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山頂的風從耳邊呼嘯而過,淒厲的聲音灌入耳底,那淡紫色長裙的女子在她纖纖玉手落下一子之後,忽地站了起來,她居高臨下的看着對面坐着的和尚,聲音和着冷風,“大師,別忘了你我的約定,下次,我可不會留情。”話落,她直接轉身,單手揹負,昂首朝着前方而去,她冷峭的容顏上看不出任何的變化,只是嘴角處卻有鮮血溢出,她眉目一寒,這老怪物武功還真是高強,若不是她強撐着,剛剛對弈的時候,指不定就要當着他的面口吐鮮血了。眼下該找個地方休息才行,她強行壓住身體的不適,身體驟然騰空而起,朝着對面的山峰而去。
天算大師看着桌上的棋局,那白子黑子間的交鋒的一幕幕迴盪在腦海之中,他久久不曾移開目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身淡紫色繡木蘭錦袍的男子出現在了山頂,衣袂翻飛,風采卓然,恍若神祇降世,看到天算大師的瞬間,他俊美若神祇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更詫異的是,天算大師好像沒有注意到他的到來。他順着天算大師的目光看去,棋局?剛剛這裡有對弈?他緩步而前,走近,看着桌上黑白棋局的局面,他淺紫色的眸顏色深了深,白子竟然將黑子殺入絕路,進無可進,退無可退。
“天越太子可從這棋局中看出了什麼?”天算大師忽然開口說道。
軒轅天越微微皺眉,深深看了天算大師一眼,“大師此局敗的並不冤枉,這棋局如戰場,與你對弈之人,已是破釜沉舟,毫無顧忌,只爲求勝,瞧他的棋路,鋒芒勢不可擋,銳利無比,但是其中不乏機謀,大師雖然看得透世間萬物,但是心有執念之人,其心百折不撓,無所畏懼,就算被看透,也一樣殺敵制勝!大師一旦躊躇,便是對方的機會,況且求和之人是永遠沒有贏的機會的。”究竟是什麼人,這般凌厲之勢,毫無顧忌,一往直前。
天算大師並未說話,他忽然咳嗽起來,嘴角一絲血跡流出,臉色也跟着蒼白了幾許。
“看來也大師對弈的人不是一般人。”軒轅天越看了天算大師一眼,淺紫色的眸中掠過一絲幽芒,天算的功力他多少知道些,看來今日來此之人身手不簡單。最重要的是,還擁有如此高超的棋藝,普天之下,武功高絕,棋藝高超之人,就他所能想的,似乎只有一人。只是那人來郢都了,他竟然會一無所覺。不過,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許是旁人也不一定。
“如此棋藝高超之人,本宮竟然與他錯開,當真可惜。”軒轅天越看着天算大師,淡淡說着,“不過長江後浪推前浪,大師應該感到欣慰吧。”
天算大師聞言,擡起頭看着眼前這高貴無雙的男子,他生來就是天之驕子,想要的一切應有盡有,也許就是因爲這樣,所以他才漸漸淡了那份心思吧。
“太子何必挖苦老衲,太子天縱絕才,乃命定的治世之主,若有太子匡扶天下,這五國二域怕是幾百年再無戰事。”天算大師看着軒轅天越嘆息說道。
匡扶天下?軒轅天越單手揹負,看向遠方,天縱絕才嗎?這世上又有幾人是真的不需要任何的努力就能站上頂峰的,他,慕容笙簫,沐景祈,楚溫嵐,君無言,又有誰能避免那一番爭奪廝殺,那一番無妄征途究竟又有什麼好。
“難道大師忘記了還有一個浩天城嗎?君無言此人也許會比本宮更合適。”軒轅天越的目光忽的落到了桌面的棋局上,此局白子氣勢太過凌厲,所過之處生靈盡毀,手段何其殘忍,這真的是君無言所下之棋嗎?陌生人如玉,公子世無雙,那個世人稱頌的翩然佳公子,竟會是如此手段嗎?
