁,漫天飛舞的雪花灑在兩人身邊,在那樣寒冷的天氣裡,那兩個相擁的人兒是那麼的幸福溫暖。
“我想去屋頂!”良久,雲陌忽然擡起頭,看着獨孤夜道。
“好!”獨孤夜溫柔的笑着,一手緊緊攬住雲陌不盈一握的纖腰,腳下一用力,便帶着雲陌坐上了屋頂。
雲陌窩在獨孤夜的懷中,獨孤夜靜靜的懷抱着佳人。本該是幸福溫馨的畫面,但是兩人都懷有心事,都無暇欣賞那美麗的雪景。氣氛一時間凝滯了。
獨孤夜輕撫着雲陌柔順的髮絲,其實,他方纔完全可以先答應下來,待邪醫醫治好他的傷勢之後再反悔。但是他沒有這麼做。因爲邪醫是雲陌尊敬如父親的人。雲陌既然甘心叫他一聲義父,那麼就表示在雲陌的心中,早已認可了邪醫的身份。
他可以欺騙任何人,卻無法對雲陌的親人撒謊。
而云陌又何嘗不知呢?她也想過這個方法,但是獨孤夜雖被江湖中人稱爲冥王,而冥王宮在江湖上也算不上是名門正派。但是沒有人比她跟清楚獨孤夜的爲人。他絕不會是那種爲了一己之私而背信棄義之人。只要他點頭的事,都一定會完成。
她不願讓他成爲一個言而無信的人,而他不願意欺騙她的義父。
“夜……”雲陌忽然開口輕喚着獨孤夜的名字。
“你叫我什麼?再叫一遍!”獨孤夜心中一顫,夜,這個名字,她也只有在那一夜喊過而已!
“夜!”雲陌順從的再次呼喚。
“雲陌!”獨孤夜一低頭,汲住雲陌的紅脣。天知道,這個字從她的口中吐出,是怎樣的動人心魄!
飛舞的雪花圍繞在兩人身邊,卻抵不過兩人的熱情,悄然融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