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二字,說來簡單,但真正做起來,卻是何其艱難!
冰冷的月色下,鈺軒坐在涼亭中。看着那迷人的圓月,心中一片冰涼,痛徹心肺。今夜,是月圓之夜。他們身上的毒早已解除,本不該再感到疼痛。但是如今,昔日的痛已比不上如今的萬分之一。
一仰首,灌下一大口酒。月中似出現了那張絕世的容顏。那一顰一笑的風情,傾國傾城,卻註定不會屬於他。
再次灌下一大口酒。由於喝的太急,辛辣的酒水嗆入喉中,鈺軒劇烈的咳嗽着,俊臉漲的通紅。灑出的酒水順着嘴角滑落至脖頸之間,溼濡了垂落在頸間的髮絲。
“哈哈哈哈……”一聲狂笑衝口而出。鈺軒豁然起身,拔起桌上的劍,飛身劈去。練過千萬次的劍招被鈺軒使的毫無章法,這樣的招式,別說殺敵,就是自保都有危險。
但此刻,他卻不想計較這些。劍隨心動,凌亂掙扎、痛苦不堪的情感,在這一場劍雨中,發揮的淋漓盡致。
十餘年的回憶似一幅幅畫卷,在眼前展開。每看一次,心中的傷痛便增加一分。
初見時,她冷漠堅強。
面對敵人時,她下手狠絕,毫不留情。
面對鈺彤的刁難時,她沉靜如水,漠然如冰,絲毫不在乎鈺彤的挑釁。
直到後來,他們成爲夥伴時,他才發現,那顆清冷漠然的心中也隱藏着不易察覺的溫柔。他們一次次並肩作戰,他們救過她,但更多的卻是她救他們。
隨着年齡漸漸增長,當他意識到心中潛藏的感情時,他早已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放手!
爲了她的幸福,爲了他們之間的情意,也爲了能夠在她心中留下一絲痕跡。放手是唯一的,也是最後的選擇。
可是,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啊!
“啊!”壓抑的嘶吼在院中迴盪,那顆千瘡百孔的心正潺潺的流着鮮血。
“哥哥!哥哥!忘了她吧!忘了雲陌!”轉角的陰影處,鈺彤滿面淚痕,心疼的看着那被悲慼包圍着的鈺軒。
站在院門邊看了半晌,終是心有不忍,鈺彤默默的離去,如來時一樣,沒有驚動任何人。
“啊!”壓抑的嘶吼不絕於耳,不知何時開始,烏雲佈滿夜空,那輪明亮的圓月被重重的烏雲遮蔽。
雨水一滴滴落下,混合着鈺軒手中酒罈子裡不時撒出的酒水,一顆顆砸落在地上,了無痕跡。
“哈哈哈哈……”瘋狂的大笑從鈺軒喉中宣泄而出:“老天!你也知道我的痛,我的傷民?哈哈哈哈……你也在爲我哀悼嗎?哈哈哈哈……好!好!好!”
說着,鈺軒再次仰首,手中的酒罈一傾,酒水順着酒罈口流下,鈺軒狂飲數口,任由酒水灑落在臉頰邊,順着下巴滑下,溼了脖頸,潤了髮絲,染了衣衫。
他明明在笑着,但是那一聲聲的大笑,宣泄的不是歡樂,而是無盡的悲涼與絕望。此刻,他什麼都不想管,什麼都不想想。這一刻,天地之間,除了那傾泄而下的雨水,他什麼也看不見。除了那嘩嘩的雨聲,他什麼也聽不見。
今夜,他允許自己最後一次想着雲陌。今夜,他允許自己宣泄着壓抑多年的感情。今夜,他允許自己一醉方休。但是,過了今夜,他就是冷靜沉穩的鈺軒,不會也不能如此瘋狂。
陌居,雲陌與獨孤夢坐在桌前。桌上放着一壺酒,此刻獨孤夢正手持酒壺,倒在兩人面前的酒杯中。晶瑩的酒水在燭火的渲染之下流光溢彩,散發着誘人的光澤。
“雲、大哥!夢兒敬你一杯!謝謝雲大哥不辭勞苦,幫夢兒尋找解藥的藥材!”獨孤夢俏臉微紅,一手端起面前的酒杯,向雲陌敬酒。笑意盈盈,眼波如水,好一派溫柔婉約。
“夢兒言重了。我只是爲了自己,也是爲了與你哥哥的約定而已。”雲陌眸光一閃,面上卻不動聲色,拇指與食指輕輕摩挲着酒杯。
“不管怎樣,藥材有很多都是雲大哥找到的,若是沒有云大哥,夢兒恐怕……”獨孤夢臉色一僵,眼波一轉,便盈盈笑道:“哥哥是夢兒的親人,爲夢兒尋藥是理所當然的,夢兒無需言謝,但是夢兒與雲大哥畢竟是初識,
自當感謝!”
這一番話,說的合情合理,卻暗藏鋒芒。獨孤夜是大哥,是親人,不需言謝。而云陌只是初識,自當感謝。這一番遠近親疏,分得好生明確!
“夢兒客氣了。”雲陌心中冷笑,卻沒有多說,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絲毫沒有注意到獨孤夢眼中一閃而逝的得逞之色。
“夢兒,天色已晚,你若再不回去,恐怕你哥哥就要到我這兒來找人了!”雲陌看了眼窗外忽然下起的傾盆大雨,面色平靜。
獨孤夢的這番話顯然是說給她聽的。她的意思,她自然明白。但是明白又如何?難道獨孤夢以爲,僅憑這一番話,就能讓她放棄獨孤夜?這麼做,未免太過天真了!
“雲大哥,外面下雨了,雲大哥可否送夢兒一程?”獨孤夢看着窗外的傾盆大雨,眼中閃過一道光芒,垂下眼,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雲陌。
“當然。”雲陌點頭,轉身拿了兩把雨傘,便與獨孤夢離開陌居。
將獨孤夢送回房,看着毫無停歇之意的雨水,雲陌倒不急着回去了,索性撐着雨傘,走在漫上一層雨水的青石板上。
她一直喜歡下雨天。傾盆大雨也好,綿綿細雨也好,都是她所喜歡的。
只是走出一段時間後,雲陌臉上的淡笑緩緩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層冰霜。執着傘的手緊緊捏着傘柄,直接已有些發白。垂落在腰側的另一隻手此刻也緊握成全。雲陌一咬牙,扔下手中的油紙傘,腳步有些踉蹌的快步離去。
雲陌直覺腦中一片暈眩,視線已漸漸模糊,全身更是一片綿軟,使不上一點兒力氣。雲陌用力咬着舌尖,劇痛傳來,使她一片暈眩的頭腦略微清醒了一些。撐着僅有的一絲理智,看着不遠處的院落,雲陌一咬牙,踉蹌幾步,終於跌倒在門口。
“雲陌?”鈺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在狠狠的甩了幾次頭後,他終於確定,那滿臉蒼白,昏倒在他院門前的那一襲紅衣,卻是雲陌無疑。
“雲陌?你怎麼了?雲陌?雲陌!”顧不得多想,鈺軒一把抱起雲陌,朝屋內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