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最近躁的很,總是偷跑出來。”啓修笛將手中的小蛇舉到兩人面前,一本正經迴應。
“只有你?有沒有看到什麼人從這裡經過?”幻蘿不死心的追問。
“沒有啊,乾爹,你們找人啊?”啓修笛搖頭,狐疑開口。
“沒有,你回去休息吧。”啓滄瀾薄脣輕抿,眸子似是無意的掠過幻蘿,繼而轉身離開。
“修笛,你真沒看到什麼人?”幻蘿眸色漸沉,聲音隱隱透着殺意。
“嗯,沒有!”啓修笛狠狠搖頭。
直至幻蘿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啓修笛方纔舒了口氣,轉爾看向身後的蘆葦蓆。
“出來吧!”稚嫩的聲音再度響起,蘆葦蓆內卻無人迴應。
“聖婉兒?走了?”見無人應聲,啓修笛將小青蛇收入袖內,捏手捏腳的掀開蘆葦蓆,在看到姚莫婉直挺挺倚在牆角的時候,啓修笛驚的後退數步。
“你幹嘛嚇人啊!”啓修笛抱怨着瞪了姚莫婉一眼,恨恨道。
“謝……謝了……”啓修笛的聲音讓姚莫婉自恍惚中清醒過來,見啓滄瀾和幻蘿已然不在,姚莫婉雙手吃力的着地面,眸間難掩震驚之色。她是姚莫婉?這簡直是她有記憶以來,聽到的最滑稽的笑話!她居然是姚莫婉!
“喂,你去哪兒?”見姚莫婉腳步踉蹌的朝前走着,啓修笛狐疑追了上去。
“回客棧……”姚莫婉的眼神茫然無光,心至今無法平靜,她曾懷疑過自己聖女的身份,甚至相信自己根本不是焰赤國的人,但她從沒想過自己會是姚莫婉,這真可笑。
“客棧在左邊!”啓修笛好意提醒。
“哦……”姚莫婉無意識的點頭,旋即轉身,彷彿失了靈魂般的回了自己的房間。
她用整整一夜的時間分析了幻蘿的那句話,即便沒有一點印象,但姚莫婉相信幻蘿在極怒之下說出的話,不會有假!當知道自己一直羨慕嫉妒的女人和自己是同一個人的時候,姚莫婉精神錯亂了。
她該狂喜的,夜君清對自己那麼深情,爲了自己,他情願拋棄大楚江山。還有寒錦衣,楚漠北,楚漠信,他們對自己的感情都不是假的,只是一順間,她彷彿擁有了全世界。可姚莫婉卻開心不起來,如今的她,就算告訴全天下的人自己是姚莫婉,又有誰會信呢!尤其夜君清,恐怕自己說破了天,他都不會再信了!
而且因爲夜君清利用自己給啓滄瀾下毒的事,她與夜君清之間已經是水火不容,即便夜君清是爲了自己,可這件事還是讓姚莫婉耿耿於懷!
怎麼會走到今天呢?姚莫婉茫然坐在椅子上,回想着從別人口中瞭解的自己,脣角的苦澀蔓延到了心裡。到底是誰把她變成現在這樣?到底是誰敢改變她的人生!不管是誰,她都會讓那個人付出代價!血一般代價!
一夜的沉澱,一夜的思量,姚莫婉抽絲剝繭,冷靜分析了當前的形勢,焰赤國妄圖吞併東洲七國,必定有所倚仗,否則七國合縱連橫,其勢不可小覷。
而如今,她萬萬不能承認自己就是姚莫婉,一來只會打草驚蛇,如果幻蘿他們知道自己得知真相,定然會殺人滅口,二來就算自己說了,夜君清他們也不會相信。既然如此,她索性將錯就錯!
既然自己是姚莫婉,既然東洲七國於她都有着密不可分的關係,那麼,她便不能允許司空穆的野心得逞。既然她是姚莫婉,她便該活出姚莫婉的霸氣和傲然!
翌日,姚莫婉如往常般帶着衆人離開客棧,酉時前便到了大蜀地界的石塢鎮。與初入新鄉一樣,姚莫婉費盡唾沫抵下一家酒樓,有了之前的教訓,刁刁在給錢的時候很是小心,之後姚莫婉分別將衆人安頓在三樓,並命冷冰心以最快的速度找人給酒樓做了塊牌匾,起名‘聚仙樓’。
三天之後,聚仙樓開張大吉,所用套路與新鄉的聚仙樓如出一轍,有啓滄瀾和刁刁坐鎮,整個石塢鎮百姓的情緒順間被調動起來。之後姚莫婉先後找了兩家錢莊用以兌換焰幣和大蜀銀票,起初兩家皆未敢應下,不過第二日,便分別與姚莫婉簽訂了協議。
在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後,姚莫婉便很少與啓滄瀾說話,她怕自己一時情緒不穩,讓啓滄瀾發現異常,但經過這幾日的沉澱之後,姚莫婉已經能很好的掩飾自己的情緒了。
“這麼下去終究不是辦法,這些百姓眼裡,焰幣只是物品,而非可以流通的錢幣。”帳臺處,啓滄瀾在姚莫婉身邊低聲道。
“萬事開頭難,新鄉便是最好的例子,如今在新鄉,已經開始有人用焰幣換東西了。”眼見着幻蘿在角落裡死盯着他們,姚莫婉刻意湊到啓滄瀾身邊,櫻脣以十分曖昧的姿勢貼在啓滄瀾耳際。
“呃……或許吧……”這樣近的距離讓啓滄瀾平靜如水的心陡然蕩起層層漣漪,原本噎在喉嚨的話硬是被他忘在腦後。
