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鏞城的宮牆很高,當年是用作軍事城堡使用的,所以通體也都是泥土的黑褐色,很是低調和壓抑。但雨夜過後的清晨,小太監竟然看到金鏞城中第二大宮殿——廣莫宮的黑色宮牆外赫然用白粉塗抹出了一幅詭異的畫作,內容極爲奇特,令人觸目驚心。
畫中有一個懷抱着嬰兒的女子正在哭泣,而她身邊有個面容極爲兇惡的老嬤嬤正在試圖從她懷中將嬰孩奪走,老嬤嬤的身後還站着一箇中年女子,腰背挺直,似乎正在破口大罵中。
等羊獻容也跑出去看的時候,袁蹇碩和秦朝歌已經將這名小太監按壓在地上,正在教訓他:“這一大早的,鬼哭狼嚎什麼?”
“就……就……是覺得……太太太太……嚇人了。”小太監的臉被按在地上,鼻涕眼淚橫流,看着也挺可憐的。“太上皇后娘娘饒命啊!奴才不是故意的,真是的太害怕了!”
羊獻容沒搭理他,只是看着這牆壁上的畫,心裡有些緊張。
怎麼有個嬰孩呢?它是想說什麼?難道有人知道蘭香有孩子的事情?或者說,還有別的事情?再或者,是要來給她什麼警示?
白粉在潮溼的牆面上已經發生了暈染,那哭泣的女子、老嬤嬤以及中年女子已經變得面目皆非,順着水流變成了一道道白線,看起來更加詭異可怖。
“別看了,可能是個惡作劇吧。”羊獻康拉住了她,“什麼牛鬼蛇神都有,金鏞城也不太平的。”
“是啊,哪裡有太平的地方呢?”一時間,萬般心思涌上了心頭,羊獻容又想哭了。“二哥,我有點後悔了。”
“怎麼?”羊獻康一時間沒有明白她的意思,有點犯傻。但羊獻容說完這句話之後,就閉了嘴。因爲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當時在老君山沒有走,想着或許還有生路,但現在已經完全都是死路。
一幅白粉畫很快就被沖刷乾淨,甚至一點痕跡都沒有了。
等到羊獻康和袁蹇碩吃好早飯準備回北軍府的時候,廣莫宮門口又悄悄多了幾名侍衛值守,是袁蹇碩派過來的。他們更是前前後後把廣莫宮的裡裡外外全都仔細看了一遍,確認沒有任何異常,才踏踏實實地站在了宮牆外守護。
羊獻容讓翠喜拿了些金子塞給了秦朝歌和羊獻康,並且低聲囑咐道:“手裡有些銀錢,總是好的。但切莫外露才好。我這裡什麼都不缺,畢竟還頂着太上皇的名字,也不會有太多問題。”
秦朝歌本來還想拒絕,但看到羊獻康直接揣到了懷中,也就跟着有樣學樣。
“三妹妹,你知道就做得很對。就讓旁人知道太上皇在這裡玩得不亦樂乎,什麼都不管就好了。”羊獻康壓低了聲音,“這幾日我就先回北軍府了,你放心,你沒事,我就沒事。”
“嗯,我懂得。”羊獻容也點了點頭,不過,下一刻她就抱住了羊獻康,在他的懷裡把自己臉上的眼淚蹭掉了。“哎,別哭別哭,我過幾天再來。我要是來不了,就讓秦朝歌來。要不,我讓毛大人過來可好?他一天天的可聒噪了,煩死了。”羊獻康用力抱了抱自己又瘦了一大圈的妹妹,心裡很疼。
“算了,我在這裡也還可以,只是……”羊獻容意有所指,羊獻康明白的,他也嘆了口氣,“我先回家看看吧,家裡也有不少藥材,回頭給你帶些來。”
“嗯。”羊獻容明顯有了鼻音。
送走了羊獻康和秦朝歌,金鏞城裡又安靜了下來,只有開陽宮裡還是歡聲笑語一片,傻子太上皇司馬衷正在和幾個美人玩着捉迷藏的遊戲,極爲開心。羊獻容本來想去看看的,但一想到早上宮牆外的那幅畫,心裡又彆扭起來。
綠竹回來的時候,大包小包帶了不少東西,都是一些梅餅子之類的小食。她悄悄說着繡衣使者這幾日打探到的消息,以及百姓們對司馬倫篡位的看法。
“大家就是不敢說而已,但都挺氣憤的。洛陽的歌舞酒肆酒坊戲樓什麼的,到現在也沒有開,因爲沒有人敢開。司馬倫封賞的那些官員趾高氣昂的,好像是多榮耀一樣,其實都是投機倒把的小人和醜人。”綠竹的聲音壓得很低,“奴婢帶回來的這些吃食其實還有一些,只是奴婢一個人真的拿不動了……就暫時放在了北軍府毛大人那裡。毛大人說讓皇后娘娘也莫要焦慮,事情可能會有轉機的。”
“哦?”羊獻容的手指動了動,已經捏起了一塊梅餅子放在嘴裡,但忽然又把這一大包梅餅子包了起來,喊翠喜給蘭香拿過去。
綠竹愣了一下,又打開了另一包杏幹遞給了羊獻容。但這個更酸,酸的她咧着嘴又把翠喜喊了回來,將杏幹給了她,把梅餅子又拿了回來。
“皇后娘娘吃不了這麼酸的……下次奴婢就不拿這個了。”綠竹趕緊低頭。
“不不不,拿拿拿,真的挺好吃的。”羊獻容也不知道怎麼說,就只能含糊了幾句,讓綠竹先去休息了,她還是要去看看司馬衷在做什麼,還和他商量一下金鏞城裡那些被賈南風趕過來的嬪妃如何處理。
因爲住在這裡一個月了,牆畫之後,在這裡又隱隱傳出了鬧鬼之說甚囂塵上。芫嬤嬤心細,發現已經有不少宮女太監在傳這些故事,其中竟然還有幾個嬪妃也在說這個事情。
據說是有個巡夜的老太監信誓旦旦地說在金鏞城中看到了白妃的鬼魂在宮牆下游蕩。她孃家姓白,她的閨名是粉蝶,當年進宮的時候還因爲渾身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花香,引得司馬衷很是喜愛她,常常和她黏膩在一起。但是,好景不長,白妃竟然就死了,也成爲洛陽皇宮的一樁懸案。
據說這人是被她的親妹妹白幽蘭用砒霜毒死的,因爲蘭妃嫉妒她的美貌和常常被皇上寵幸,心裡十分憤恨,就下了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