君無言?天算大師忽的閉上了眼睛,讓那人放手,怕是比登天還難。那般手段,真讓她得了天下,怕是這天下會如這棋局一般了。
“太子爲何不考慮一二?前段時間老衲遇上了你師傅。”天算大師睜開眼,看着軒轅天越,“天越不可一日無君,這是他讓老衲轉交於你的話。”
不可一日無君?天越啊,這個與他名字一樣的國家……軒轅天越看着山下,雲霧繚繞間,那些景觀看不真切,他淺紫色的眸中隱隱有一層霧氣浮現,那倔強的容顏恍然間浮現在腦海,她想要的究竟又是什麼呢?天下,榮耀?他看了看天,忽的擡腳朝着前方而去,那淡紫色的衣衫隨風舞動,優雅從容間,一如以往如神祇般尊貴無雙。
“既是我想要的,便不會讓任何人奪走。”
風中那淡淡的聲音飄灑而出,似是說與天算大師聽,卻更像是說與這天地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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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淺回來的時候,寺廟裡面的人已經減少了許多,不少官員小姐都回去了,因着天算大師在此下榻,所以皇室中人選擇在此過一晚。
剛剛進了寺門,就聽到了沐緋煙的聲音,帶着哭腔,“容容,我找你半天了,你去哪裡了?”她快步朝着容淺跑來,一下子撲在了她的懷裡
容淺在先前與天算大師的對抗中,已然受了重傷,此番被沐緋煙猛地一撞擊,一口腥甜味陡然從喉嚨裡面往外涌,她強忍着,將那股翻騰的氣血壓下。
“我就是四處走走罷了,又不是走丟了。”容淺拍着沐緋煙的後背安慰着,目光觸及處,沐景祈就站在不遠處,她微微斂眉,決不能讓他看出任何的異樣。
沐緋煙從容淺懷中出來,一把將容淺的胳膊抱住,不高興的說道:“以後容容去哪裡都要帶上我,再不準無故失蹤了。”
“好,好,以後去哪裡都帶上你。”容淺微微笑着說道,心下卻是無奈,這姑娘還真是纏人,以前在浩天城的時候,無心那孩子似乎也是這樣。不過現在,她還真是沒有時間陪她,這傷勢還是得調理一下才是。
不遠處,沐景祈朝着這邊走來,他看着容淺的臉,皺眉說道:“你臉色看起來不大好。”
“可能是在後山吹了風,山上有些冷,多謝祁王關心。”容淺淡然說道,面上依舊冷清。
沐景祈冷哼一聲,別過頭看向別處,他剛剛可不是關心她,誰讓她是他的恩人呢,在他還沒有報恩之前,他只是不希望她有事,免得他落得個失信於人的名聲。
一旁,沐緋煙看着自家皇兄那彆扭的樣子,心下無奈,怕是皇兄自己都還不清楚他對容容的感情吧,哎,真是個木頭,也難怪會被天越哥哥捷足先登了。瞧着容容今天整治那楚雲靈的樣子,真的是頗有大將之風,那股果決就是男子也是少有的。她若是成爲她的皇嫂,必定能助皇兄良多,奈何……不過看容容對皇兄的樣子,怕也是郎有心妾無意了,也罷,不懂也有不懂的好。
“容容,前面千和殿外有一棵菩提樹,聽說只要將寫有自己心上人名字的香囊扔到那樹上掛着,兩個人就能白首不離,姻緣天定了。”沐緋煙忽然拉着容淺的手嘻嘻說着,“容容,我們快去吧,不然好位置就被軒轅玉珂給搶了,我們快走吧。”
容淺想要拒絕,可是沐緋煙壓根就不給她拒絕的機會,直接就拉着她往前跑,而沐景祈又在他身邊,她又不想露出破綻,無奈之下只得跟着她往前走。
看着容淺被緋煙那丫頭拉着毫不顧忌形象的往前跑,沐景祈嘴角不覺勾起一絲連他都沒有察覺的笑容,他不知道,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笑了。
千和殿外,菩提樹下。
“這些人怎麼回事,竟然一個位置都不給我留下!”沐緋煙叉着腰,擡起頭,憤憤說着,“不行,本公主這就讓人把這香囊都弄下來。”
容淺看着這滿樹紅色的香囊,目光落到了一旁的沐緋煙身上,難怪她生氣了,這好位置早就都被佔滿了,現在她倒是想起來,這普救寺曾經成全過一對落難的男女,所以其有成就姻緣的美名,勿怪最開始沐緋煙拉她來的時候與她說帶她來求姻緣了。只是若這姻緣這般好求,這世上良人美眷怕是數不勝數了。
“這些不過只是一個形式罷了,你何必在意。”容淺無奈說道,她現在這樣子,可真沒心情與沐緋煙討論如何求姻緣了,真要讓她把那些全弄下來,那些求姻緣的女子估計會跟她拼了。
沐緋煙卻不甘心,“不行,今日我非要求這姻緣才行。”她忽然從懷中掏出一個香囊來,死死拽着,咬牙看着頭頂。
容淺看了沐緋煙一眼,這姑娘這般執着,難道又是爲了那個“他”?
“你以爲你將那香囊丟上去了,你就能跟那個人長相廝守了嗎?沐緋煙,你也真是夠窩囊的,喜歡人家,就去浩天城向人家表白得了。哦,不對,你不能去,你皇兄跟人家可是有血海深仇呢,先不說你皇兄不同意,指不定你剛剛到浩天城,就會被人家殺了向你皇兄示威呢。所以,你還是別癡人做夢了。”慕容凝羽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看着沐緋煙嘲諷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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