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洛陽出發前往終南山,應該是一路向西。但羊獻容的目的地卻是泰安郡,是一路向東,剛好是兩個方向。爲了不引起他人的懷疑,她先是向西行進了五日,然後才調轉馬頭向北行進五日,再轉向了東前行數日。
路徑雖然複雜了一些,但總算是因爲天氣晴好,道路暢通。
之前得益於兄長們的指點,他們走的都是沒有流兵和匪患的地界,吃食也能夠得到補給。計劃中,羊獻容要帶着人與母親孫英以及羊獻憐在陵川匯合,然後等待袁蹇碩以及張度他們帶着所有的東西趕過來,大家再繼續往泰安郡行進。
一路,羊獻容的心中總是惴惴不安,甚至眼皮都在跳動。要不是因爲司馬靜太小,不適合長途疾馳,她甚至都想自己騎馬趕緊走了。
偏生司馬靜還受了寒涼,不得不慢下了速度,並且要尋找一些大藥鋪抓藥材煎藥。
羊獻容心裡越發焦急起來,就乾脆讓張良鋤帶了兩個人先行去陵川看看情況,也能夠互通消息。
結果,張良鋤的速度倒是真的很快,三日後他就折返了回來,還帶着孫英等人,當然還有一個極爲驚人的消息:羊獻憐去找劉聰了。
聽到這個消息,羊獻容覺得耳畔都在轟鳴。
母親孫英的頭髮都白了,氣得嗷嗷大叫,說起了她們的行路之事。
按照之前的安排,孫英帶着羊獻憐先去陵川等待羊獻容,她們輕衣減行悄悄離開了金鏞城,也沒有引起他人的注意。一路上,羊獻憐也很乖巧,因爲她明白母親和三姐姐的意思,知道還是回到泰安郡纔是安全的。
但就在路途中,她們停歇在一處客棧,有人在談論目前的形勢時忽然說到了胡族部落的內亂,說起了劉淵劉聰劉和等人的名字,就連孫英都支棱起了耳朵仔細聽了起來。
那日,劉聰和劉曜匆忙趕了回去,因劉淵稱帝,身邊需要這些兒子做幫手。因此,四子劉聰升任爲車騎大將軍,不久封楚王。
就在十日前,劉聰帶着人攻打了上黨,憑藉着他的勇猛竟然以極快的速度攻佔了這裡,也給了他極大的信心,因此又帶兵直接擊敗了司馬越派過去先鋒北將軍曹武,長驅直進至宜陽。但劉聰因連番勝利而輕敵,被詐降的弘農太守垣延率兵乘夜偷襲,最終身受重傷,大敗而還。
羊獻憐聽到劉聰受了傷,再也坐不住了,急急地往出跑,也根本不顧母親等人的阻攔,執意要去找劉聰。孫英怎麼可能讓她走呢?死活拉扯住了她,好說歹說先勸住了,說是讓她等三姐匯合之後再做打算。誰知道又過了一日,竟然有傳聞說劉聰死了。
羊獻憐再也坐不住了,就這樣直接衝出了客棧,消失在熙攘的人羣中。
孫英完全慌了,連着找了三天都沒有看到她。身邊的奴僕也都分散開,留了幾個在陵川,其餘的人都出來找。想着羊獻憐最有可能的就是往西邊走,去找劉聰。所以,他們也就一路向西,路上和張良鋤遇到了。
“她可有帶銀錢?”羊獻容的手在顫抖,拉着母親孫英問道:“這些日子裡,有沒有人見到過她?”“我是在她的荷包裡塞過一些銀錢,讓她在路上看到喜歡的吃食或者東西就自己買。但也沒有特別多,頂多有五兩碎銀子。”孫英看到了羊獻容,神情略微緩和了一些,畢竟這個女兒已經長大,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總也是個依靠。“沒有人見到過她,一路我們都在問,但是沒有。”
在這樣混亂的局面下,一個漂亮的孤身小女子會遇到什麼?羊獻容想都不敢想。
她儘量讓自己冷靜下來,也讓翠喜給孫英她們拿了些吃食,畢竟吃飯還是頭等大事。與此同時,她讓秦朝歌帶幾個人先去四周打聽一下情況,聽聽劉聰到底怎麼了,人在哪裡。
張良鋤拿了些水過來,低聲說道:“女郎,這一路倒也太平,所有的混戰都集中在上黨附近。司馬越很是厲害,將胡人趕着走。”
“他倒是活過來了。”羊獻容冷笑道,“現在在哪裡?”
“路上只是隱約聽到有不少人是從新安逃難過來的,或許都集中在了新安。”張良鋤也是猜測,他其實都沒有出過宮,現在的一切對於他來說也很陌生。“本來,我想直接去陵川等師父的,他知道的多一些。但是看到羊夫人這般模樣,就不敢耽擱,還是跟着她先找您匯合了。不過,奴才留了一個人去了陵川。”
“嗯,很對。”羊獻容點點頭,這幾日忙着奔波在路上,並且還要避開人羣,生怕被旁人發現了自己的身份。但卻完全不知道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戰事竟然鬧得這麼激烈,也是她沒有想到的。
“我先佔卜一下。”許鶴年剛讓司馬靜服了藥睡下了,但耳朵一直聽着這邊的動靜。得知羊獻憐失蹤,他也有些擔心。羊獻憐也是他從小照顧大的孩子,情分也自然不一般。“你可知劉聰的生辰八字?”
“難道不是算五妹妹的?”羊獻容愣了一下,“現在是五妹妹丟了。”
“她是因劉聰失蹤的,我們可以先算算劉聰的運勢命格,他若是無事,消息很快就傳出來,你的五妹妹也不會那麼着急,或許就能夠出現了。”許鶴年還有點神秘,手中又多了一個小龜殼,開始念念叨叨。
羊獻容心亂,聽聞這句話,覺得似乎也是有道理的,所以就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看着他占卜做法。
許鶴年的手法極快,七枚銅錢在小龜殼中相互撞擊,發出了凌亂的聲響。而他手中又多了一張黃色符咒紙,瞬間燃燒後被他塞進了龜殼之中。隨即,龜殼竟然炸裂開,七枚銅錢落在地上,竟然全都是正面朝上。
“咦?”許鶴年低頭看了一眼,臉色不太好看起來。
“怎麼?”孫英急急地問道,“劉聰死了?活了?”