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詭異的送葬隊伍
這一驚之下,羊獻容也顧不上哭了,又將兩隻手都在孫英的被褥下方摸索。
在一旁低聲唸經的許鶴年睜眼看着她,面露不解之意。
“翠喜。”羊獻容低聲喊道。
翠喜也停止了哭泣,跪爬過來,幫着羊獻容一起摸索。
但是,她也什麼都沒有摸到。
“可有人進來過?”羊獻容將自己的聲音壓到極低問許鶴年,“就在我離開後到現在。”
“五妹妹。”許鶴年的聲音也極低,“那她也是應該進來看看的。”
此時的羊獻容腦子像炸裂了一般,嗡嗡作響。但是,她卻不敢多想,甚至都不敢去想。
“發生了什麼?你們是在找什麼?”許鶴年又問道。
“女郎說,是一個匣子,裝滿了金銀珠寶,都是主母的,留給女郎防身的。”翠喜立刻應道。“剛剛女郎太過悲傷,沒有拿回去……”
“這個……剛剛是有幾個老嬤嬤過來幫着換了衣服,但她們也沒說有什麼東西。主母身上的那些金銀首飾也都取了下來,就放在這裡了。”許鶴年指了指旁邊桌子上木盒裡的物品,“這些不能跟着屍身一起燒,只能取下來的。”
“那我離開後,可有人進來過?單獨進來過?”羊獻容又問了一遍。
“只有五妹妹。當時你昏過去了,我就幫着劉曜把你弄回寢宮了,但這間屋子……你也知道的,因爲主母是疫症沒的,也沒人敢進來。”許鶴年的聲音更低了。
不過,外面的人聽不到許鶴年誦經的聲音,就開始輕輕拍打房門。
是林若望的聲音:“慧皇后,皇上說可以請國公夫人起身了。”
這三個人一驚,相互看了看,最終合力將孫英身上的被褥全部掀開,在整張牀榻裡裡外外全找了一遍,依然是什麼都沒有發現。
但門口的林若望聲音更大了一些:“慧皇后,劉和說城門只開一炷香,咱們還是要快一些的。”
許鶴年又趕緊將被褥重新鋪好,用眼睛詢問羊獻容該如何做。
羊獻容的雙眼早已經腫脹,現在也沒有任何辦法。
還是翠喜先站起了身,低聲道:“稍後奴婢去問問五女郎,現在先將主母的事情辦好。”
羊獻容點了點頭,翠喜這纔去開了房門。
接下來的事情又是在震天的哭聲中進行的,這其中有多少真假已經無從得知了,衆人真正哭的原因又是什麼,只有他們心裡最清楚。
此刻,竟然連司馬熾都流了眼淚站在一旁喊道:“國公夫人,朕來送你啦!”
他每喊一聲,天元宮裡的哭聲就更大一些,的確是給足了國公夫人身後事的面子。就算是不能正常入殮,但總也是一場風光大葬。
羊獻容都跪在了司馬熾的身前,磕頭謝恩,感念他今日的這份作爲。
因爲事發突然,也只有天元宮的人迅速換上了素衣素袍,與洛陽皇宮的紅衣長矛軍和劉和的黑色鐵騎混雜在一起,十分怪異的場面。更何況,紅衣長矛軍的首領兆奐烔已經打斷了雙腿奄奄一息,他的紅衣長矛軍也沒有了往日的威風,一個個蔫頭耷腦地站在角落裡。
劉和的黑衣鐵騎一部分在前面開路,一部分在後面亦步亦趨地跟着通體漆黑的羊家馬車。
羊獻容強忍着悲痛,還是拿出了大晉皇后的端莊優雅,按照所有的大晉禮儀爲母親焚香整理衣衫,以及最後裝殮進薄棺材中,送上馬車。
她堅持要送出皇宮大門,劉和應允了。
她堅持要送出洛陽城大門,劉和也應允了。
應該也是被這場悲傷的氣氛感染,劉和也不住地嘆息。當然,他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劉曜身上,他竟然爲了這個女人隻身闖進了洛陽!要不是看在他只有一個人的狀況下,他很可能就下了“殺”字令。畢竟,父親最喜歡的是這個“從子”,要不是他早早說自己不做皇帝,怕他纔是最大的威脅。
現在,他跟着劉聰,說明劉聰也一定趕到了洛陽城外,只比自己晚一步。
若是劉聰先進洛陽,那場面就會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看着劉曜,但劉曜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羊獻容身上。
礙於他的身份,他不能上前,只能默默跟隨在她的身後。
羊獻容在翠喜的攙扶下,一步步跟在通體漆黑的馬車後面,眼淚根本沒有停過。她不肯讓司馬靜跟着出洛陽城,只讓綠竹抱着司馬靜止步在皇宮門口,司馬靜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又引起了衆人的一片痛哭。
羊獻憐跟在三姐姐的身後,一旁有許鶴年跟隨。他低聲問過她:“若是想哭,就哭出來。”
但羊獻憐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呆呆地看着馬車上的薄棺材。
許鶴年照顧她的時間最久,也曾每日爲她煎熬湯藥,對於她現在這副樣子不由得有些擔心。他忽然想起師父曾經說過的話:“這孩子心裡清楚的很,只是不說而已。你對她再好,也永遠走不進她的心裡。魂魄殘缺,人生不會圓滿的。”
再想到剛剛羊獻容如此驚慌的樣子,他也不由得想了許多。
張良鋤和秦朝歌駕馬車,不徐不緩。
天元宮的衆人都跟在後面,流着眼淚。
就連司馬熾和樑蘭璧竟然也跟在了最後面,樑芬也只好跟了上來,生怕帝后出什麼意外。
劉和跟在了最後面,他心裡總感覺到怪異,但又想着大晉王朝就沒有正常過,所以父親纔會揭竿而起,決定攻佔大晉的國土,成就他一統天下的大夢吧。
此時的洛陽城早已經家家閉戶,甚至連窗戶都釘上了木條。但每一扇窗戶和大門的後面都有眼睛,看着這一幕的發生。
對於平民百姓來說,朝代的更迭帶來的生活的不便,日子的艱難。但對於這些高高在上的貴人們來說,則是性命的存亡。但又如何呢?隨着車輪的前行,一切都不過是浮光掠影,無論是血腥殺戮,還是歌舞昇平,都是屬於他們的。
沒有人說話,靜默之中,只有車輪壓過石板路和衆人悉兮索索行走的聲。
日暮將至,漸漸籠罩了一片暗黃色的光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