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剛剛多有冒犯,希望聖女和大祭祀莫與我這賤民一般見識,告辭了!”夜鴻弈轉身的順間,眸下驟然冰寒。原本突襲幻蘿,便是想要了她的命,這樣一來,他也算兌現了與焰赤皇的承諾,卻不想幻蘿武功如此強悍,看來想要除掉幻蘿和啓滄瀾他們,得另尋他法了。
“站住!”雨打青瓷的聲音偏生多了一股冰寒的音調,夜鴻弈聞聲微震,轉身時,一臉的卑躬屈膝。拜啓滄瀾所賜,跟狗搶食的事兒他都做了,早就不知尊嚴爲何物,人至賤,則無敵,爲了無敵,夜鴻弈可以更賤。
“大祭祀有何吩咐?”夜鴻弈笑着俯在啓滄瀾面前,連聲音都帶着賤氣。
“不許動姚莫婉一根頭髮,否則本祭祀讓你生不如死。”啓滄瀾冰澈的聲音悠然響起,目光寒如冰封。
“鴻弈哪敢碰大祭祀看上的人呢。”夜鴻弈懨懨的笑着,餘光瞄向啓滄瀾後面的幻蘿,眼見着幻蘿眸底的那抹幽怨,夜鴻弈心下有了主意。
看着夜鴻弈離開的身影,啓滄瀾心下微沉。
‘噗’啓滄瀾沉思之際,幻蘿一口血涌了出來。
“你還好吧?”啓滄瀾聞聲轉身,便見幻蘿雪白的衣襟被染成了紅色。
“你還在乎幻蘿好不好麼……咳咳……”幻蘿單手捂着胸口,無力撥開啓滄瀾的手,獨自離開。
夜鴻弈可將幻蘿傷成這樣,那刁刁也未必是其對手了,若如此,姚莫婉的安危有誰能保證?啓滄瀾憂慮之際,縱身朝聚仙樓方向而去。
行出數米的幻蘿本以爲啓滄瀾會追上來,卻不想回眸時,身後空空如也。心,頓似被人拋入萬丈深淵,那種急速墜落的感覺比她身上的痛更難忍受。
“看來大祭祀對姚莫婉是動了真情,這個姚莫婉真是上天的寵兒,原本鴻弈就拿她當個寶貝似的捧着,且待她背叛鴻弈之後,便有夜君清依舊拿她如珠如寶,到後來,什麼楚漠北啊,寒錦衣啊,燕南笙啊,還有楚漠信!嘖嘖,這個女人是妖精變的吧,現在居然連大祭祀的心都被她虜去了!”幻蘿恨極之際,夜鴻弈再度出現。
“你居然沒走?”幻蘿登時抹了脣角的血,陰眸如冰的看向夜鴻弈。
“鴻弈話還沒說完,怎麼能走呵。”見幻蘿胸前染血的白裳,夜鴻弈心裡有了準頭,以他的武功,對付幻蘿綽綽有餘,既是如此,姑且留她一命,或許對自己會有大用處。
“什麼話?”幻蘿暗自吁了口氣,冷眸瞥向夜鴻弈。
“聖女甘心嗎?爲什麼姚莫婉就能衆星捧月,而聖女卻被人棄如敝屣?”夜鴻弈的話似把尖刀戳進了幻蘿的心臟,長時間鬱結在心底的妒意順間爆發,她當然不甘心!
見幻蘿粉拳緊攥,夜鴻弈斂了眼底的精光繼續開口,
“如今夜君清那羣白癡是認定了姚莫婉就是姚莫婉,所以纔會寵着她,膩着她,如果他們知道這個姚莫婉是假的,那可就有意思了!”夜鴻弈似是無心開口,但這看似無心的一句話,便是他復仇的開始!
姚莫婉可以臥薪嚐膽的讓自己一步步淪陷,到現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活,他也可以忍辱負重,讓姚莫婉落得一無所有的地步!姚莫婉,此番我夜鴻弈便要看你如何扭轉乾坤!
