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洞房花燭,紅燭燃至天亮,寓意白頭到老。
只是那牀上二人,竟是和衣而眠,雖未背對着睡,卻沒有任何親密的舉動。
“後悔麼?”墨北晟的聲音低沉,帶着淺薄的笑意,看着眼前早已被喜娘換上了性感薄紗的女子,目不斜視。
“不悔。”納蘭清顏的字典裡,從來就沒有後悔二字。
男子點了點頭,閉目養神,不知是假寐還是真的疲累困頓。
而他身旁的女子,卻是了無睡意,明亮的雙眸注視着牀邊那紅燭火光,清晰地映出她的笑容。
“將軍,謝謝你。”成全了她的私心,也成全了她的任性,給了她一個棲息之地,亦是一個容身之所。
侍妾,是不能從正門走,沒有正式的拜堂婚禮,甚至不能穿正紅色的嫁衣。
而這些,墨北晟都給了她。
雖然簡陋,卻是盡他所能地給了她一個名分,雖然這些並非是她並不在意,但是他的認真她亦感激。
“和你當年救我性命的恩情相比,今日這些都不算什麼。”墨北晟閉着眼睛,呼吸緩慢平穩,“更何況,你也不是非我不可。”
花魁綰顏,絕色天姿,以她的條件就算坐上官家正妻也是有可能的,在這般容顏面前,青樓女子的身份根本不算什麼。
而她,選擇了他。
他從來不是色、欲薰心的人,更不是見色起意的人,然而今日初見她的絕色容貌,竟讓他久久無法忘懷,這樣絕代風華的女子卻成了他的侍,讓他不免有些疑惑。
爲什麼會選擇他?
“你猜,明日會不會有人彈劾你,說你沉迷女色,貪戀煙花之女?”清顏轉過身,撐起頭,把玩着自己的長髮,繞於指尖之間,玩得不亦樂乎。
“恩。”墨北晟沉默良久,輕輕應了一聲。
“少年將
軍墨北晟,二十歲一戰成名,班師回朝便被封爲靖國唯一的異姓王爺,拜將稱侯,皇上對你更是讚譽有加,視爲知己。”清顏說到這裡微微一頓,眼中閃過一抹戲謔,“只是,皇上的讚譽有幾分真幾分假,不得而知。如今,將軍已經二十八歲,在朝堂上有了不可小覷的勢力,一個擁有兵權,又擁有朝廷勢力的將軍,真是讓人不能放心。”
她的話,終於讓墨北晟睜開了眼,平靜無波的雙眸中微微凝起不悅,“你想說什麼?”
任何男人,都不喜歡太過聰明的女人,尤其是一個擁有美貌的聰明女人。
“奴家只是想說,興許,皇上更希望將軍是一個貪戀美色之人,也說不定呢。”風鈴般的笑聲,流淌在喜氣洋洋的房間裡,劃過一絲邪惡的快意。
“在我的面前,你不需要自稱奴家,你已經離開那個地方了。”奴家,是風塵女子的自稱,而她,已是他的妾。
墨北晟淡笑,神色自若,絲毫沒有被人看穿的窘迫,反而學着清顏撐起頭,認真地注視她,“那麼,顏兒爲何選擇我?”
聽他這麼親密地叫她的名字,她微微皺眉,倒是並未多說什麼,忽略心頭的不自在,挑眉回答,“將軍有過人的才華,年輕英俊,是整個京城女子欽慕的對象。妾身記得,將軍打了勝仗班師回朝那一日,幾乎整個京城的女子都到城門口,聽說有無數官宦大臣都想將女兒下嫁於將軍呢。”
墨北晟承認清顏說的沒有錯,他少年得志,確實有許多大臣想將女兒下嫁。
皇上也爲他選了一門極好的親事,陸大學士的嫡女嫁給他爲王妃,又將吏部尚書的庶女嫁給他爲側妃,而他另兩位侍妾也都不是尋常百姓家的女兒。
他有時候在想,皇上如此厚待他,到底是想褒獎他保家衛國,還是想讓他沉醉在女兒鄉里無法自拔。
“既然你不願說,
就罷了。”墨北晟從來不願勉強別人,重新躺下,“明日有你忙的了,早點睡吧。”
“將軍,倘若我和你的妻妾鬧起來,你是幫她們還是幫我?”清顏顯然不願意自己一人清醒,又挑起了一個話頭。
“你說呢?”墨北晟閉上眼睛,不再理她。
清顏笑了笑,自然是誰都不幫,任由他們鬧騰。
她復又躺下,似甜似澀的笑意凝上了嘴角,眼前晃過一張棱角分明的俊容,那雙眼眸深沉緊蹙,暗含的太多深情,讓她覺得胸口沉重異常,像是壓上了一塊大石。
清顏起身,隨手拿過放在一旁的外衣披在身上,走到窗邊,仰頭看着窗外那輪明亮的圓月,月光灑在她的臉上,泛着淡淡的光暈,好看極了。
墨北晟是練武之人,就算是熟睡了身旁人的舉動都能驚動他,更何況他根本就沒有睡着。
他睜開眼,望着她單薄的身子,透着淡淡的孤寂,和憂傷。
原想再和她說幾句,話到嘴邊,終是化作了嘆息。
他們之間,本就不算熟稔,即使結爲夫妻,那也不過是,做給旁人看的罷了。
誰都沒有發現,素衣女子站立在窗前,而她身後那面色沉靜的男子則癡癡地望着她,眼神中似有千言萬語,卻最終只是出神地凝視着她的背影。
兩人間的距離只有那麼幾步,卻彷彿難以逾越,這樣的疏離感讓男子皺緊了眉頭,面色也越來越難看。
背後灼熱的視線,終是無法將她從思緒里拉出來,她直直靜靜地望着月夜,脣邊泛起苦澀的淺笑。
她記得有個人對她說過,不戀塵世浮華,不惹紅塵紛擾,不怨世道蒼涼,不嘆情思哀怨,閒看花開,靜待花落,前塵往事,散若雲煙。
夜涼如水,她沉吟出聲,卻又低低地輕笑起來,“怎麼可能?不過是癡人說夢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