“不聊了,剛剛跟太平錢莊的方敬琮約好,這兒交給你了!”姚莫婉櫻脣揚起彎彎的弧度,燦爛的笑容落在幻蘿眼底,越發激起她妒意十足。
“好。”啓滄瀾強自鎮定的點頭,視線卻不由的朝着姚莫婉離開的方向看了過去。
“就這麼戀戀不捨麼!”清麗的容顏本就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此刻幻蘿薄怒覆面,更顯冷淡疏離。
“如果你不喜歡這裡,大可回焰赤國。”那日之後,啓滄瀾刻意保持與幻蘿之間的距離,便是想敬而遠之。
“幻蘿自###跟着你,現在也一樣,不管你願不願意,幻蘿這輩子跟定你了!”幻蘿緊抿紅脣,眸間含淚。
“隨你。”近似於敷衍的兩個字讓幻蘿心底絞痛,自認識姚莫婉到現在,啓滄瀾已經變的越來越陌生了。
太平錢莊的內室,早已有人候在那裡多時。
“聖掌櫃好大的架子,在大蜀,還沒有誰敢讓本太子等這麼久!”在看到姚莫婉姍姍來遲時,楚漠北的聲音蘊着隱隱的惱意。
“太子殿下少安毋躁,婉兒之後的話或許會讓太子殿下覺得莫說三個時辰,便是等上三十個時辰也是值得的。”姚莫婉一襲青綠色長袍,胸前繫着錦帶,髮髻上的金步搖時爾擺動着發出清嚀的聲響,悅耳動聽。
“哦?”當太平錢莊的方敬琮將姚莫婉的邀請函送到手裡時,楚漠北覺得匪夷所思。如今兩方剛剛撕破臉,短時間內似乎並沒有見面的必要。
姚莫婉泰然坐在楚漠北對面,眸子掃過站在一側的方敬琮。
“你們都退下。”楚漠北自然明白姚莫婉的意思,遂揮手退了屋內所有人。
即便如此,姚莫婉依舊用懷疑的目光看向楚漠北。
“你確定那些隱匿在暗處的人可靠?”姚莫婉很自然的端起茶杯,聲音顯得十分隨意。
“掌櫃的有話儘管直言。”楚漠北似笑非笑的看着姚莫婉,很好奇她會主動找自己的原因。
“婉兒首先要多謝太子殿下沒有斷了婉兒的後路,焰幣能在石塢鎮推廣起來,太子殿下功不可沒。”姚莫婉吹散了茶麪上的綠葉,悠然開口。
“姚莫婉在你手裡,本太子就是不想,也沒有選擇不是。”楚漠北聳了聳肩,聲音顯出一絲無奈。
“姚莫婉……太子殿下對姚莫婉還真癡情。”彼時她聽到這些人口中提及姚莫婉這三個字,心裡總有一股隱隱的羨慕甚至是妒忌,此刻,就只剩下溫暖了。
“大蜀太子妃麼,本太子癡情也是應該的。只是不知莫婉現狀如何?掌櫃的可否告知一二?”楚漠北不確定眼前女子是否能說出實情,但總好過一句都不說。縱然他再淡定沉穩,可關係到姚莫婉的生死,他沒辦法不在乎。
“姚莫婉安好,糟糕的是東洲七國。”姚莫婉捏着茶蓋的手砰的叩在了杯緣上,眸色沉凝如水。
“此話怎講?”楚漠北聞聲,眸底一抹幽色閃過,繼而呷了口茶,以掩飾他心底的震撼。
“直覺。”姚莫婉十分鄭重的回答了楚漠北的質疑。
“噗掌櫃的用直覺敷衍本太子,似乎顯得不太厚道啊!”楚漠北擡手拭淨脣角的茶漬,十分不滿的看向姚莫婉。
“太子殿下以爲婉兒在敷衍?實則婉兒是難得的掏心掏肺,如果太子殿下信得過婉兒,便暗中助婉兒將焰幣在一個月內流通到整個大蜀,且呈欣欣向榮之勢。”姚莫婉終是切入主題,鄭重其事道。
“你覺得本太子長的像傻子麼?”楚漠北索性擱下茶杯,聲音漸冷,
“啓滄瀾,幻蘿和刁刁是他們派來監視婉兒的,只要婉兒做的足夠好,便還有回去的機會,若回去,婉兒必會帶出讓太子殿下滿意的消息。”衆人當中,唯有楚漠北心機最深且在大蜀地界,所以這件事非楚漠北莫數。
“他們?回去?掌櫃的可否說的詳細些?”楚漠北對姚莫婉的話起了興致。
“不可以。”姚莫婉拒絕的很直接。
“呵,單憑掌櫃的幾句話,便要本太子冒險推行焰幣?這不公平啊!”楚漠北揚眉,薄脣抿起的弧度帶着一絲不屑。
“那算了!”姚莫婉的回答出乎楚漠北的意料,眼見着姚莫婉起身欲走,楚漠北深吸口氣,終是將姚莫婉留了下來。好吧,他承認,剛剛他裝的過分了。
“其實這件事還有的商量。”楚漠北鬆了口兒。
“這件事沒的商量,要麼婉兒現在就走,就當婉兒從來沒有來過,要麼太子殿下便依着婉兒的法子行事。其實婉兒和太子殿下都知道,你們之所以一路長途跋涉的跟着我們,是因爲你們對於啓滄瀾背後的勢力毫無所知,而我們,便是你們唯一的線索,誠然這件事是婉兒主動,但太子殿下應該感恩戴德。”姚莫婉凜然回身,一字一句,清晰無比。那種傲然於世的氣勢讓楚漠北微有一震,這樣的霸氣除了姚莫婉,世上難得再見。
“所以本太子只能讓聖掌櫃牽着鼻子走?”姚莫婉的話讓楚漠北沒了拒絕了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