“夜鴻弈,憑你一個賤民,也想利用本聖女?”幻蘿陰冷低吼,眼底寒光一片。
“不敢,鴻弈只是一時感慨而已,聖女身體不適,不如讓鴻弈送你回去?”夜鴻弈殷勤開口,卻見幻蘿拂袖點足,宛如仙子般騰空而去。
夜,清冷深幽,月光朦朧如紗,自窗櫺輕灑下來。
牀榻上,夜君清乾裂的薄脣滲出血絲,蹙起的劍眉微微動了兩下。
“夜君清?”榻邊,姚莫婉用蘸水的拭巾抹着夜君清的薄脣,美眸滿溢着深深的擔憂。
“婉兒……別再離開我……沒有你,我怎麼活……”恍惚中,夜君清無意識攥住姚莫婉的手,這一握,便再也捨不得鬆開。
“我也想知道怎麼讓你活呵……”姚莫婉任由夜君清這麼握着,脣角抹過一絲苦澀。
“你不該對他動情。”清越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姚莫婉陡然一震,旋即將夜君清的手擱在錦被裡,這纔回身。
“如果祭祀大人不是送解藥來的,那麼請回。”姚莫婉漠然看向啓滄瀾,聲音聽不出一絲溫度。
“夜君清真的這麼重要?重要到你連自己的命都不顧了麼?”啓滄瀾的聲音難掩的顫抖,若非剛剛一幕,他不會出手製服殷雪,在這個時候現身。
“婉兒現在沒心思聽祭祀大人說教。”姚莫婉冰眸如水,轉身坐回到夜君清身側,伸手擰緊木盆中的拭巾,小心翼翼的爲夜君清擦着薄脣。
“如果焰幣的推廣再這樣停滯不前,法師便會放棄你的提議,興兵東洲,介時不止夜君清,楚漠北,寒錦衣他們都要死!東洲頃刻間便會化作人間地獄!”啓滄瀾皓齒暗咬,肅然開口間,縱身離開。
握着拭巾的手停滯在空中,姚莫婉噎了噎喉嚨,眸色越發暗淡。無所謂啊,她只不過是個連自己名字都不記得的小女人,如何肩負起東洲的興衰,如果牀上的男人死了,她覺得自己活着也沒什麼意思。
手,落於夜君清的薄脣,姚莫婉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愛情來的太突然,她都還沒準備好……
窗櫺被夜風吹開,撲打着發出支呦的聲響,姚莫婉斂了自己的思緒,起身走向窗口,待姚莫婉關上窗戶轉身之時,窗戶突地摔打開來。姚莫婉驀的轉身,清眸驟凜。
“誰?”墨黑的夜,看不清百米以外的景物,可姚莫婉卻似感覺到有人在窺視着她,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寒意自腳底涌了上來。
暗處,夜鴻弈咬碎鋼牙,陰森的眼睛迸發着山洪般的恨意,手心的石子已然化作灰飛。
兩天的時間,所有到聚仙樓的大夫皆對夜君清的毒束手無策,刁刁違心告訴姚莫婉,自己不是幻蘿的對手。眼見着夜君清的氣息一日虛過一日,姚莫婉心急如焚,本想着再去求啓滄瀾,卻不想才一走到門口,便見一身着旖旎紅裳的男子出現在自己面前。
玉一樣的面容,璀璨的明目,精緻完美的輪廓彷彿是上天妙筆生花的產物,眼前的男子有着足以令日月無光,山河變色絕美姿容,縱是心情如此糟糕的姚莫婉,亦被眼前男子的容貌驚的怔在那裡。
“幾月不見,美人可讓南笙好想呢!”天籟的聲音婉轉悠揚,配上燕南笙的容顏,宛如畫中走來的人兒,讓人覺得一切都不真實了。
“盟主,皇上危在旦夕。”此時的殷雪,無心糾結昨日短暫的昏厥,急急上前一步,憂心開口。
“先救人,稍後南笙真要好好跟美人敘舊呢!”燕南笙薄脣瑩潤,微微一笑間,燦若煙花。姚莫婉不由搖了搖頭,甩掉臉上花癡一樣的表情,心底只道這位雌雄莫辨的傢伙也是認錯人了,可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
眼見着燕南笙步履輕盈的上了三樓,角落裡,端着托盤的魅姬眸色頓時暗淡無光,起初,她是隴熙首富的女兒,跟鳳羽山莊也算是門當戶對,之後,她是鐵血兵團的副都尉,也還能配得上武林盟主夫人的封號。可現在,燕南笙依舊是鳳羽山莊的少主,武林公認的盟主,自己卻成了聚仙樓名副其實的跑堂,這段姻緣再也沒了繼續的理由,所以,此刻再見,魅姬心裡充滿了苦澀。
所有人都隨着燕南笙上了三樓,魅姬卻擱下托盤默默走出了聚仙樓。
當燕南笙將懷裡一粒藥丸塞進夜君清嘴裡時,滿室皆能聞到一股惡臭。
“這藥真的管用?”牀榻邊緣,冷冰心雙手捂着鼻子,狐疑看向燕南笙。
“鳳羽山莊那兩個老東西把這玩意藏到牀頭,你說有沒有用吧!”燕南笙是想要表達這藥丸是多麼的珍貴,但見衆人目光中的驚詫和質疑時,燕南笙頓時不樂意了。
“你們這些人的思想也忒不純潔了!”
“盟主這話讓人沒法純潔。”奔雷聳了聳肩。
牀榻上,夜君清緩緩睜開眼睛,看着眼前衆人,忽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莫婉!”剛剛恢復知覺的夜君清猛的起身,眼中透着無盡的彷徨。此刻,衆人的目光皆落在姚莫婉身上。
“有些話,真是不想再說了。”姚莫婉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卻沒有上前的意思,但在看到夜君清睜眸的剎那,懸浮於久的心終是落了下來。
“師弟,你要怎麼感謝本盟主啊,如果沒有本盟主的藥丸……”就在燕南笙搖曳生姿的走到夜君清身邊時,夜君清很是無情的推開他,目光深情的望向姚莫婉。
“重色輕友!”燕南笙額頭浮起三條黑線,但還是識相的退出房間。衆人亦如是。
就在姚莫婉欲跟着衆人一起離開時,夜君清勉強支撐的身體想要下牀。
“婉兒,你也要走嗎?”虛弱的聲音自夜君清嘴裡急促溢出,下一秒,夜君清一個不穩跌下牀榻。
“身體還沒恢復,下牀做什麼!”見夜君清如此,姚莫婉不得不轉身走到榻前將夜君清扶了回去。此刻,冷冰心已然將房門關緊。
“我都聽到了!”夜君清蒼白的臉上浮起一抹笑,雙手不自禁的將姚莫婉的小手籠在裡面。
“你聽到什麼了?”姚莫婉很想抽開自己的手,可不知怎的,她竟沒那麼做,而是任由夜君清那麼握着。
“我以爲你不會在乎我的死活,原來不是,昏迷這兩天,你有照顧我,你捨不得我死,對不對?”昏迷的一天兩夜,夜君清也不是全然處於無意識中的。
“你……還聽到什麼了?”夜君清的話讓姚莫婉自骨子裡冒出一絲涼意,她無法確定,彼時啓滄瀾的那些話,夜君清有沒有聽到,又聽進去多少!
“你還說過別的?”夜君清眸色閃亮,喜形於色。
“咳……本掌櫃還說過,你的手若再不老實,剁掉!”見夜君清不似說謊,姚莫婉暗自吁了口氣,旋即抽回皓腕,轉身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